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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西:第二个美国

2020-08-24

记者观察 2020年7期
关键词:博索纳贫民窟黑帮

2020年6月21日,全球一天内新增新冠肺炎确诊病例超过18.3万,为去年12月疫情暴发以来的单日新增最高纪录。在新增的病例数中,超过60%来自北美和南美。其中,人口总数最多的南美国家巴西单日新增病例数超过了5.4万,这也让该国确诊病例总数接近110万。当前巴西各州确诊状况还在快速增加8,可以说,巴西正在成为第二个美国。

WHO的权威人士表示,巴西病例数激增可能反映该国通报机制的变更,但与此同时巴西的人口检测比仍然偏低,实际的病例数可能更高。同时,在缺乏有效隔离以及有力的防疫措施的情况下,巴西的疫情还将继续恶化。

出现晚,暴发也晚

2020年2月25日,巴西首例病例确诊。当时,我国疫情尚处于高峰期,全世界理应警觉起来,而当时巴西总统博索纳罗刚刚同意在全国举行一年一度的、人流密集的“狂欢节”活动。巴西与我国地理相隔比较远,反应迟缓也可以理解,同时现实给巴西的反应时间也确实足够长。到3月中旬,我国疫情整体缓和、美国疫情已经“风声鹤唳”之时,巴西的感染人数还不到500,此时如果巴西采取强硬行动,疫情是全可控的。

然而巴西没有。所以从4月中下旬开始,巴西疫情迅速变得严重起来,不只确诊数量增加,死亡人数也仅次于美国、英国,还在6月4日创下了单日死亡数近1500人的骇人记录。

那么巴西疫情发展何以至此呢?最开始时,巴西的确诊病例来源是欧洲,旅居欧洲的巴西人将病毒带回巴西,最先在大城市的富人社区传播。不过此时问题不大,因为这些人经济实力雄厚且往往拥有私人医疗保障,可以去先进的私立医院治疗。

之后,富人社区的病毒传播到了城市边缘地带的平民社区和贫民社区。这些人的经济条件有限,医疗保障不足,只能依靠巴西的全民免费公共医疗系统来救治,贫穷的公共医疗系统开始承受越来越大的压力。此后,病毒传播继续下沉,往内陆地区和中小城市扩散,公费医疗系统承受了更大的压力而不堪负荷,疫情也就更难控制了。

发展到今天,总体来说,巴西疫情最严重的地区集中在大城市,如圣保罗和里约热内卢,截至6月26日,两地分别有约12600人和8800人死亡,此外,巴西东部的伯南布哥州、东北部的北里奥格兰德州以及里约热内卢州以北的圣埃斯皮里图州疫情也较为严重。

靠着疫情的严重程度,巴西不是很情愿地登上了“第二个美国”的宝座一如今整个美洲在全球的新冠病例数和死亡人数中均占到了将近一半,而其中巴西占了美洲所有病例的23%以及死亡人数的21%。

巴西味道

纵观整个巴西的疫情发展情况,该国存在一些别国比较少见的特点。

第一是医护人员感染严重。在巴西,有约1.5万名医生、1.9万名护士感染,所有医务工作者合起来的确诊数量已经超过4万,竟然占到了所有新冠肺炎病例的12%以上。(不过还不是最高,西班牙暂居首位,医疗人员感染比例近20%,美国在3.5%左右。)

原因则有两点:一是巴西医务人员的个人防护条件不足,因缺少专业防感染装备而自制简陋防护服、一个口罩戴一周的事件时有发生;二是医务人员工作强度过大且与病人接触时间久,因医院人手不够而必须每周工作70小时的医务人员大有人在。

第二个特点是巴西贫民窟人民境况悲惨。6月上旬,里约市市长部与巴西公共舆论和统计研究所对里约人口最稠密的六个贫民区进行了3210个快速测试,其中感染率最高的贫民窟“上帝之城”阳性结果达到了28%,最大的贫民窟Rocinha地有四分之一的人被感染,远高于官方统计数据。而在里约,共有大概150万人生活在贫民窟,当前的确诊人数恐怕是大大低估的。

在如此庞大的群体中想要控制疫情传播,需要解决两个主要问题:

其一是缺水问题。缺水一直困扰着巴西,巴西国家水务局表示,整个巴西约有4000万人无法获得政府供水,而有近1亿人口(约人口的一半)生活在无法获得清洁饮用水的地方,贫民窟人群显然是其中的一部分,导致连勤洗手这点都难以做到。

