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草莓酱
2020-08-15
我患有反应延迟症吗?喜悦与忧伤来得缓慢,好像笑话讲出来要等到第二天才哈哈大笑的树懒。这次疫情我的反应亦是如此,开始“猫家”一直到3月底我都没有心理不适,到了小区出门不限次数不限人数多日了,才从心底返出忧伤。站在窗前看着小区大门出出进进的人,恍若隔世。两个月不出门了,对于出门这件事情需要重新适应,而宅家生出的那些居家活动,让我继续沉迷其中,比如在客厅和厨房之间练习骑自行车、刷剧、做饭、做各种平时不常做的小食……经此大疫,我超想吃甜的压惊。
那天终于走出小区,到附近的小超市。一冬天吃的草莓都是贵得没谱的丹东九九,那天却没有。地产的草莓用一个大塑料方盒子装着,大堆货的架势,要模样没模样,要颜色没颜色。几个月里只在微信里接单的超市大姐说,尝尝,另一个味儿,也好吃。便宜,去掉不好的,都比九九便宜一半还多,做草莓酱也合算啊。
经不住劝,买了一些,挑出大的好的颜色不错的给老妈送去,剩下的洗净放入雪平锅中加水加糖煮开。水开了,用压勺不断地压,草莓的颜色慢慢变得黯沉,好像外面渐渐暗下去的天光。想起日剧《昨日的美食》里的史郎,安静地站在灶前,耐心地做草莓酱,在煮草莓的时候提醒说,颜色会变不好看的,不要紧的,继续煮就是了。
以前做果酱也是很难过这个小关口,多数果子的颜色都会变得难看,苹果变黄、橘子变成深黄都好接受,红紫色的樱桃变成紫褐的颜色就不太喜欢,那简直不是好吃食物的颜色。在颜色的命名中有一些是按照实物、季节等等来的,比如早樱粉色、牙绯色、鱼肚白、鸭屎绿等等。如果讨厌一个人不知道可不可以说他或者她有一张樱桃酱紫褐的脸。
胡思乱想的时候,手一直没停,边搅拌边碾压,草莓基本碾压成酱了,但还稀溜溜的。去年买的藕粉还有一些,淡淡的淡粉颜色,这个藕粉粉色却是很可爱的,据说只有上好的藕才能澄出这种藕粉。而一般澄藕粉都不会用上好的藕,那种藕粉如果有明显的粉颜色多半是添加了什么。我总是禁不住忽悠,买的东西总能找出好处来,哪怕这种好处是卖瓜王婆说的。这样好像没有什么不好,要在这焦虑的时期找出一点好处安慰自己,否则怎么前行呢。
两小勺藕粉,用凉水调匀,倒人锅中继续搅拌,草莓酱很快就凝成了透明的果冻样,颜色也好看了很多。如果没有藕粉也可以用土豆淀粉,但是颜色就没有这种透明清亮了。
另一支锅里煮了两个玻璃瓶,已经煮好,坐在厨房的矮梯子上看手机,等着果酱和玻璃瓶晾凉。外面的天色完全暗下来,手机里还是各国的疫情和经济不好的消息。装好果酱放入冰箱,这几天的早餐定是烤面包片了。
前幾年看的日片《小森林》,市子做的那个胡颓子酱也给我深刻的印象,一直在找胡颓子,至今没有见到一颗胡颓子的实物,当然是一种野果,市子说有酸涩的味道,煮成果酱以后看到市子吃得倒是兴味盎然的。
虽然说做果酱不分季节,因为现在的水果也不分季节上市,我还是喜欢按照季节的节拍行进,在某种水果当季的时候做果酱。看看北面阳台里还有冬天买的苹果,马上快放不住了。拿出来切了一些放入果干机做成苹果干。另外一些做了两次苹果派,剩下几个也做成果酱吧。想到苹果派中大量的奶油、糖和巧克力,果酱也要加大量的糖,不免为宅家日渐壮实的腰身担忧。管他呢,如果经济退步,攒点脂肪未必是坏事。
果酱的吃法除了抹面包馒头片,还可以调原味酸奶,冲成果汁,做意大利面的时候当番茄酱用都行。想起小时候甚至用水果罐头泡大米饭,那天做好了米饭,挖出一大勺苹果酱想要浇在上面,终于没敢下手,毕竟碳水化合物与糖对身体实在是不好。
即使仍然处在疫中,且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过去,仍然期待着在远处徘徊的春天,以及春天里的醋栗、樱桃、马林果、蓝莓……有的是果酱要做呢,这样想想,此时所谓静好生活的无聊就显得那么那么的珍贵。
曾经觉得奥登的诗《蓝调葬礼》是献给巧克力的情诗:“他曾经是我的东,我的西,我的南,我的北,/我的工作天,我的休息日,/我的正午,我的夜半,我的话语,我的歌吟……”现在觉得这首诗几乎可以献给所有你放不下的美食,尤其是果酱。
编辑/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