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系山林,以石门的守护
2020-08-18胡云琦
胡云琦
十二月的阳光透过凝霜初融的窗户照亮刊物,正读的是——《骏马》文学月刊,2019年5期第37页《寻访石门山》这篇散文,好像许许多多眼睛密密麻麻地怒对我的双目。
“石门山”,那究竟是怎样的去处?辗转反侧兮寤寐思服,北风在窗外“呼呼”……
请跟我来——隐隐约约地,我仿佛听到了作者在那里唱起怀旧的老歌:“我踩着不变的步伐,是为了配合你的到来……”
你见过桦树泪吗?可以做成中药用来治病的那种。没见过,还是读一读《寻访石门山》吧,有些许探险,有些许科普。
一步一步地跟读,好希望她急于找到的那扇“石门”能訇然中开,走出七个小矮人和美丽的公主。
嘿嘿,我知道了;那里有沟塘,有冬林,有状如手掌一样的怪树,有野兽打滚抑或经停时留下的印痕,款款天籁、种种静谧;寂寥纷纷,静影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素雕里延伸、起伏……
我在阅读姚君英的散文《寻访石门山》的时候,尚未合卷,高飞北归的思绪,已经在澎湃乡愁的脑海掀起不可遏制的感触。
德国作家歌德说过这样的话:“在限制中才能显出能手。”姚君英笔下的《寻访石门山》,其山其门其文其特殊结构与冬夏温差,都恰恰是颇受北中国大地独特的地理气候限制的。除了数量有限的“野生动植物自然保护区”,不计其数的参天大树,早已被伐没了。直面现实,痛定思痛并能够从中警悟的写作者姚君英,她身为文人所素有的悲悯情怀却是在地白风寒处举目,于深山野墺中择取切入角度,以真情文笔细写空谷足音。奇迹,因开拓与付出耸立;我一直坚信,怯懦与懒惰者看到的贫困与荒芜,也许正是勤奋与智慧者眼中的财富。
奥地利诗人里尔克说:“你要接近自然,把自己当作最早来到世间的人之一。试着叙述你看到、体验到、为之钟情的和失去的一切。”
我猜想:如果不是出于爱与天赋,姚君英的写作,应该受到过这位异国文学大师的影响?否则,她对事物的形状速记为何会如此细腻?下面请看她观察入微的写作与文字艺术:
“我再次抬头看着眼前这棵树,不禁心生好奇:为什么这棵树与别的树不一样呢?认真对比后我突然明白,别的树长出的是树枝树杈,可这棵树,在本该长树杈的地方却长出了这些灵芝样的东西来——难不成,这树,也中了什么蛊而不能正常开枝散叶吗?”
读之,我渐渐感觉自己登上了天外飞碟,到处都是铺琼砌玉,无法退出。“我们还在地球上吗?”“石门”在何处?我问作者时,我其实是在问书。“你没看见我也在寻找吗?我要是知道‘石门在哪里,我怎么会用‘寻访开头做题目?”另一个我在思索中答复。“路漫漫其修远兮”,“我到了山顶,看到有一个水泥浇筑的石碑,石碑顶部有看似在水泥未干时用木棍划上去的字。我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哪位浪漫的旅行家写的‘某某到此一游之类的话,可是仔细辨认,这三行字分别是‘孔号ZK11‘孔深501.07米‘2012年8月2日。”
昏昏然然中摸不到“门”的恍惚,让我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日本影片《追捕》里的横路敬二,主要原因是将神经阻断药物AX,当成了维生素。而那个正在给我喂药的人,就是我手里的书。
石门山“没门”。经过通读,给出这样的字面总结未免残酷。但是,我深知经过计划经济年代的无私付出,大规模的采伐,早已致使国有森林储量锐减。身处资源危机、经济危困中的东北人民的现实生活,已经以亡羊补牢的方式,由过去的单一化采伐加工转变为造林植树。“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一村,是不是林区人为了保护所剩资源、再造资源而在心中立下的坚守“门户”?
如此看来,作者通过表象而进入内幕的山谷之行是有门的。由无门到有门,其实是由物质到精神的升华与爱的过渡——
石门山有门,这石门为邪恶立下关隘,为善意敞开通途。经过伐根处处的秃岭荒芜,如果你有幸深入,你一定会看到草木葳蕤、遍野繁花馨馥。曾经的砍伐,是树木的坟墓,如今的种植,是森林的苗圃。
至此,我想问问那一树树耀白,是不是妖魔涂抹过粉末儿的枯骨?为何要伸出四指、五指、六指和七指的怪异?想恐吓谁吗?
