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岁“白发模女”走T台

2020-08-17安徽金凤

金秋 2020年7期

文/安徽·金凤

因为经历两次瘫痪数次轻生，她一头青丝变白发。然而，无论遭遇多大劫难，她对美的追寻不变，哪怕躺在床上，歪在别人怀里，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流露出足够优雅。她叫于书。年近60时，带着满头白发登上T台，被观众亲切称为“白发模女”。“白发模女”不仅自己登上T台炫美，还带着一帮60左右的老美女一起上台炫美。作为导师，她主要负责培养学员气质。通过对动作、表情、姿态的培养，让这些步入老年的阿姨，能像三四十岁的女子一样散发出迷人气质。带着这帮老伙计，她一路过关斩将，先后夺得多次形体大赛冠军。于书说：“老年人也有追求美的权利，只要你愿意，年龄只是数字，任何时候你都可以变成美的代名词。”

“祥林嫂”再续模特梦

于书，1960年9月出生于大连瓦房店市，身高1米7，眉清目秀。年轻时，于书就对模特职业很感兴趣，喜欢T台，喜欢漂亮的服饰和美妙的音乐，为此她曾去参加模特培训，并做过一段时间专业模特。30岁那年，她还获得当地模特大赛冠军。后来，因为顾及孩子和家中生意，于书被迫中断自己的模特生涯。1993年，于书的腰椎出现重大问题，一度卧床不起，极度沮丧的她一头青丝变成白发。好在经过治疗，于书病情得到缓解，但瘫痪风险仍然存在。40岁时，于书与丈夫离婚，带着两个孩子净身出户。为了生存，她顾不上腰伤更加卖力地工作，旧疾复发，于书再次面临瘫痪。这次病痛来势汹汹，她的腰椎已经弯曲，躺在床上连翻身都要旁人帮忙。整整半年，没有任何自理能力的于书靠着80多岁老母亲照料过活。

生病那段时间，于书觉得自己就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头发花白，脸颊凹陷，形容枯槁，找不到一点活气。她勉强拄着拐棍撑起佝偻的身体，却孱弱得一阵轻微的风就能将她刮倒。她不爱这样的自己，用剃光头轻生的方式对抗自己，好在母亲的安慰挽留住了她。

有天，好友看望她。闲聊中，好友告诉她大连有个模特艺术团，专门教和她们差不多年纪的中老年人T台走步。“也不知怎么的，好多人站那你看着不怎么样，上台音乐一放，唉，人立马不一样了，你就感觉她特美特自信，那是真漂亮！”好友绘声绘色讲述艺术团见闻，于书听得津津有味，她羡慕地看着好友，心底的模特梦死灰复燃。“于书，你要快点好起来，到时候咱俩一起。”好友趁机鼓励，于书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生活一旦有了奔头，好像那点奔头会在身体里发芽，长大，让颓败的人从内到外真正站起来。当模特成了于书的奔头。那之后，于书开始积极治疗，慢慢地她从拄拐蹒跚好转到直立行走。当行走渐趋稳定，于书迫不及待地奔向大连市模特艺术团。

大连市模特艺术团离瓦房店来回车程四个多小时，艺术团每天一个半小时课程会耗尽于书整整一天时间。即便如此，于书从未旷过一节课。一次，大连发布黄色飓风警报，于书顶着风雨赶到教室，发现空无一人。打电话一问才知道，这样天气老师以为即便不发通知也不会有人来。可于书来了。有人笑于书傻，为什么不停下？于书说，她做不到，她就是爱美爱T台，她为它们着魔，所以所有辛苦都不会成为负担，她心甘情愿。

艺术团学习那段时间，于书的姐姐身患重病在大连住院无人照料。于书知道后决定担起照顾姐姐重任。上午她将姐姐安排妥当，下午匆匆赶去艺术团上课，两个小时后再匆匆赶回医院。于书在医院和艺术团间穿梭，就像在电影悲喜画面里来回切换，一边是被病魔摧残得奄奄一息的姐姐，一边是T台上生机勃勃的同学。看到姐姐，于书感慨病魔无情，珍惜当下；看到同学，于书觉得时光短暂，要过想过的生活。两种极端境遇，都让于书对美和T台更加坚定。

白发模女登上更高舞台

于书全力以赴很快得到回报，参加艺术团几个月，她就被一个阵容颇大的服装节挑选做了模特。第一次和别人排练，于书很兴奋。她偷偷打量身边其他模特，发现比她年纪大的比比皆是，有的甚至已八十高龄。她们个子高挑，腰板很直，齐刷刷站成一片，不动亦是风景。“真美啊！”于书感叹，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感动。在她面前这些前辈不同于年轻模特，她们台步虽不动感，悠缓中透着笃定，她们面部表情不多，嘴角微笑却格外淡定从容。她们身上那股优雅最是让人着迷，那是时间和人生经历共同的杰作。于书看着美美的前辈，内心无比渴望自己能和她们一样，即便老了，也美美地老去。

排练结束，终于等到正式演出。于书站在台下，紧张得浑身哆嗦。可一上台，美妙舒缓的音乐响起，她立刻沉醉其中，台步、身韵、表情所有关乎美的细节，似乎已经生长在身上，它们自然而然流淌绽放。站在台上，于书眼前如入仙境一片朦胧，她看见彩虹般绚丽的灯光在自己身上闪耀，音乐和华服将她的身体紧紧包裹，一切都如她想象中那样完美。这是她吗？是瘫痪在床想要死去的她吗？于书眼泪缓缓流了下来……这次演出让于书获得极大满足，与此同时她也得到了更多演出机会。

