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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探根九渊气虚涵太清

2020-08-24吕永生

书画世界 2020年7期
关键词:结体章法笔法

吕永生

关键词:萧云从行草;笔法;结体;章法;墨法

萧云从,安徽芜湖人,明末清初著名书画家,幼而好学,笃志书绘,寒暑不废。其画或人物或山水,远近闻名。人物造型准确,形象栩栩;山水清疏秀润,饶有逸趣;而书法传世甚少,多流为画作题跋。殊不知,其书篆、隶、真、行、草五体兼善。行草、小楷高雅古朴,推方履度,动必中庸,行草尤得王右军藏骨含筋法而另辟蹊径。萧云从受晋唐书家王羲之、王献之、颜真卿、虞世南、欧阳询、柳公权等所浸染后,渐渐形成不温不火的书法风貌。篆书尚婉而通,隶书不乏精而密。59岁时,萧云从为彭旦兮奋笔作山水长卷,以隶书题跋:“旦兮汉隶之学甲天下,将以易得数十幅,为晚年摹式。”其于《归寓一元图》中以篆书作标题,以隶书写诗,一望而知,其书法功底不凡。在《太平山水图》43幅画作中,其亦以篆书为标题,以隶、真、行、草作诗文。其行草沉着而不乏飘逸,颇得“二王”神髓。概而论之,其画作题跋,行书之中夹杂些草书,结体瘦长,用笔散朗;错落有致,风调秀健。

其行草独立书作为纵式行草条幅,详览笔触,究其源流,饶有唐颜真卿《争座位帖》《祭侄文稿》之遗风。萧云从善书法,各体兼备,如梅磊所云:“世知萧尺木以画显,而不知其六书、六律更精也。”[1]此作流动飘逸而沉着,或乃放手飞笔,若雨下风驰,亦见各体融于其中;有合有离,若隐若现;易退轻进,勇而非猛;无虚张夸耀之感。细而察之,或笔法,或结字,或章法与布白,天姿神纵,宕逸遒健,动合规仪,有若天成。

一、用笔寓静于动

萧云从用笔求“力古势健”,随意奔放;线条遒劲,清爽利索;重局部服从整体,亦常有主次之分,非均以发力;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其用笔提按、顿挫及使转、徐疾尤显酣畅,承颜真卿行书《争座位帖》之笔法。书写毫无火气,紧密而无懈可击,蕴含着颜真卿活脱圆转、驾轻就熟的大化境界,并呈现出颜真卿雍容大度、游刃有余的书写意韵,又纯以拙而重的笔意尽情挥翰,画画坚实,笔笔擒按,肉丰骨挺,如熔金泻地、流光驰目。那笔笔圆浑线条的动感扑面而来,分明地表现出明朗而灿烂的心灵律动。只见神气内敛,动作隐含于点画之中,优游自然,出新入古。萧云从擅用侧卧之笔,显飘逸而沉着。笔迹流泽,婉转妍媚;思于精巧,翰无虚动。无论行书,或草以兼真,盖起笔时藏时露,时方时圆。亦常有入锋露纸而势缓,起行相仿,不显尖形,折笔较少。行笔以中锋为总率,偶用侧锋取险,中部浑厚,动作稍慢,墨痕略见涩行,时有提按,少绞转、多裹锋;收笔或顺势,或劲健,毫不拖泥带水。真所谓,笔到末处鼎力回,实到虚处势不虚。总之,用笔微妙之变,集各家之长并将其融入自家之笔底。或篆籀,或汉隶,或魏晋风流,或颜氏情怀,用笔华丽而不乏骨力,潇洒而不乏高雅,流美而未显甜俗,可谓秀逸之间见清气。

二、结体纵横适宜

结体指每个字点画与点画之间的安排与布置,亦称“结字”“间架”或“结构”。汉字尚形,故结体尤显重要。元赵孟《兰亭》跋曰:“书法以用笔为上,而结字亦须用工。”[2]汉字的各种字体,皆以点画连接、搭配而成形。笔画或长或短,或粗或细,或俯或仰,或缩或伸,偏旁宽窄高低,或欹或正,从而构成汉字的千姿百态。要使字的笔画搭配合理,研究书家结体必不可少。正如清冯班《钝吟书要》云:“先学间架,古人所谓结字也;间架既明,则学用笔。间架可看石碑,用笔非真迹不可。结字,晋人用理,唐人用法,宋人用意。”[3]又云:“书法无他秘,只有用笔与结字耳。”[4]由此可窥结字于书法之中所占有的重要地位。萧云从此幅行草结体凭借飞动而痛快的笔法、严谨而不羁的结体以及通篇相互贯通的气韵,撞击着观赏者的心灵,予以人美的享受;在篆、隶、楷、行、草等五种字体中既兼顾了灵动快捷而又承继了汉字结体的严谨性,蕴含着别具一格的审美情趣。欣赏此作,我们不难发现,结体以修长为主,或大或小,或纵或横,或欹或正。为了满足谋篇布局以及书写情感表达的需要,或意在笔前,或依循法度,无意于法亦无意于佳。

