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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战士朱南平的初心故事

2020-08-28冉启蕾冉阿玖

红岩春秋 2020年6期
关键词:南平涪陵服务团

冉启蕾 冉阿玖

“我父亲朱南平弃文从戎,参加了西南服务团,跟随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参加剿匪。从此,他在涪陵安家,初心不改,扎根涪陵,乐于奉献,是我永远的榜样……”2020年6月16日,在重庆市涪陵区老干部局和《巴渝都市报》举办的“初心故事会”现场,朱薪宇眼含激动的泪水,讲述父亲朱南平的初心故事,赢得在场观众阵阵热烈的掌声。

22岁从军

1949年6月1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第一团在上海成立,一大批来自全国各地的进步青年和在校大学生报名参加。其中,就有时年22岁、就读上海复旦大学的朱南平。

朱南平,原名朱席宾,甘肃兰州人,1927年出生在一个富裕家庭。父亲给他取这个名字,顾名思义,是希望他将来成为“席桌上的上等宾客”。

在战火不断的年代,朱南平的父亲把中兴朱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供他上小学和中学。1947年,20岁的朱南平带着全家的期盼,抱着知识救国的热望,考入上海复旦大学,梦想将来能够教书育人。

西南服务团在上海组建时,以自愿报名为原则,向解放区进行公开招募考评。正在复旦大学读书的朱南平,听了西南服务团宣传队关于积极投身新中国建设洪流的征招演讲后,热血沸腾,决定弃文从戎。他担心父母不同意,便瞒着家人报名,并将名字改为“朱南平”,意思是随军南下,平定西南,保西南平安。

1949年11月28日,涪陵宣告解放。12月8日,朱南平所在的西南服务团第一团涪陵支队,与地方地下党举行会师大会,全面接管涪陵地方政权,成立了涪陵县委、县政府。

之前,四野47军417团在涪陵白涛镇活捉国民党军第14兵团司令钟彬后,守城的国民党军闻风而逃。然而,这些未被剿灭的国军残部潜伏下来,给涪陵留下了血腥的隐患。

就在417团野战部队把政权交给涪陵地方后,国民党军残部师长谭席珍与龙潭中和道总坛主吴锦澄合谋,纠集24乡镇旧乡镇长及涪陵几十个土匪组织等8万余人,成立了 “保国救民军九路军”,开始疯狂反扑,大搞武装暴乱。很快,涪陵地区92个乡镇,被反动武装占领。

为肃清残匪,西南服务团涪陵支队与406团剿匪部队合力剿匪。经过一年艰苦卓绝的战斗,共作战1141次,摧毁土匪老巢、山洞、山寨、碉堡2970个,剿灭土匪86000多人,彻底根除了涪陵匪患,巩固了涪陵革命政权。与此同时,我军官兵和涪陵人民付出了重大牺牲。其中,解放军牺牲800多人,西南服务团牺牲29人,地下党员和农民积极分子死伤1000多人。

朱南平说,从上海随西南服务团出发时,并不知道具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能回家,还能不能回家。当初,他凭着对革命事业的忠贞信念,怀揣着一颗滚烫的心,就这样出来了。哪知,这一走,就是一辈子。

剿匪历险

朱南平今年93岁,在征粮剿匪的岁月里,有一件事,他记得特别清楚。

涪陵解放后,刘邓大军一路向西,继续向云、贵、川挺进。见我大军撤离,狡猾的敌人死灰复燃,还造谣说,“解放军在成都被胡宗南部队打败了”“蒋介石带大部队从云南打过来了”“大家坚持两三年,就是党国复兴的功臣”。在匪首的蛊惑下,数万匪徒猖狂不已,在涪陵及周边地区杀人放火,制造混乱,情况万分紧急。

西南服务团涪陵支队当时不到1200人,绝大多数没有战斗经验,武器也不是按野战部队的装备进行配置,加上匪徒四处分散,很难将其一次性歼灭。

一次,朱南平带着两名地方工作人员去涪陵丛林乡征粮。临行前,领导交给他们一把手枪,由朱南平持枪。

他们来到一个地主家的院坝,正与地主谈征粮的事,忽然来了十几个土匪,趁大家不注意,把院子包围起来。匪首向他们喊话,要他们缴械投降。

朱南平镇定自若,立即拔出手枪,寻找目标。仔细一看,这些匪徒是北岩“刀儿教”的教徒,手中只有弯刀、砍柴刀、木棒等,没有枪械。这一下,朱南平胆气更足了,举着手枪朝匪首冲去。

