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三大社会形态理论中的资本逻辑探析
2020-08-23胡志刚周峰
胡志刚 周峰
[关键词]资本主义 个人所有制 所有权 无产阶级 私有财产
马克思按照资本逻辑的进程把人类社会发展的历史分为三大社会形态,这三大社会形态的根本特征不同。前资本主义社会以人的依赖关系为根本特征,资本主义社会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为根本特征,后资本主义社会以社会财富基础上的自由个性为根本特征。资本主义社会是三大社会形态的第二环节,它是对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否定,同时自我否定而进入否定之否定的共产主义社会,理解资本主义对前资本主义的否定和自我否定是把握重建个人所有制,即把握共产主义社会的关键。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资本本性自身运动的必然结果,它的产生和存在都由资本的本性统率着。“马克思自己在说明他的辩证法方法时也指出,一切都是在最初的资本概念中当作萌芽而包含着的东西的发展”只有从资本的本性和资本的运动,即把资本逻辑用于考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能揭示资本主义起源、发展和终结的内在规律。
一、资本的兴起:人的依赖性社会的崩解
马克思对前资本主义所有制有细致的研究,他研究前资本主义所有制是为了说明资本主义并不是一种自然、永恒的社会制度。“马、恩从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出发研究历史,他们否定建立在私有制基础上的剥削制度的合理性和永恒性,因此很早就关注人类社会的起始状态”。马克思认为,自阶级社会以来,或者个人以物的形式占有社会权力,或者以物的形式行使人支配人的权力,只有消除人的依赖关系和依赖于物之上的人的关系,才能进入一个无阶级的社会,才能最终实现人的自由个性。“人的依赖关系(起初完全是自然发生的),是最初的社会形式,在这种形式下,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小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是第二大形式,在这种形式下,才形成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全面的关系、多方面的需要以及全面的能力的体系。建立在个人全面发展和他们共同的、社会的生产能力成为从属于他们的社会财富这一基础上的自由个性,是第三个阶段。第二个阶段为第三个阶段创造条件。因此,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状态随着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而没落下去,现代社会则随着这些东西同步发展起来”。人的依赖关系阶段、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阶段、自由个性阶段的相互替代表明了马克思持一种进步的历史观。在马克思看来,后来的历史阶段是基于前一阶段的成果之上的辩证否定,人的自由生成的历史就是在对不合理现实不断否定和超越中实现的。马克思肯定了资本主义的历史成就,但马克思并不因为资本主义所达成的成就而放弃对它的批判,这就是马克思对历史发展所持的辩证法。“辩证法在对现存事物的肯定的理解中同时包含对现存事物的否定的理解,即对现存事物的必然灭亡的理解;辩证法对每一种既成的形式都是从不断的运动中,因而也是从它的暂时性方面去理解;辩证法不崇拜任何东西,按其本质来说,它是批判的和革命的”。资本主义取代前資本主义所有制和共产主义取代资本主义基于资本逻辑,资本逻辑是一种基于资本扩张本性的逻辑,只有通过资本的本性和运动,才能看清资本主义的起源及其不可摆脱的历史命运。