通篇结体虽然较平正,亦间或独立,但独立之中不乏上笔与下笔之间的微妙引带与暗过,运动轨迹亦极其自然,且有一定的内在联系。间或以欹侧变化,而在细微处亦显奇险之态。中宫紧收,外势伸展,字形妍美而又显篆籀之气。幽缓舒和,正欹互参,力避楷书之刻板,加之线形粗细变化,尤显儒雅、冲和,善变与巧思更展现得淋漓尽致。结体面貌亦出于颜真卿行书《争座位帖》及《祭侄文稿》,但展促之势,却取自“二王”手札,抑或参以王羲之《圣教序》,然而更似《争座位帖》《祭侄文稿》。如“是”字,结构中收,捺画舒展,显宽博之状。如熔金出冶,随流成形,有疏有密,有开有合,收放自如,不复以姿媚为念,亦无装腔作态。虽然颜真卿之行书结构已隐含在字里行间,但结字显然不如《争座位帖》而显平和稳定,明显予以了大幅调整,多参碑意及“二王”行书笔意。

三、章法密而不塞

明董其昌《画禅室随笔》云:“古人论书以章法为一大事,盖所谓行间茂密是也。余见米痴小楷,作《西园雅集图记》,是纨扇,其直如弦,此必非有象迹,乃平日留意章法耳。右军《兰亭叙》,章法为古今第一,其字皆映帶而生,或小或大,随手所如,皆入法则,所以为神品也。”[5]可见,章法是书法作品的大局与统率,书写时务必处理好字中之布白、字间之关系、行间之穿插,点画之间要顾盼呼应,字与字之间或明连或暗连,行与行之间或递相映带,或神完气畅,抑或精妙和谐,于是产生“字里金生,行间玉润”的艺术效果,或显“错彩镂金”之美,或具“芙蓉出水”之自然。

此作七行而下,单字间随机应变,微微跌宕,于稳中摇摆,令人无窒息之感。上下之间,或笔断意连,或萦带牵丝,不雕不琢,由绚烂至平淡又复归于朴素。不激不厉,若微波中见浪打;不温不火,如夕阳中见风雨。字组破宁静,笔势定乾坤。以茂密取胜,翻侧俯仰;大小疏密,于错落起伏间相映成趣。从第一字至最后,起承转合而行行富动态,不曲不直而又有跳跃之感。所谓“正极奇生,奇不反正”是也。

四、墨法燥润相间

宋姜夔《续书谱·用墨》云:“作楷,墨欲干,然不可太燥。行、草则燥润相杂,以润取妍,以燥取险。墨浓则笔滞,墨燥则笔枯,亦不可不知也。”[6]清包世臣《艺舟双辑·述书下》云:“画法、字法本于笔,成于墨,则墨法尤书艺一大关键已。笔实则墨沉,笔飘则墨浮。”[7]用墨法往往因时或因人而异,如董其昌擅用淡墨,刘墉喜用浓墨;又常因书体风格、纸张性能的不同而有所区别。此书作因字小,墨不易演绎,通篇而下,难以飞白;但燥润相间而不失风神,以润取妍,以燥造境,浓而不滞,带燥方润。笔蘸墨写容易瘦,何况小字不易辨。此作翰动而墨淡,淡而生涩,崇尚自然,禅意逼出。

五、结语

一言以蔽之,萧云从不仅绘事登峰造极,且书法亦能博涉多优。以行草为例,亦俯贯八分与篆籀。无论用笔与结字,还是章法与用墨,即使未能尽善尽美,亦不亚于明末专攻书翰者。画家之中,亦可与弘仁之辈相抗行。弘仁书法瘦劲简洁,线条爽利,转折处或圆或露,棱角分明;笔势峻峭方硬,布局精密,结构严谨,墨法滋润。而萧云从书法初看似觉平淡,细赏则其味无穷,全无俗气,使人俗虑尽消,有山林野逸、轩爽清秀之气质;笔笔有取法,字字有来历;初看似颜真卿之风格,细观又为“二王”法所囿;既取雄悍于北碑又浸淫于南帖,无迹可寻,似曾相识又陌生。正如其《题古木高贤图》所云:“谁探根九渊,气虚涵太清。”[8]此言可喻其人,兼喻其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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