2015年辽宁春晚来到大连模特艺术团挑选模特。节目组对模特要求是必须为白发模特。为了这个机会，于书没有像从前一样染黑头发，而是让白发自然生长裸露出来。节目组来时，于书头发已然一片银白。选拔当天，节目组从众多模特中一眼相中气质不凡的她。

被选上辽宁春晚的震撼让于书激动得久久不能平复。然而一到彩排现场她才知道，原来各地同去的模特有五六十人。录制当天她们要跟两位歌手同台演出，演出时间约四分多钟。于书料定四分钟，镜头一定不会捕捉到她，于是只将上春晚的消息告诉家人。

2015年2月17日晚七点半，于书一家早早守在电视旁。屏幕里，高挑的模特头戴纱巾，身着白色拖地长裙，裙子上印着艳丽玫红色花朵。她们双臂优雅叠在腰前，手上拿着个红艳艳福字。音乐响起，模特鱼贯而入呈圆形方阵出现在舞台左右两边及正后方，接着歌手登台演唱。镜头慢慢推向歌手的脸，然后缓缓拉远向左边模特队伍拍摄。就在这时，于书的脸清晰出现。“哎！是我！”突然而至的惊喜，让于书兴奋地叫起来，孩子们也跟着欢呼雀跃。不等他们击掌狂欢，于书的脸开始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频繁亮相。节目结束，于书成了歌手以外镜头最多的人，这一晚，于书家里被喜悦与自豪填满。

辽宁春晚让于书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很多媒体开始注意她。有记者采访，并以“白发模女”为题进行报道。报道发布，于书的坎坷经历立刻引来无数读者关注，而她“白发模女”的称号更是响彻全国。一时间，于书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

为爱美的女人开学校

2015年，有个老友找到于书，说自己准备在瓦房店开个培训中心，让于书帮忙教授形体气质课程。于书算了算上课时间正好合适，于是答应了。谁知培训中心开了没多久倒闭了，于书的形体气质班不得不面临解散。就在大家准备各自打道回府时，形体班几个大姐拦住于书：“于老师，你可不能不管我们，我们在你这学了这么久都觉得特别好，我们舍不得这么散了。”于书思忖了会儿，建议她们也去大连模特艺术团，可几个姐姐因为住在乡下，实在不方便拒绝了。于书陷入两难，不知该怎么办。“于书，干脆你在瓦房店开个班吧？”“对啊，想学形体气质的肯定不只我们，咱们到时候再多给你宣传宣传，生源不愁。”几个大姐不遗余力鼓动于书，于书看着她们殷切的眼神，眼前浮现自己当初风雨无阻去艺术团上课的情形，一下被姐妹的热忱打动。“好，那我就开个班。”于书一口应了下来。2016年，于书在瓦房店为爱美的姐妹开了家大拇指形体气质培训中心。

开学之初，学员只有寥寥几位。不过丝毫没有减少于书的教学热情，从形体到身韵再到走步妆容，于书的课程几乎面面俱到。只几月时间，学员精神面貌发生明显改变。走在路上，她们身后总有一片惊叹目光，偶尔还会有好奇的同龄人询问她们是干什么的。每到这时，于书就特别骄傲，虽然她没为培训班做任何宣传，但她的学员就是活广告，一传十，十传百，一段时间，培训中心学员由个位数涨到百位数。

一次，于书教大家抬手画圆。这不是个很难的动作，只要学员优雅地把左手轻轻举到头顶上方即可。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动作，队伍里的陈洁怎么都做不到位。于书提醒几次没有效果，只得走到跟前亲自纠正。得到老师帮助，陈洁的手总算抬了起来，可于书的手刚松开，陈洁的左手立刻松弛下来。于书看着陈洁的手，心生疑问：“你怎么了陈洁？”陈洁摇摇头不愿多说，只表示自己会多练习。

下课后，于书有意观察陈洁。她发现陈洁不是动作做不到位，而是身体受限。于书走上前，柔声问她：“陈洁，你到底怎么了，能跟我说实话吗？”陈洁眼眶慢慢泛红，声音哽咽起来：“我是癌症患者，做手术时这里神经受损，所以手举不上来。”陈洁指指左边胳膊，继续说：“我不想告诉别人我身体有问题，我害怕别人看我的眼神不一样”。得知实情，于书顿觉胸口一阵憋闷，心里的难过像潮水般一浪一浪涌进眼睛和喉咙。她理解陈洁，像理解自己一样，因为她们都身有残疾，都在追寻美的过程中隐忍痛苦。于书抚着陈洁的肩膀，轻声细语安慰道：“没关系的陈洁，动作做不好咱慢慢来。要是一直做不好，咱们换个动作，这没什么大不了。“于书顿了顿又说：“生病也没什么大不了，生病也有追求美的权利。”于书一番话，让陈洁感激得热泪盈眶。

培训中心，类似陈洁这样的学员比比皆是。每次与这样的学员深交，于书都会被她们的坚持打动。为了对得起这份坚持，于书不光为学员创造了很多对身体更有益的动作，还经常带她们出去演出，让她们大胆展现自己的美。从2016年培训中心成立，于书带学员先后参加了“臻美国际女皇大使”大赛、大连市国际服装节、服饰模特表演大赛等。逢上比赛稀缺，于书自己举办演出让学员一展风采。每年年末，于书和学员共同举行的年会都备受赞誉。一百多位学员各有所长，有的能唱，有的能跳，有的能演，于书只需为她们提供舞台，一场妙趣横生的平民春晚就会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