按照马克思的理解,前资本主义的三种所有制形式是“家长制的,古代的(以及封建的)状态”,人身依附关系是这三种所有制形式的根本特征,在前资本主义所有制中,个体独立是不存在的。部落所有制的生产力水平低,人们以耕作为生,以大量未开垦的土地为前提,分工仅限于家庭内部。“社会结构只限于家庭的扩大:父权制的部落首领,他们管辖的部落成员,最后是奴隶。潜在于家庭中的奴隶制,是随着人口和需求的增长,随着战争和交易这种外部交往的扩大而逐渐发展起来的”。在部落所有制中,部落成员和奴隶完全依附于部落首领,没有自由和独立可言,因而是典型的家长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仍然保存着奴隶制,公民拥有支配自己那些做工的奴隶的权利。“这是积极公民的一种共同私有制,他们面对着奴隶不得不保存这种自然形成的联合方式”。在这种所有制中,公民是自由民,是独立而自由的,他们不再像部落所有制中部落成员依附于部落首领,但奴隶的人身依赖关系依然是全面的,他们作为一种会说话的工具,当然没有自由权利。从公民拥有自由和独立而言,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不再是典型的家长制。“封建时代的所有制的主要形式,一方面是土地所有制和束缚于土地所有制的农奴劳动,另一方面是拥有少量资本并支配着帮工劳动的自身劳动”。在封建时代,拥有少量土地的自耕农和拥有少量资本的手工业者在身份上是自由的,但农奴和帮工由于没有土地和资本,他们是依附于封建主、自耕农和行会师傅之上的,他们摆脱不了人的依赖关系。“‘人的依赖关系社会是前资本主义社会。这时候生产力处于比较低的发展水平上,地缘关系和宗法关系都难以打破”。家长制、古典古代的公社所有制和国家所有制以及封建的所有制方式建立在小规模的、粗陋的土地耕作之上,都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进行,这种生产特点决定人的依赖关系是普遍的、难以改变的。
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建立在其政治、法律和意识形态上层建筑之上的,因而它的特征在于其政治性和超经济强制。“封建生产方式的基本界定是,大土地所有权同小农生产相结合,剥削阶级用超经济强制的习惯方式——劳役、实物贡赋、货币地租——来压榨直接生产者的剩余,另外,商品交换和劳动力流动也因此而受到限制”。随着资本的扩张运动,即随着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政治特权遭到瓦解,经济对社会施加的强制力度日益扩大,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日趋没落。生产力的新生因素瓦解了前资本主义所有制固有的生产关系,对财富的渴望要求颠覆以荣誉和虔诚等价值维持着的社会秩序,资本的逐利的本性和所承担的使命推动了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农奴制依附关系的解体,以及工场手工业的产生,逐渐地使一切劳动部门转变为资本经营的部门”。资本主义与前资本主义的最大不同在于,它以一种“纯粹”经济的方式,即通过形式平等的工资契约来占有生产者的剩余,而前资本主义时期的剥夺方式却是以赤裸裸的超经济强制,以政治的、特权的、习俗的、宗教的方式来剥夺生产者的剩余。“在从前的社会,人们对他人的依赖是直接的和看得见的,他们的义务是清楚的和可以强制执行的”。前资本主义所有制的根本特征是人的依赖关系,这跟当时的所处的生产力状况直接关联,只要生产力得不到发展,就不能废除这种直接的、普遍的人的依赖关系。
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基于生产力之上的社会关系也发生了重大变化,人的依赖关系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资产阶级铲除了一切封建的、宗法的和田园牧歌般的关系,清除了束缚于天然尊长的形形色色的各种羁绊。资产阶级把人之间的关系变成赤裸裸的利害关系,把利己主义当作最高价值。“它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资本主义清除了那些被尊崇的观念和见解,取消了一切等级的和固定的东西,亵渎了一切神圣的东西。资本主义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生产工具迅速得到改进,极大便利了交通,改變了前资本主义所有制那种只能在狭窄的范围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的格局。“改变了小生产方式对封建领主关系的依赖,并最终使小生产者从封建剥削关系中解脱出来。于是,资本主义的诞生应从小生产方式开始算起(它确保了行动的独立性以及从其中所发展出来的社会分化)”。由于对贸易自由的推崇,资本主义把自由和独立奉为神圣价值,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摆脱了人的依赖关系,个体获得了独立,人类社会发展到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的历史阶段,即资本主义阶段。现代社会即资本主义社会,由于普遍的社会物质变换,人的需求和能力得到了全面的发展,资本主义社会是以物进行统治的社会。由于无产者缺乏物,他需要物来满足自身的需要,因而他不得不把自身劳动力作为商品出售以换取自己生存所需要的各种物。