其二是住宅环境太恶劣,难以践行社交隔离。房屋建设距离近、空间逼仄狭小、屋内窗户少是贫民窟房屋的通病,这会直接导致空气难以流通、阳光难以进入,雪上加霜的是贫民窟人口密集,往往两、三个房间内住着五到八位居民。

这些现实状况综合起来大大降低了贫民窟居民的安全系数,他们罹患呼吸系统疾病的风险极高,例如贫民窟的结核病发病率最高可高出全国平均水平10倍。

可是这两个问题也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改变,增加临时的水供应、加强特殊时期的卫生管理可以缓解燃眉之急,但整体居住环境的长期改善本质上还是个经济发展和社会问题。

第三个特点是巴西总统的一系列操作让人直呼离奇。在整个抗疫过程中,总统博索纳罗似乎一直在起反作用,国际著名医学期刊《柳叶刀》甚至直指博索纳罗是该国防疫的“最大威胁”。

疫情传播前期的3—4月份,博索纳罗看着缓慢爬升的数字气定神闲,一直安慰民众“不必大惊小怪”,认为报道疫情严重的媒体都是“假媒体”;之后,巴西确诊数字爬升显著,批评总统的声音多了起来,但博索纳罗依旧不够重视,淡化病毒威胁、批评社会隔离措施、鼓吹复工复产、随意推荐药物,还学着特朗普,在自己国家确诊数已经超过50万时威胁要退出WHO,理由则是WHO是一个“党派政治组织”,存在意识形态偏见。

博索纳罗一面消极防控,另一面似乎还在想办法加强传播。他带头多次参加集会活动、不戴口罩,带头违反防疫规定,连巴西法院都在6月23日发布裁决,若博索纳罗不遵守佩戴口罩的规定,将要面临约合2640元人民币的罚款。

自上而下的裂痕

与很多疫情防控比较差的国家一样,巴西的防疫基础条件同样很一般,包括但不限于卫生状况恶劣、贫民区很多、医疗资源有限、检测能力不足等等。

理论上,基础差的国家应该意识到自己的现实情况,是没有资格试验“群体免疫”的,但显然巴西政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该国疫情发展到如此地步,与国家迟滞和虚弱的行动力有关。

疫情开始之初的3月份,巴西并没有在联邦层面实施统一的隔离和封锁措施,居民仍旧在景区聚集,只有零散的各州或各城市自行采取了一些防控措施。

不过这种整体松散的治理与管控也与其制度有关。一方面,在制度设计层面,巴西实际上是一个较为中央集权的联邦制国家,没有对联邦政府的权限做出明确的界定,同时也缺乏对州级和市级行政权力的权限界定,制度化建设仍未完成。

另一方面,巴西党派众多,多党制下的党派政治斗争影响了最终决策意见的出台。单单巴西国会的政党就超过30个,而多数政党的意识形态模糊,党派做的决定也常常基于自身利益,因此各党派之间常常出现冲突。

在本次疫情应对中就存在不同党派和层级互相抨击的现象,如博索纳罗抨击了里约热内卢州州长威尔逊·维泽尔关闭学校、商业场所的决定,之后市长宣布支持总统意见,但决定接着又遭到了州长的否决。巴西普通民众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政府管控疫情如此“没用”,让当地黑帮都看不下去了,“黑帮协助抗疫”一度成为全球媒体的热喜——黑帮团伙告知人们晚上八点以后不要离开家,并说了足以让巴西政府无地自容的话:我们希望为人民提供最好的服务,如果政府没有能力解决问题,那么黑帮可以。

4月初,巴西卫生部长曼德塔主动与几个黑帮头目取得联系,并说服黑帮协助防疫,暂时停止暴力活动,同时呼吁全国各州迅速采取隔离措施。但眼看着巴西疫情发展白热化,黑帮出面的效果还是比较有限的,而面对疫情防控不力的现实,巴西两任卫生部长被总统指责,相继被解雇、辞职。

不过在巴西人民心里,巴西惨烈的现状更应该归咎于总统,更应该“下岗”的当然也是他。群众为了表达对这位不靠谱总统的愤怒,将矛头对准了博索纳罗,把旧账翻出来,指责他“以欺诈手段竞选”,毕竟他当选总统时发誓要重建、复兴巴西,改善民生。

如今巴西行進的方向显然与此背道而驰。此外,在社交媒体上针对总统的声讨也不绝于耳,诅咒他“赶紧染上新冠病毒”就是一种常见祈祷。面对这一状况,博索纳罗是时候应该反思一下了,毕竟避免让巴西的疫情持续恶化才是当务之急。

摘自微信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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