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生物粉饰业绩有图谋

杜鹏

迈克生物（300463.SZ）是一家体外诊断试剂上市公司，目前总市值逼近300亿元。2020年上半年，公司净利润同比增长15.16%至3.1亿元，能在疫情期间取得这样的增长并不容易。然而，这是有水分的增长，主要依赖于应收账款增加、压缩费用、研发投入资本化实现，存在粉饰业绩之嫌。尤其，公司应收账款周转率大幅偏离行业正常水平，客户信息披露不透明，巨额应收款真实性存疑。

迈克生物努力粉饰业绩的动机并不单纯，一方面可以减少2020年完成股权激励考核目标的难度;另一方面有助于维持股价，护航27.69亿元定增的顺利实施。而在其积极引入外部机构认购定增股份的同时，迈克生物高管及重要个人股东却大举减持自家股票，值得警惕。

应收账款畸高

迈克生物自成立以来始终从事体外诊断产品的研发、生产、销售和相关服务，公司自主产品涵盖生化、免疫、血液、分子诊断、快速检测、病理、原材料等多个技术平台，同时代理国外如日立、希森美康、碧迪、雅培、生物梅里埃等知名体外诊断品牌优势产品。2019年，公司营业收入32.23亿元，其中自主产品12.16亿元、代理产品19.73亿元，毛利率分别为78.55%、34.76%。

7月30日，迈克生物发布2020年中报，报告期实现收入14.52亿元，同比下降4.27%;净利润3.1亿元，同比增长15.16%;扣非净利润3.06亿元，同比增长14.13%。

对于收入下降，迈克生物2020年中报解释称，受新冠疫情的影响，各级医疗机构就诊和体检人数较上年同期有所下降，对公司常规检测产品的销售产生一定影响，公司代理产品销售收入同比下降19.43%，自主产品销售收入同比增长20.65%，其中自主生化试剂收入同比下降29.08%、自主免疫试剂同比下降15.44%，但公司分子诊断、快速检测等板块新冠病毒检测产品在报告期内呈现高增长，累计实现销售收入2.15亿元。

相比收入下降，迈克生物应收账款却出现增长。2020年6月30日，公司应收账款账面价值19.17亿元，同比增长7.9%。这表明，公司极有可能在疫情期间对下游客户采取了更加宽松的销售政策，以保证收入不至于出现较大幅度下滑。

迈克生物2020年中报介绍称，公司销售产品和提供技术服务的终端用户主要为医疗机构、第三方检测中心，其中医疗机构包括各类医院、社区医疗服务中心、乡镇卫生院、体检中心等，公司针对终端用户的主要销售模式为直销与经销并行。对于国内市场，公司一方面对三级及部分二甲医院等主要客户采取直销方式;另一方面公司大力发展专注于体外诊断行业的经销商，积极开拓基层医疗机构;对于海外市场，公司主要依托当地经销商进行产品注册和区域销售及服务。

调节经销商库存是企业最常用的会计数字游戏手法之一，上市公司为了做业绩，一般会采用的一种做法是“提前压货”。比如当年为了业绩满足机构要求，会要求各家经销商提前向公司采购产品，公司提前确认收入，结果就是公司提前透支未来业绩，后续增长乏力。

Wind资讯显示，2020年上半年末，公司应收账款周转天数达到238天，相比上年同期增加45天。从年度来看的话，公司2011年的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只有91天，而2019年已经大幅增加至190天，在此期间呈现逐年攀升趋势。这表明，公司采取的销售政策越来越激进，赊销占比越来越高。

迈克生物属于体外诊断细分领域，同行业内的上市公司不在少数。公司2020年中报介绍称，国内IVD企业众多，其中A股上市公司30余家，下游IVD企业主要以代理销售进口产品以及提供检测服务为主，中游生产制造类企业纷纷开展产业链布局，积极应对国内诊断市场竞争格局变化，表现较突出的企业有迈瑞医疗（300760.SZ）、安图生物（603658.SH）、迈克生物、万孚生物（300482.SZ）等。

Wind 资讯显示，迈瑞医疗、安图生物、万孚生物、迈克生物2019年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分别为35天、66天、67天、190天。对比可以发现，迈克生物应收账款周转天数要远远高于同行水平，这至少表明其采取了比同行激进的多的销售政策，销售真实性令人担忧。

