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期间我做成了一本完美的“鸟书”
2020-08-28文丨耿
文丨耿 丹
如果一本书能让我们倾听到一位儿童文学作家百年前的心声,能让我们发现原来尊重所有生命如此至关重要,那么做书的过程再“千辛万苦”,也是美的。
2020年1月,中国农历新年,一场新冠肺炎疫情如洪水猛兽般席卷全国,乃至全世界。
2 02 0年2 月,人类全面禁足!
所有人都被困在房子里!
所有行业顷刻停工停产!
然而,时间仅仅往回倒推一个月,我还在“幻想”一本美丽的书即将上市!
2019 年12 月,有关这本书的一切都已就绪:稿件的编加与审校、插图的审核与确认、内文及封面的排版与设计、特种纸的选择、印刷工艺的敲定,以及所有相关流程的审批均已接近尾声。
一切就等下厂印刷。
然而,别说让印厂开机,此时就连“人类是不是还能好好活着”都变成了“小事”。
被闷在家里的我开始安慰自己:如果人类能利用这段时间真正反思疫情,真正反思过去的我们做错了什么,反思我们对大自然的“粗暴”和对多元生命的“藐视”,也是值得的。眼前这本书不正是对“人类应善待生命”的呐喊吗?或许疫情过后的上市,会更让人们意识到该如何真正读懂它。
那么,这究竟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呢?
我们就先从宫泽贤治说起,因为他是这本书的选题缘起。
初次相遇:为什么是宫泽贤治?
宫泽贤治(1896-1933 年),日本大正时代(1912-1926年)“孤独的阿修罗”,他为自己唯一的一本诗集起名为《春与阿修罗》,其中“道出了生机勃勃的世界和来自人性的灵魂试炼”。宫泽贤治向往所有生机勃勃的生命,因此从更多角度和其个人经历来看,他首先是一位自然主义者,然后才是诗人、童话作家、农学者、教育家。
早在还没有“动物保护意识”和“与大自然和谐共处理念”的大正时代,宫泽贤治就已经将二者深深植入创作的“骨髓”,他的作品中有最美的“自然之魂”,有动物,有植物,有大自然的风霜雪雨,有蕴涵无限生机的动物王国,有无比灵动和蓬勃的生命之园,有他为保护自然发出的呐喊,有他小心翼翼将所有生命密密织入文字的呕心沥血。因此他的作品首先是“自然的”,而眼前的这本书,正是在他诗歌和童话中出场次数最多的生命物种——“鸟”。
《银河铁道之夜》的诞生与天鹅……
异国他乡的蜂鸟与《十克拉的金刚石》……
布谷鸟与《大提琴手高修》……
逆光飞行的朱鹮与《年轻的树精》……
我们会在这本书里看到宫泽贤治为何要在妹妹敏子去世后坚持前往桦太岛?他为何要一路追随“一只天鹅”去完成他一生中最为悲伤的旅程?从那里开始,银河铁道的那一夜诞生了。
是一本“宫泽贤治的鸟”,而不是“宫泽贤治和鸟”。
它不同于其他的“宫泽贤治”,也不同于其他的“鸟”类著作,而是致力于将目光投向宫泽贤治作品的源头,再跟随故事逆流而上,寻找宫泽贤治内心及其那个时代的自然与生命万物的样子。它会带你亲近日本大正时代的生命原貌,带你闯入宫泽贤治的内心和那个未知的世界。它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图画书,而是将“文人情怀”和对生命的“无限热爱”以及翔实的鸟类知识及源头追溯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无论是否读过宫泽贤治,这本书都会改变我们阅读宫泽贤治的方式。
再次相逢:遇到三位“治学家”
本书作者国松俊英先生(日本儿童文学作家协会会员、宫泽贤治学会会员、日本鸟类学会会员)是日本著名的“治学家”(宫泽贤治研究学者),一直致力于从远古时代到现当代鸟类文化的历史研究,常年观察研究贤治作品中的鸟类,并撰写了多部关于贤治的著作,为了创作本书,他曾亲赴贤治的“桦太岛之旅”进行调查,并曾两次造访库页岛。
馆野鸿先生(日本著名图画书作家、生物生态及鸟类画家)是本书绘者,他长期专注于对日本国内野生生物的全面接触和了解,致力于以环境评估为目标的生物调查研究,曾创作出多部为中国读者所熟知的优秀作品,这一次,他受国松俊英先生的力邀,在画稿成型前亲自深入宫泽贤治的“理想乡INIHATOV”实地考察,在贤治的故乡花卷市和岩手山麓之间往返,造访了贤治与野鸟相遇的场所,也前往了贤治观察猫头鹰的北上川狮子鼻松林。他先后对画稿进行了数次修改,对描绘的鸟类和风景精益求精,一边调查岩手山麓的草木和当时的植被,一边进行绘画。