呵,“石门山”,谁为你夜擎红烛?谁为你晨钟暮鼓?石门山,在你盛满瑞雪的后花園里,留下一组大脚印的不明行走物,究竟是传说中的雪人、还是超然幸存的恐龙?“这不会是外星人的脚印吧?我的想象力似乎不够用了。”
写到这里,我不得不详引作者姚君英的原文段落,加以证明她身临其境的描述:“走着走着,就看到了大型动物的蹄印儿了,步幅比较大,蹄印儿很怪异,呈半圆形,足有成人的鞋印大,外围还锯齿一样的散着边儿,掌跟着力处比较深。更奇怪的是足印不是对称的,毛边都是顺撇子似的朝向一侧——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脚印?而且只有这么一组……”
石门山啊石门山,石门在何处?众里寻她千百度,反反复复;踏破铁鞋回望时,白山雪树。
——“欲穷千里目”的寻访人再次走到了高处:“站在这里,向四周望去,大有‘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四周都是层层叠叠的波浪起伏的山,像是横七竖八卧着的巨兽,那密密的丛林,仿佛就是那些巨兽的毫毛。”
显而易见,作者所看到的人工林或天然林是相比尚小的,否则,她绝不会状以“毫毛”形容,而应该是用“鬃毛倒竖”。
危机四伏,并不影响探索者在跋涉中问路。一个人,能够在滴水成冰的日子里离开暖屋,前去拜谒积雪没膝的山谷;这是不是对艾青先生《我爱这土地》的最美解读?!当深沉离开呐喊,被无常的现实磨砺成朝夕相伴,柴米糖茶、油盐酱醋;它所概括的诗意蛰伏,就会自然离开豪言壮语,转化为炊具火炉与温馨的帮扶;至此,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相互弥补。这一特殊关系也就在姚君英的散文《寻访石门山》中被率真与朴实解释清楚。她只是以她的个见与理解程度,不加粉饰雕琢,谈心般地在向每一位读者娓娓倾诉。也许,“这就是爱,说也说不清楚,也许,这就是爱,人心里迷迷糊糊”……
读到《寻访石门山》这篇散文的尾声,开始接近寻访者即将走出的山谷,我竟无端地开始为她担忧,左右兼顾;我害怕她因为找不到“石门”而坐在冰天雪地里大哭。幸好她的所谓与无所谓都由她自己给出:“我俩继续下山,顺着一处沟塘子,走回了出发地——种子园。回到车里时,已瘫软成一滩泥了。”
“虽然没有找到石门,可内心的兴奋却远远胜过找到它。因为,若是轻易就找得到,那它就不是我心底的世外桃源了。”
“当然,我还会继续不停地去寻找,但我却希望一直都找不到——也许,找到了它,才是内心里真正的失望吧!因为,那将是一个梦想追求的结束。”
“石门山,我梦中的桃花源,但愿你的那扇门,不要被世人打开。”
日本作家村上春树曾说:“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许我们从来不曾去过,但它一直在那里,总会在那里。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
咦!——我突然想起来了。作者要找的石门,是不是我所知道的那座石门呢?它曾经石柱般陡立于一处向阳福地的坡谷;石门下长满了山杏树与山丁子树。树下有带剧毒的青蛇守护着它的东方草莓。树上有北红尾鸲、山雀或花栗鼠。要去石门,首先必须经过一片坟地,我小时候,经常看到一个驼背人在那里盗墓。偶尔,也能看到他在石门下捕蛇、挖手掌森,或者,喝着小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吹拭他偷盗来的银元、首饰等等陪葬物。
石门山的走势,本呈平缓绵延状态的自然起伏,可是,我看到的石门,却因为打破了格局而更显突兀。听前辈人说,石门山上的石门,那直耸云天的石柱,象征着龙头上的龙角,从这点上看,石门山就像一条宽胸翘首的巨龙,为山下百姓有目共睹。有这样一座石门,再加上一些传奇色彩,石门山真的就像上苍赐给山下人的宝物,人们都相信它能给爱山敬山的人带来安康福禄。
恨只恨造孽者鼠目贪图。有一年,山下人忽听一声巨响,闻声望去,只见石门山云遮雾罩地腾起一片烟雾,原来,采石头的人把石门给炸了。曾经的龙头,变成了饕餮大口。
石门、森林,祖先留下来的财富,不该破坏的都被破坏了。不一样的山谷,同样的树。值得庆幸的是,能剩下来的,在大采伐的年代还不够粗。
哎!但愿我所知道的那座被炸掉的石门,不是她要找的石门吧。
“看见的熄灭了
“消失的记住了
“我站在海角天涯
“听见土壤萌芽”
合卷时,我的眼前再次浮现一片叠彩幽香的碧谷,有花花绿绿的野藤斜挂的石门大开着,人们植树的山坡上奔跑着小鹿和跳舞的白狐。
一片片惨遭火毁、盗窃和采伐的森林已万劫不复,大兴安岭人继往開来种下的树木,将会长成森林与子孙后代的财富。
我想,《寻访石门山》的“石门”,或许是撰书人巧设的悬念,像一根根红线的隐形排布,在界定中携手读者向前迈步。如此看来,这“石门”的存在与否便无关紧要了。
重要的是,林区人保护环境、爱惜树木的共识,已经被《寻访石门山》的作者在散文中写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