二、资本统治地位的确立:物的依赖性社会的形成
商业、奢侈、货币、交换价值的发展破坏了前资本主义所有制,这些资本主义因素的发展并不直接导致资本主义制度的确立,资本主义制度确立的关键在于建立一种能够不断刺激资本增值的具有资本主义性质的产权制度。资本的扩张本性和资本运动的内在逻辑需要建立一种能够不断激发资本增值能力的制度,资本主义产权制度能够为资本增值和扩张开辟广阔道路、能够不断获取剩余价值。资本主义产权制度是资本主义得以确立和发展的充要条件,它的确立使得资本主义能够源源不断获取剩余价值,正是对雇佣工人在剩余劳动时间中生产出的财富的无偿占有,资本主义大生产才能持续不断地进行下去。资本主义社会要真正建成,必须通过制度建设,即通过确立资本主义性质的社会产权关系,资本主义才能发展成为推动社会生产力发展的先进制度。
在资本主义制度确立之前,以经济占有为根本特征的资本主义产权制度并没有得到承认,前资本主义所有制是以政治和特权为主要特征的。贵族拥有永久性地租,还享有赋税豁免权,保护贵族财产和特权的法律并没有改变,法律并不保护资产阶级的财产和权利。前资本主义的私有产权是根据习俗、政治、特权等方式确定下来的,而不是纯粹从经济方面确定的。前资本主义所有制从习俗和政治层面确定的产权不是以扩大生产和收益为目的的。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人们要求排他性的私有产权,要求废除私有土地上的各种习俗性使用权。“对‘神圣的所有权进行最无耻的凌辱,对人身施加最粗暴的暴力,只要这是为建立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所需要的”。资本主义产权概念不仅是“私有的”,而且是“排他性的”,资本主义的产权制度以生产和产生收益为旨归,它把交换价值视为财产的基础。在资本主义财产关系中,资本家是为了资本增值而进行生产的,财产不是为了满足炫耀性的消费,而是用以投资和扩大收益。在资本主义产权制度中,财富的生产是为了通过提高劳动生产率获取剩余价值,把劳动和收益性生产结合起来是资本主义产权制度的根本特征。
资本主义产权制度是和政治自由结合在一起的,政治自由是市场和商品交换的前提,市场和商品交换的发展进一步增进了政治自由。商品交换和市场天然关联,没有市场,就不可能有大规模的商品交换,市场和交换的前提是能够自作主宰、拥有独立和自由的主体,资本主义必须废除人的依赖关系。只有人是自由的,他才能拥有出卖自己劳动力的自由:只有劳动力是能够自由交易的商品,资本主义才能拥有可供持续剥削的劳动力;只有雇佣工人是自由的,社会化大生产、资本的不断增殖才是可能的。自由是市场竞争的内在需求,以排他性和受益性为特征的资本主义产权制度需要保障自由,只有自由,才能提供源源不断可供剥削的对象。如果人的依赖关系继续存在,市场上就不会出现大量的、可供剥削的自由劳动者,如果不消除人的依赖关系,资本主义就丧失了发展的土壤和前提。
资本主义产权制度有助于市场竞争,如果缺少资本主义产权制度和市场竞争,资本主义就难以得到迅猛发展。资本主义动力机制植根于那种把劳动和收益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社会产权制度,资本主义产权制度的建立促进了资本主义发展,只有通过社会产权关系上的转型,才能不断否定和超越前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农村经济要获得发展,需要革命土地所有权关系。“伴随土地所有权关系革命而来的,是耕作方法的改进,协作的扩大,生产资料的积聚等等”。农村经济中产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前提是农民和其劳动资料和劳动工具的分离。同农村经济发展一样,城市经济要获得发展,也必须对手工业行会组织进行革命。“手工业行会组织阻碍了劳动者与劳动工具的完全分离,这一分离本是在城市经济中产生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先决条件”。资本主义产权制度保证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确立,它使人们参与到竞争性生产过程中,使得交换成为生产生活中最普遍的现象。资本主义社会产权关系的转型,增强了资本主义生产收益最大化的内在驱动力,极大提高了劳动生产率,资本主义产权制度使得资本主义大生产能够持续推进下去。