匪徒们见朱南平手里有枪,而且是个不要命的“愣头青”,顿时吓得四散而逃。朱南平一路追,一路扣动扳机,却不见枪响。原来,领导给他的只是一把吓唬人的空枪,里面没有装子弹。

见匪徒都跑了,朱南平也不再追赶,急忙叫上两位同志立刻撤离。在回来的路上,朱南平将刚才的事讲给他们听,两人吓出一身冷汗。

许多年后,三位老同志又聚在一起,说起这事还有些后怕。一位同志问朱南平:当时你哪来的勇气,敢一个人追着十几个土匪跑?朱南平笑笑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枪就是他的底气;心中对革命事业的执着,就是他的本能。

涪陵解放初期,匪患四起,生存环境恶劣,一些同志甚至献出宝贵的生命。每到清明节,朱南平都要去涪陵革命烈士陵园,祭奠与他一同南下、牺牲在征粮剿匪斗争中的战友和同志。60多年来,风雨无阻,从未间断。

在烈士陵园,朱南平看着石碑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努力地回想每个名字背后,那一张张熟悉又陌生、模糊又鲜活的模样。朱南平时常感叹:“要是他们活着,就好了!”

父爱如山

征粮剿匪任务圆满完成后,涪陵支队的南下战士脱下军装,投身于地方生产和经济建设之中。

朱南平与地方干部一起组建了涪陵地区财政局,后根据组织需要,参与组建了涪陵自来水厂。自来水厂运营正常后,他被调入涪陵地区建筑公司,领导涪陵早期的城市基础设施建设。朱南平说,他们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只要是为党工作,他从不挑三拣四,没有一句怨言。就连他的婚姻大事,也是组织上介绍安排的。

妻子叫许洪尧,比他小七岁,是涪陵县人民医院的一名护士。结婚后,两人一直没有生育,后来收养了一名弃婴,她就是朱薪宇。不过,对于女儿的身世,他们一直守口如瓶。

事情的真相,朱薪宇是后来听曾经的老邻居讲的。老邻居说,她的亲生父母可能是重庆下乡到涪陵的知青,未婚先孕,偷偷生下她。朱南平夫妇把被遗弃的婴儿带回家,精心抚养。婴儿刚生下不久,没有奶水吃,朱南平就天天抱著女儿出去找熟人喂奶,朱薪宇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小时候,曾有邻家孩子指着朱薪宇说她是捡来的。朱薪宇不相信,因为父母对她十分疼爱。一次,朱南平下班回来,刚好见到女儿和一个男孩为这事打架。第二天,朱南平就搬家了。他们搬到一个陌生的院子,从此再也没人说朱薪宇是捡来的。长大后,朱薪宇才明白,父母为了守住秘密,保护她的自尊,才搬走的。她想,总有一天,父亲会告诉她这个秘密。直到现在,朱南平却只字未提。大概这辈子也不会提起。

朱薪宇曾萌生寻找亲生父母的念头,想问问生母,当年为什么生下她又不要她?但经朋友劝说,朱薪宇放弃了这个想法。她说,爱,才是幸福人生不可或缺的阳光。也许,这是上天给她最好的安排。

血总是热的

朱南平每次去参加涪陵老干部的聚会,大家总能感受到他骨子里的正气。

他们这一代人,有一个共性,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不变的,是他们胸中的正义,以及对党和国家的忠诚与热爱。看不惯的现象,他要干预;遇到身边的乱象,他要管。有人嫌他多事,说他“讨嫌”,而在群众看来,这是“不忘初心”。

朱南平最爱看电视剧《亮剑》,他说至少看过20遍。剧中的战争情节,大概让他想起自己走过的激情燃烧的岁月。

2019年是新中国成立70周年,国庆节当天,朱南平早早起床,打开电视,等待天安门前举行宏大的阅兵仪式。国歌响起,一列列英姿飒爽的仪仗队,雄赳赳地走来,领头兵坚毅地举手致敬。这时,白发苍苍的朱南平眼里闪烁着光芒,脸上的肌肉,连同身体,都在激烈地颤抖。

看着士兵们整齐地敬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屏幕前的朱南平竟忘情地从轮椅上站起来。父亲激动的样子,一旁的朱薪宇不由得笑了,可笑着笑着,眼里却充满泪水。

今年清明节,因为新冠疫情居家隔离,朱南平没去烈士陵园看望老战友、老朋友,他给女儿念叨了很多次。女儿承诺,等疫情结束后,会安排他去。朱南平听说,涪陵望州公园里的西南服务团历史陈列馆开馆了,他很想去看看。女儿表示,将尽快安排他去参观,了却老人的心愿。

这就是朱南平,原西南服务团一个普通老兵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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