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分析视角下的饭圈文化

史欣鹃

饭圈是一个强调独立价值观、自我实现、独立、创造、积极或消极、非理性的混合体。大圈圈里有小圈圈，这个圈圈外有那个圈圈。有时我们粉同一个明星使我们成为朋友，有时又因为我们粉的形式不同而成为敌人，有时不同明星的粉丝又会因为面对共同的敌人结成伙伴，这就是充满魔幻色彩的饭圈。

各种饭圈成员以十几岁到二十几岁的女孩居多。成员常常像工蜂一样聚在一起，通过为偶像制造话题、创造流量、刷转发、打卡、接机、控评、反黑……产生影响力，并通过影响力获得话语权和管理授权，再利用话语权维护偶像形象。在行动中分工细致，有组织者、视频制作、网络宣传、线下活动安排等各种角色，俨然是一个个结构严密的组织。

聚在一起去追星

“我们一起行动把哥哥推上去，让外界看看哥哥的价值！哥哥代言的我们都要买，我们要对得起哥哥！”这是明星饭圈的宣言。本来互不相关的动漫、同人文、言情饭圈的“227大团结”行动导致明星的代言被取消，这是动漫、小说饭圈的力量。本来是两个互不干涉、“圈地自嗨”的群体，却因为一个App被明星粉举报封禁而出圈，撞出天雷地火。

让从未涉猎饭圈的人们恍然意识到一件事，原来追星族已经从追星、期待成为偶像女友的个人行为，转变为追逐各种自己喜欢的人或作品、集体行动的饭圈文化。

追星无罪，饭圈有理

在很多人尤其是粉丝父母看来，追星是一种不理性行为，最著名的反面教材是2007年刘德华粉丝杨丽娟因为追星家破人亡，以及2020年初肖战因为粉丝不理性行为带累遭遇演艺之路的至暗时刻。

然而对粉丝们来说，追星从来不是一种罪，这是他们自我满足、自我成长，甚至自我疗愈的一种途径。每个时代的少男少女都有自己的偶像和独特的偶像崇拜方式，这是一个人与生俱来的内在的英雄或拯救者，是内在成长的必然组成部分。尤其是00后、10后，被称为“原子化”的年轻一代，远比从50后到80后的祖辈及父辈更加孤独。相当多的孩子缺乏邻里、亲属和足够紧密的朋友关系，“异己”感很强烈。其归属的需要无法被满足，“无力感”就会伴随这些孩子的成长。他们不得不被动隐藏自己的欲望，服从于自认为错误或无用的外部规则，这令孩子们对自己、他人、世界感到深刻的失望。在他们目力所及的范围只有饭圈可以拯救自己。

由于饭圈中的严密组织架构，以及积极行动等组织和行为，当粉丝将自己置身于饭圈，在帮助自己的偶像成功的过程中，就会感到自己的欲望得到满足，努力得到承认，被排斥感被消解，让自己心有所依。同时还可能通过饭圈良好的组织规则、权利、义务、分工合作，整合自己内在的父母、内在的小孩、内在的英雄……有可能改善自己的认知缺陷，获得内在疗愈的机会，从不安全的依恋向安全的依恋转化，从被动的听从者转化为自己内心玫瑰园的创造者。

除了消解“异己”感，促进自我整合外，从女性的角度看饭圈还有两个重要作用：母性的滥觞以及对男性窥探欲望的满足。

作为女性，母性是天然存在的，从第二性征发育就开始了，而现代女性的生育年龄被推迟到了20至30岁，这些无法安放的母性就会在追星的过程中被释放。当今饭圈中的偶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神，而是被粉丝们孵化、养成的爱豆、小哥哥、小姐姐。粉丝们在养成的过程中把自己的希望投射到偶像身上，让偶像代替自己实现成功，实现对缺失的亲密关系的幻想性满足。

此外，当代女性在经济、政治地位、自主意识上都有极大的提升。而长期以来文艺的审美都是男性化的语境。女性是被观看的对象，受制于强大的男权势力，女性则被作为被观看的客体，被剥夺、被压抑。一部分女性试图通过饭圈提供的窥探男性的机会重构审美语境，让被压抑的自我得以释放，通过心理的自我整合成为更为完整的自我。

不理性的追星与粉丝脆弱内心有关

一部分粉丝由于早期亲子关系造成的不安全感，常常把爱豆的世界看成危机重重、充满敌意的世界。宣传和反黑就成了这些粉丝的重要事情。在这个过程中，她们的内心充满了性和母性的矛盾感受。当偶像能够满足自己幻想时，粉丝更像无微不至照顾孩子的妈妈;当偶像与自己的期待不相符时，粉丝就成为破坏者，“弑神”成为粉转黑、路人转黑者最强烈的欲望。“227”事件，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这种弑神行为的体现。

还有一部分粉丝则因为各种原因在成长过程中没有机会获得和同龄人一样的自我整合，导致自身脆弱、无法承受压力，不得不以各种形式的逃避来应对压力。饭圈就成为这部分女性粉丝逃避现实的梦幻世界。通过追星的过程实现对男性的窥探和消費，以一种象征化的仪式，实现自己的女性权利，舒缓无法达成独立所带来的压力和焦虑感。那些为偶像花费大量金钱、时间的粉丝，以及过度热衷于同人文的粉丝有相当一部分就是如此。

在魔幻的饭圈中华丽变身

对于那些在饭圈里撞得头破血流的粉丝来说，需要通过重新构建整合的、具有明确目标和策略的思维模式，以解决心灵深处难言的愤怒和不满。简单来说就是尝试看到偶像作为人而非神的一面，接受偶像及其世界黑、白、灰、红、绿、蓝各种色彩。像接受偶像被批评一样接纳自己被误解、批评。逐渐减少在饭圈过度的活动，让自己更加独立，获得自我的整合，有一天蓦然回首发现自己早已远离饭圈，不再依赖偶像，华丽变身为真正的独立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