资本主义产权制度的确立使得普遍的雇佣劳动成为现实。前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是以雇佣劳动为主的,在资本主义生产之前,由于劳动资料只供个人使用,这种生产规模和能力必然是小的、有限的和简陋的,社会内部的分工自然也是自发的和无计划的。“在资本主义生产出现之前,即在中世纪,普遍地存在着以劳动者私人占有生产资料为基础的小生产:小农、自由农或依附农的农业和城市的手工业”。个体劳动者往往用的是自己生产的原料和劳动资料以及自身或家属的劳动来进行生产,它没有采用雇佣劳动,因而生产出的产品自然归个体劳动者所有,因为他是以自己的劳动为基础的。只有确定资本主义所有权才能最终确定雇佣劳动制度,只有当生产资料成为社会的生产资料,并且这种生产资料集中在资本家手中,资本家以劳动者的劳动为财富的源泉,大规模的雇佣劳动才能成为现实。
在前资本主义时期,雇佣劳动不是作为一种必然的方式存在的,“那时雇佣劳动是一种例外,一种副业,一种辅助办法,一种暂时措施”。要实现生产资料和劳动者之间的分离,就必须把工人的生产资料剥夺殆尽,使得工人除了自己的劳动力之外一无所有,才能使得雇佣劳动成为生产的通例和基本形式,当工人把被雇佣当作追求,暂时的雇佣劳动者才能成为终生的雇佣劳动者。“资本关系以劳动者和劳动实现条件的所有权之间的分离为前提。资本主义生产一旦站稳脚跟,它就不仅保持这种分离,而且以不断扩大的规模再生产这种分离。因此,创造资本关系的过程,只能是劳动者和他的劳动条件的所有权分离的过程,这个过程一方面使社会的生活资料和生产资料转化为资本,另一方面使直接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资本主义要求的是私人的、排他性的财产权,正是基于这种私人的、排他性的资本主义私有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才能最终确定。“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础是:生产的物质条件以资本和地产的形式掌握在非劳动者手中,而人民大众所有的只是生产的人身条件,即劳动力”。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使得大规模的雇佣劳动成为现实,一旦工人被雇佣,他只有在为资产阶级生产出剩余价值的时候才允许生存。“凡是这种自由劳动者的数量不断增多,而且这种关系日益扩展的地方,旧的生产方式,即公社的、家长制的、封建制的生产方式等等,就处于解体之中,并准备了真正雇佣劳动的要素”。资本主义生产体系是为资本的增值服务的,为了尽可能扩大剩余价值的生产,延长工作日、提高生产率、增强劳动力的紧张程度等办法就自然产生了,目的只是为了增加剩余价值。
物世界的增值和人世界的贬值是同时进行的。社会生产力越发展,物世界对人的控制越强,雇佣劳动制度这种奴隶制度对人实施的剥削就越残酷。“在他的现实实存中,‘自由的雇佣工人仍然和古代的奴隶一样是不自由的,因为即使他也是自己的劳动力的所有者,与生产资料的占有者有同等的权利,并且仅仅出卖一个有限的时间里的一种特殊的劳动,但他由此却使自己完全彻底地成为劳动市场的奴隶,因为他那可以出售的劳动力是他实际占有并且为了能够生存而必须外化的惟一的东西”。资本主义在长期的统治过程中,形成了一套越来越具有非个人化、客观化和普遍化的操作程序,这使得资本主义的生产变得越来越合理、高效和多产。
三、生产资本的废除:自由个性社会的实现
资本逻辑把资本主义推到了继续改良不再可能的境地,在这个时刻,资本主义的丧钟将迟早敲响。资本主义生产的合理性和高效性并不能改变资本主义被推翻的历史命运,这种历史命运是由资本逻辑导致的。“马克思从来没有说过,资本主义永远不会达到它的极限,但是这些极限是逻辑性的,没有特定的时间限制”。资本主义被取代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要资本主义能不断得到改良,资本主义就还有存在和发展的空间。“无论哪一个社会形态,在它所能容纳的全部生产力发挥出来以前,是决不会灭亡的”。资本主义社会充满矛盾的运动,但这种运动还没有上升到作为普遍危机的顶点,资本主义就难以终结。