财报披露，截至2020年6月30日，迈克生物前五大应收账款客户期末余额合计3.73亿元，占全部应收账款的比例18.21%，未披露这五大应收账款客户的任何信息。

压缩费用

此外，迈克生物还压缩了各项费用支出。

2020年上半年，公司销售费用从上年同期的2.65亿元下降至2.03亿元。其中，职工薪酬从6508万元下降至5052万元、展览推广费从5237万元下降至3080万元、会议推广费从2494万元下降至1352万元、差旅费从1444万元下降至1053万元、维修保养费从1809万元下降至1011万元，表明公司收紧了各项经营支出。

与此同时，2020年上半年，公司管理费用从上年同期的6620万元下降至6169万元。其中，职工薪酬从2328万元下降至2089万元、股权激励费从1579万元下降至782万元。

此外，迈克生物在研发投入会计处理上采用了较同行激进的会计政策。

2020年上半年末，公司研发投入9125万元，上年同期为7361万元。期间，公司确认研發费用5601万元，表明对剩余的3524万元进行了资本化处理，研发投入资本化比例为38.62%。

从往年来看，2017-2019年，公司研发投入分别为1.09亿元、1.63亿元、1.89亿元，研发投入资本化金额分别为2128万元、5399万元、4923万元，研发投入资本化比例分别为19.55%、33.16%、26%。对比可以发现，迈克生物2020年上半年的研发投入资本化率要高于以往三年。

与同行对比，迈瑞医疗2019年研发投入16.49亿元，研发投入资本化金额1.84亿元，资本化研发支出占研发投入的比例为11.15%。万孚生物2019年研发投入1.9亿元，研发支出资本化金额2994万元，资本化研发支出占研发投入的比例为15.76%。安图生物账面上没有任何的开发支出，将所有研发投入计入了费用。

因此，无论是从横向还是纵向来看，迈克生物研发投入均采用了较为激进的会计政策。

根据会计政策，研发过程分为研究和开发两个阶段，研究阶段发生的费用全部计入损益，开发阶段的支出只有在满足一定条件时才能进行资本化处理，否则仍要计入损益中。

但是像医疗、软件这些行业，研发项目能不能成功变现存在很大的不确定性，管理层在实际操作中，对于资本化处理的确认存在很强的主观性，往往会大幅度干扰公司的实际利润，成为不少上市公司调节利润的工具。

申银万国分析师龚浩在《苹果比苹果，再做投资决定》一文中指出，开发支出资本化会夸大企业的资产、净利润、经营性现金流，使企业多缴所得税，损害企业的内在价值。据统计，2017-2019年及2020年上半年，迈克生物研发投入资本化金额占当年净利润的比例分别为5.21%、11.18%、8.7%、11.36%。

助力股权激励

应收账款增加、压缩费用、研发投入资本化，均有助于增厚迈克生物业绩。而在此背后，《证券市场周刊》记者注意到，迈克生物曾于2018年推出过一份股权激励计划。

2018年3月，迈克生物发布股权激励计划，向98位员工授予限制性股票约600万股，占总股本的1.08%，其中首次授予537万股，占总股本的0.96%，授予价格为每股11.58元，股票来源于二级市场回购的公司A股普通股。

本次激励对象为董事、高级管理人员、中层管理人员及核心技术（业务）人员，包括总经理（董事）、市场运营总监（董事）、仪器技术总监、试剂技术总监、生产总监、行政总监、战略投资总监（董事会秘书）及91位中层管理人员及核心技术（业务）人员。

本次股权激励计划首次授予的限制性股票解除限售期的相应考核年度为2018-2020年三个会计年度，每个会计年度考核一次，以2017年实际金额为基数计算，2018-2020年营收增长率不低于2017年的30%、65%、105%，净利润增长率不低于2017年的20%、45%、75%。

公司根据营业收入和净利润两项指标的实际完成度来确定各年度所有激励对象对应的限制性股票的可解除限售比例。

若收入和净利润完成度均大于100%，可解除限售比例为100%;若收入和净利润完成度均大于70%，可解除限售比例为两项指标完成度低者;若收入和净利润完成度任意一项小于70%，可解除限售比例为零。

迈克生物股权激励2017年考核基数是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为19.7亿元、3.65亿元，如果管理层要拿到100%的可解除限售股份，2020年收入和净利润要分别达到40.39亿元、6.39亿元，相比2019年同比增速分别为25.32%、21.71%。

