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近体诗平仄押韵之管见
2020-08-20高宇璇温育霖
高宇璇 温育霖
摘要:关于古诗词的某些字音历来有一些争议。就近体诗而言,通过考察,部编本教材的近体诗有部分字音按普通话读会出律或出韵,这是因为古今语音系统不同的影响。对于常规教学,可以统一按习惯读法来读,减轻学生记忆负担。在吟诵方面,因有讲究,故可以考虑适当改读字音。
关键词:近体诗;平仄;押韵;吟诵
中图分类号:G63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9082(2020)07-0-01
引言
部编本教材七年级下册《木兰诗》“但闻燕山胡骑鸣啾啾”的“骑”,人民教育出版社编辑答疑时推荐读为qí,同时认为jì为旧读,新旧读不涉及词义差别,因此旧读也不算错误。此外,“萧关逢候骑”“千骑卷平冈”等诗句中的“骑”也读jì。
反对观点认为,这样的处理一是罔顾词义,二是影响近体诗及词的格律。“骑”有平声和去声两读,前者作动词用,后者作名词用。另外,《木兰诗》及其他古体诗,“骑”读平声或去声读法倒还影响不大,至于在讲究格律的近体诗和词里,则直接影响平仄。
当然,还存在争议的并不限于这个字,下文拟讨论部分有争议的字音以及相关的处理方法。
一、平仄
自唐初近体诗定型以来,平仄格律成为文人诗歌、骈赋创作要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不过古今音异,在近体诗中,有些字的平仄用普通话读来与韵书有所龃龉。限于篇幅,这里不对每个字都作考证。
二年级上册的“遥看瀑布挂前川”的“看”,依格律应读平声,即kān。“青鸟殷勤为探看”“灵旗空际看”与其他韵脚同押平声韵,也应读平声。
四年级上册“不教胡马度阴山”的“教”,依格律应读为平声,即jiāo。
四年级下册“不论平地与山尖”的“论”,依格律应读为平声,即lún。该句出自罗隐的《蜂》,诗中还有一句“无限风光尽被占”的“占”,依格律也应读为平声,即zhān。
六年级上册“白雨跳珠乱入船”的“跳”,依格律应读为平声,即tiáo。虽说有“一三五不论”的说法,但该句的“跳”是必须读平声的,否则除去韵脚“船”外,只剩一个平声“珠”会犯孤平,这是近体诗的大忌。
六年级上册“南朝四百八十寺”的“十”,依格律应读为平声。《康熙字典》记录了该字还可以读如“谌”,即chén。
六年级下册“野径云俱黑”中的“俱”“绝胜烟柳满皇都”的“胜”,依格律也均应读为平声,分别读为jū、shēnɡ。
七年级下册“故园东望路漫漫”的“漫”,该句平起入韵,依格律应读为平声,即mán。
就常规教学而言,用普通话诵读时,这类字按口语读法来读是比较合适的,这样处理有两个原因。其一,古今音异,普通话的声调系统不是中古音的声调系统,如古入声被派入其他声调,直接影响平仄。其二,这类字如改读,与常规读法不同,给学生带来记忆负担。
不过,对于吟诵而言,近体诗的平仄就显得十分重要。赵元任先生提道:“吟诵‘律诗似乎各处的调子还比较相似,而吟诵‘古诗,一处跟一处的分别就比较大了。”[1]这说明各方言声调差异虽大,但吟诵近体诗时的平仄具有一定的共性。
二、押韵
有些观点认为该把“远上寒山石径斜”的“斜”读为xiá,以便与其他韵脚押韵。类似的还有“笼罩四野”的“野”应读yǎ,以便与上文的“下”押韵;“秋天漠漠向昏黑”“两鬓苍苍十指黑”的“黑”应读hè,以便与上文的“色”押韵。这种临时改读以求音韵谐和的做法即叶音法。
“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衰”,既有学者认为读cuī,也有学者认为应读shuāi,两种观点都有一定的证据。除了对韵书上的音义解释不同以外,有认为该字是通假字的,有认为是方言影响的,还有认为是邻韵通押的。[2]孙玉文(2018)则通过宋、明时代的笔记发现该字存在异文“?”,是联绵词“??”的单用,作“胡须披拂貌”解,“衰”乃是后人所作的改动。[3]“?”,《集韵》桑才切,今音应读为sāi,不过,读cuī无法跟第四句的“来”押韵,读shuāi或sāi也无法跟第一句的“回”押韵,顾此失彼。
根据王力先生的看法,叶音法的错误在于“缺乏历史观点”。他认为:“(用古音来读《诗经》)其所以不可能,因为如果要按古音来读,那就应该全书的字都按古音,不能只把韵脚读成古音,其他多数的字仍读今音。如果全书的字都读古音,那就太难了。”[4]我们应当承认古今音存在不同,否则该字在韵脚位置改读,不在韵脚位置则不改读,对小学、初中等学段的学生来说是较难掌握的。如果迁就了这首诗,也有别的诗用普通话读起来不押韵的,是否也要改读呢?如果要改读,牵涉的面就广了,给学生带来大量记忆负担。不过,在吟诵上,却不妨采用与平仄一样的处理方法。
结语
我们应当承认古今音有所不同。把共时的音系与历史的音系杂糅起来,这是不科学的做法;某些地方改读,某些地方不改读,给学生带来记忆负担,这是不必要的做法。不过对于近体诗吟诵而言,平仄是一个很重要的元素,是有必要改读的。归根结底,要看选择什么样的读书方法,是朗读还是吟诵?两种读书方法、两套语音系统完全可以并行不悖。赵元任认为在国语方面,平常可用常规的北京音,在艺术方面则可以保留原有的习惯。如昆曲采用江南音,皮黄采用中州韵。[5]这个观点对语文教学很有参考意义。至于吟诵选用什么语音系统,这是另一个问题了。
當然,语言习惯上要做出一个改变,必然不是一帆风顺的,如白话文和简化字的推行就遇到过不少困难。上文所针对的是近体诗的平仄、押韵而言的。至于其他非近体诗的文体是否需要改读?还需进一步讨论。本文作为引玉之砖,管窥一斑,或非全豹,当中必有疏谬,尚请方家不吝赐教,是所企想。
参考文献
[1]赵元任.赵元任音乐论文集[M].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4.
[2]董艳霞.贺知章《回乡偶书》“衰”字读音详考[J].淮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7,(1):98-102.
[3]孙玉文.解读唐诗“乡音无改鬓毛衰的“衰”[J].陕西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8,47(6):123-131.
[4]王力.诗经韵读[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
[5]赵元任.赵元任语言学论文集[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