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人虽然没有实现真正的自由,但政治自由的获得仍然使得人在自由方面取得了重大进步。“因为政治自由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在所有公民之间建立必要的联系和相互依赖关系,却又不会因此使他们变成一模一样的人。而独夫专制久而久之带来的必然结果永远是使人与人之间变得毫无差异并且连自己的命运都互不关心”。政治自由为实现人的独立个性创造了条件,以物的依赖性为基础的人的独立性形式如果不能确立,人的独立个性形式也就无从谈起。资本逻辑会导致个人所有制的重建,重建后的个人所有制将实现人的自由个性。人的自由个性的实现只能建立在个人所有制的重建上,这种个人所有制不是私有制,而是生产资料公有,而生活资料私有的个人所有制。
在马克思看来,重建个人所有制是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否定之否定的过程之上的,当生产资料的集中和劳动的社会化突破资本主义的生产范围,资本主义制度就要土崩瓦解了。“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产生的资本主义占有方式,从而资本主义的私有制,是对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的第一个否定,但资本主义生产由于自然过程的必然性,造成了对自身的否定。这是否定的否定。这种否定不是重新建立私有制,而是在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的基础上,也就是说,在协作和对土地及靠劳动本身生产的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马克思认为,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奠定在三个条件之上:一是协作;二是土地国有;三是生产资料的共有占有。
1,协作
协作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基本形式,资本主义生产实质是立足于协作之上的生产。在资本的作用下,雇佣工人进行了协作,工人和同一资本发生关系,他们彼此不发生关系。“他们的协作是在劳动过程中才开始的,但是在劳动过程中他们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他们一进入劳动过程,便并入资本。作为协作的人,作为一个工作有机体的肢体,他们本身只不过是资本的一种特殊存在方式”。资本主义的协作是建立在雇佣劳动制度之上的,它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给资本的自由雇佣工人为前提。在资本主义协作中,由于工人为资本劳动,而不是为自己劳动,他们不可能激发内在的潜力,发挥他们的竞争力,也无法振奋他们的精力,只有打破他们的个人局限,强化他们的“种属能力”,才能把协作的内在生产潜能最大限度地激發出来。把资本主义协作转化为社会主义大协作,才能避免资本主义协作带来的种种危害,最大限度地发展社会生产力。社会主义大协作能够以最合理的规划来安排人类的生产生活,它能够最大限度地发挥社会生产力,它为每个人的生存发展提供了强大的物质前提。社会主义协作有助于个人所有制的重新确立,劳动者能够摆脱“劳动协作”的资本属性,实现自己对于劳动成果的个人财产权。
2,土地国有化
在《共产党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认为,无产阶级如果要确立政治统治,必须把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都集中到手中,作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能够利用集中起来的一切生产工具去组织生产,从而尽可能地扩大社会生产力的总量。他们认为,需要对所有权和资产阶级生产关系进行强制性的干涉,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最先进的国家几乎都可以采取下面的措施”,其中第一条就是“剥夺地产,把地租用于国家支出”。在《资本论》第一册的《所谓资本原始积累》中,马克思认为,土地国有化才能重建个人所有制。马克思在1872年所写的《论土地国有化》一文中具体谈到了土地国有化的解放潜能。对剥夺地产,实行土地国有化一直是马克思最为关注的问题之一。马克思认为,工人阶级的未来将取决于土地国有化问题的解决,地产是一切财富的原始源泉,只有把地产掌握在手中,无产阶级才能掌握自身的命运。“土地国有化将彻底改变劳动和资本的关系,并最终消灭工业和农业中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只有到那时,阶级差别和各种特权才会随着它们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础一同消失。靠他人的劳动而生活将成为往事”。只有实现土地国有化,才能以最合理的方式把一切生产部门组织起来,把生产资料进行全国性的集中,这为自由平等的生产者的联合体奠定了基础,自由平等的生产者能够在生产资料的全国性的集中下进行通力合作,能够按照共同的合理的计划指导生产者进行社会劳动。