因此，2020年上半年，在外部疫情冲击下，管理层只有将业绩做得不至于太差，才能够完成全年的股权激励考核目标，拿到尽可能多的可解除限售比例股。

迈克生物首次授予的第三期限制性股票数量为215万股，按照8月12日收盘价53.67元/股计算，对应总市值为1.15亿元，对于管理层不是一个小数目。

从往年来看，迈克生物管理层2019年拿到了首次授予限制性股票第二期97.85%比例的可解除限售股份，当年的应收款增加及研发投入资本化对此功不可没。

迈克生物2020年7月3日发布的公告称，公司2017年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分别为 19.7亿元和3.65亿元， 2019年营业收入和剔除本激励计划股份支付费用影响后的净利润分别为32.23亿元和5.5亿元，实际达成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增长率分别约为63.60%和50.73%，即净利润增长率指标实际完成度为112.74%，营业收入增长率指标实际完成度为97.85%，两项指标完成度均大于70%，因此，激励对象本次实际可解除限售的比例为97.85%。

财报显示，2019年，公司营业收入同比增长20.02%至32.23亿元，期间应收账款同比增加29.81%至19.2亿元，应收款增幅明显高于收入增幅。2019年，公司研发投入1.89亿元，研发投入资本化金额4923万元，研发投入资本化比例26%，研发投入资本化金额占当年净利润的比例为8.7%。

推出股权激励的上市公司在有可供调配利润的情况下通常会采用“挪移利润”，在授权时段隐瞒报表利润，打低股价，最大限度降低期权认购成本;行权时段又释放隐瞒利润，制造业绩行情，行权兑现暴利。

护航定增

在努力粉饰业绩背后，迈克生物近日推出了定增计划。

8月8日，迈克生物发布非公开发行预案，拟向不超过35名特定对象非公开发行不超过8362万股A股股票，募集资金总额不超过27.69亿元。

本次募集资金将投向迈克生物IVD天府产业园项目、信息化和营销网络建设项目以及补充流动资金，拟使用募集资金金额分别为20.59亿元、1.7亿元、5.4亿元。

迈克生物2015年5月正式登陆创业板市场，IPO募集资金10.49亿元。如果此次定增能够成行，迈克生物股权融资金额将达到38.18亿元。

此次定增对于迈克生物资金链至关重要。

截至2020年6月30日，迈克生物短期借款10.08亿元、一年内到期的非流动负债2.5亿元、长期借款3.5亿元，有息负债合计16.08亿元，而其账面上的货币资金只有4.7亿元。

迈克生物资金链紧张背后的原因是，公司巨额真金白银不断变成了应收账款和存货。截至2020年6月30日，公司应收账款19.17亿元、存货11.38亿元，两者合计30.55亿元，占总资产的比例达到51.09%。

迈克生物下游是强势并且选择较多的医院、卫生院、防疫站等单位，结款周期很长，所以导致整个行业的应收账款非常大。

再者，相比迈瑞医疗、安图生物等竞争对手而言，迈克生物采取了更加激进的销售政策，导致应收账款远高于同行水平，这也从侧面说明公司产品议价能力不及同行。

更值得注意的是，迈克生物在积极引入外部机构认购定增股份的同时，其高管及重要股东却大举减持自家股票。

Wind资讯显示，自2019年8月至今，公司高管累计减持股份2019万股，减持市值4.61亿元，这其中涉及的高管有董事郭雷、股东监事周跃国、生产总监汪震、行政总监余萍、监事会主席鄒媛、市场运营总监胥胜国、董事王登明、财务总监刘启林。

高管减持是指上市公司的高管在二级市场卖出自己公司股票的行为。高管减持股票，说明其有短期行为，缺乏持股信心，这样势必影响到市场，是一种利空，会有不少人跟风抛售该股票。高管减持往往意味着不看好公司发展前景，或者认为当前股价高估，总之对于上市公司是个利空。

除了高管以外，迈克生物重要个人股东也大举减持股票。

Wind资讯显示，2019年8月份以来，王传英累计减持387万股，减持金额1.01亿元;陈梅累计减持374万股，减持金额7780万元。

迈克生物招股书介绍称，王传英1982年毕业于重庆药剂学校临床检验专业，曾任职于四川省中医研究所，1994 年起任职于迈克科技，曾任迈克科技监事。陈梅1984年毕业于重庆药剂等校临床检验专业，1984年至招股书披露时任职于四川省人民医院。

《证券市场周刊》记者给迈克生物发去了采访函，截至发稿未收到上市公司方面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