《宫泽贤治的鸟》在日本出版后,随即在东京、神奈川等多地举办原画展,在日本儿童及青少年,甚至是成人读者中间引起巨大反响:“插画真的太美了,即使是天鹅的一根羽毛也花了许多心思,精心地描绘。”
这本书真的太美了,美到令人窒息。
于是,几经辗转,我终于找到了可以把这本书翻译成中文的“中国治学家”。
与译者王敏老师的相识是偶然也是必然的。在中国,熟悉宫泽贤治的人恐怕都无法“避开”这位杰出的华人女学者,她是最早将“宫泽贤治”引入中国、也是最早翻译“宫泽贤治”的中国翻译家,曾出版《宫泽贤治与中国》等数十部与宫泽贤治相关的学术研究著作,是英国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日语版)中“宫泽贤治”词条的解说者。
王敏老师现居日本,就任日本法政大学国际日本学研究所教授,我的两封邮件刚发过去没多久,她立刻对我的出版计划表现出了极大的支持和热情。她热爱宫泽贤治,数十年来一直致力于让更多人关注贤治作品中的“生命性”和“自然性”,她“衷心希望,我们能与多元的生命展开文明的对话,也诚挚期待,我们能与不同类型的生命互惠共勉”。于是,一场翻译“行动”就此顺利拍板,期间正值王敏老师来中国清华大学做演讲,我也有机会和王敏老师面对面探讨了这本书的出版计划。回到日本后,王敏老师立刻启动翻译工作,然而期间她不幸摔伤右手腕,就连合同也是用左手签的。在此,我要再次特别感谢王敏老师的辛苦付出(以及王敏工作室的两位老师),谢谢她对本书的支持,谢谢她不辞辛苦并几近完美主义地对译文加以打磨,凭借她数十年来对宫泽贤治及作品的深度了解,最终向中国读者奉上这本《宫泽贤治的鸟》,同时感谢她一直以来对中日文化交流做出的巨大贡献。
然而,就是这样一本美丽的“鸟书”,在即将“呼之欲出”的时候,一场疫情,让一切戛然而止。
这样的等待或许是必然的,然而,我不知道这场等待,究竟要多久……
一波三折:一场艰难的“鸟”战!
2020 年3 月26 日,终于迎来转机。
人们终于可以零星出门,我们也终于接到通知,可以“以有限人数入厂盯印”,我和设计部同事小宇决定“重装出发”,在准备好各种酒精各种手套各种消毒液之后,在回答了印厂保安大哥提出的“终极哲学三问”(你是谁?你从哪里来?你到哪里去?)并测温登记后,我们终于走进了印厂的大门。
疫情期间的盯印,难度可想而知,而且所有熟悉盯印的同业人都知道,这样一本对插图质量要求极高的书,是一定要在印厂和师傅们“搏斗一番”的,尤其是:这本《宫泽贤治的鸟》全书涉及全四色加双专色印刷,总之就是要想高度还原所有色彩的呈现,哪怕是一根羽毛,就只有在现场与师傅“死磕到底”。就以书中大名鼎鼎的“朱鹮”页为例,这两页对开纸整体呈现的是一只展开双翅的朱鹮,当初馆野鸿先生为了高度呈现羽毛的色彩层次,采用了四色加专色,于是我们也要力争在特种纸上最大程度地还原这种立体感。
印厂师傅皱着眉头看了一会儿原书,又抬头看了看我们,决定另开一台八色机,专门调墨,直到调出满意为止。就这样,一场“战斗”开始了,从师傅现场一次次调墨,一次次试印,再眼见朱鹮的羽毛一点点开始变得鲜活、立体,我们前后整整“熬”了四个小时。
2020 年4 月,本以为盯印之后,就可以安心等待入库, 美丽的“鸟书”终于可以上市了。好!吧!还!没!完!
从印厂运来的第一批样书,在放置两天后,突然出现精装书壳翘板(也就是封面翘起)!我们迅速将情况反馈给印厂,印厂对其高度重视,立刻寻找解救办法力图加以解决。然而,之后陆续运来的几批样书,依然是翘!最后,在与领导、印制同事以及印厂人员一起沟通之后,大家决定返工!(毕竟我们要保证读者拿到的书是完美的!)
在此还要感谢印制同事的“奔走”以及印厂的全力补救及配合,有了大家的共同努力,才会有今天完美的《宫泽贤治的鸟》。
终于完美落幕
2020 年5 月,《宫泽贤治的鸟》终于顺利入库。
2020 年6 月,《宫泽贤治的鸟》终于顺利上市。
真是一本“千辛万苦”的书!
不过,这本在疫情期间“完成”的“鸟书”,让一切都值得。
我想,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经历这次特殊的疫情,人们或许会真正地反思自己与多元生命共存的现实,人类应该善待动物,无论是成人,还是儿童。如果一本书能让我们倾听到一位儿童文学作家百年前的心声,能让我们发现原来尊重所有生命如此至关重要,那么做书的过程再“千辛万苦”,也是美的。
再次感谢所有参与本书制作的人们,大家一起历尽千辛万苦,才有了这本美到窒息的“鸟书”。接下来,就是它与所有的你们相遇,等待你们翻开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