3,生产资料的共有占有
“马克思重建的个人所有制既是个人的又是社会的一个所有制:当财产作为生产资料时,它就是社会的;当财产作为消费资料时,它就成为个人的”。在马克思的未来社会构想中,既有公有制,也有个人所有制,而且是在公有制共同占有的基础上,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对个人所有制重视不是要倒向资本主义私有制,而是那种注重人的全面发展的个人所有制。这种个人所有制能够打破资本主义私有制对个人能力发展的束缚,避免使人成为单向度发展的人,重建个人所有制能够使得每个人的全面发展成为一切人全面发展的前提。生产资料的共同占有必须消灭私有财产的阶级属性。资本积聚是基于社会成员共同活动之上的,资本要改变其剥削的本性,就需要由全体社会成员共同拥有,受社会全体成员的共同支配。只有资本受人控制,而不是人受资本控制的时候,重建个人所有制才是可能的。“因此,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这并不是把个人财产变为社会财产。这时所改变的只是财产的社会性质。它将失掉它的阶级性质”。资本一旦转变为公共的财产,它就自然具有社会性质。马克思认为,在未来社会,个人财产是需要得到保证的,重建个人所有制,首先要保护作为个人消费资料的个人财产,消费资料体现了人被满足需要的程度,消费对象直接体现了人的发展程度,重建个人所有制就是要给个人提供更多的消费资料。
自由个性社会是对物的依赖性社会的否定之否定,这种否定之否定不是简单地回到起点,即回到“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而是重建一种个人财产制度,这种个人财产制度建立在社会化劳动基础之上。“无产阶级作为无产阶级,不得不消灭自身,因而也不得不消灭制约着它而使它成为无产阶级的那个对立面——私有财产。这是对立的否定方面,是对立内部的不安,是已被瓦解并且正在瓦解的私有财产”。一旦私有财产瓦解了,作为对立面的无产阶级也自然被消灭了,只有到共产主义,私有财产和无产阶级才能实现辩证的和解,这就是资本逻辑必然导致的结局。当资本不再是个人的私有财产,它成为社会成员共同拥有的财产时,资本失去了其固有的阶级属性,资本的私人本性消除了,它成为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重建的个人所有制是建立在现代生产方式基础上的个人财产制度,它与资本主义私有制存在本质的不同。前资本主义所有制的特点在于劳动者和生产资料的结合,这是以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的私有制。资本主义把前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废除了,确立了以劳动者和劳动资料分离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资本主义是以人的本质力量丧失为代价的,为了重拾人的本质力量,为了实现人的自由个性,必须要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因为‘社会所有制,就是勞动的客观条件归全体社会成员共同所有的所有制,而每个社会成员都是劳动的客观条件的所有者,所以‘社会所有制的建立,就是‘重新建立个人所有制”。重新建立的个人所有制是以资本主义时代的成就为前提的,它是一种社会所有制,生产资料归劳动者所有,这种社会所有制不是私有制。同时它是一种个人所有制,消费资料归个人所有,不再以个人的、以自己劳动为基础。
马克思主张从资本逻辑的视角对资本主义进行研究。正如“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一条道路”。资本逻辑的扬弃和资本逻辑的异化走的也是同一条道路,从资本逻辑和历史结合的角度能够清楚看到资本主义的产生、发展及其不可避免的历史命运。资本逻辑导致资本主义的产生,基于同样的道理,资本逻辑和也将导致资本主义的灭亡。只有资本主义的消亡,个人所有制才能得以重建,人被剥夺的本质力量才能重新获得,人的自由个性才能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