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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儿:沉静中开出花朵

2020-08-15林夏生

女友 2020年8期

林夏生

“知道给自己标价,是长大的开始。”

拍完电视剧《乔安你好》已经两年,颖儿却依然清晰地记得这句台词。那一幕中,她饰演的乔安说完这句话便决绝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踩着高跟鞋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个干练的背影。

了解自己站在怎样的位置、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是长大的开始。她隐隐觉得,这句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那一年,颖儿刚迈入三十岁。

但说到标价,她至今仍不擅长。她就是个不擅长计算的姑娘,在网上搜索“颖儿”,蹦出来的关键词大多是:不善言辞、内敛,以及赤诚。

上综艺《妻子们的浪漫旅行》时,她犯紧张,说得少做得多。住在旅馆里,默默喝酒倒酒,或是把餐桌收拾得清清爽爽;少有的“放开了”的时刻,是在菜市场大大方方为三毛钱砍价,架势熟练自如。

总体说,颖儿像是身边最温和的邻家女孩,不那么扎眼,相处起来清爽又舒服。

1导演杨玄一度觉得自己是个“坏人”,把颖儿这个小姑娘“逼得很惨”。那是2011年,拍《千山暮雪》的时候,颖儿原本是大伙儿的开心果,每天进片场时乐呵呵的,见了谁都爱打招呼,但这份好心情,一入戏就戛然而止,因为她饰演的童雪是个悲情角色,每天都要忍受来自“魔鬼”男主的各种折磨,有时候导演杨玄还要亲自上阵加戏,于是,早上蹦蹦跳跳来上班的女孩,常常得哭到虚脱才能下戏。

那段时间颖儿常常失眠,她说:“天天都是哭戏,每一场都要哭得不一样,回来还要背台词背得烂熟,一边背一边想着第二天要继续哭,就更睡不着。”

更睡不着还在后头。《千山暮雪》播出后颖儿火了,各种评论铺天盖地地袭来,先是她的角色,再是她的演技,最后是她的身材——这点对爱漂亮的小姑娘来说,尤其有杀伤力,颖儿一度为吃多了朋友送的零食而愧疚得在深夜偷偷哭。为了接到好的戏,她必须瘦下去,那阵子她过得辛苦,“天天饿得走路都头晕,吃个酸奶把盒子舔得锃光瓦亮”。

最后有效果的瘦身大法,居然是搞装修。爸妈买了新房子,颖儿为了不让他们操心,每天7点起床,出门逛北京各大家具和建材市场,连卖场负一楼哪家地毯质量特别好都摸得门儿清。等到爸妈的房子装完,她体重掉了四十斤。

有次她外出逛街买衣服,旁边一个认出她的粉丝盯了她老半天,最后憋出一句“你怎么这么瘦了”,颖儿至今想起那个画面还是忍俊不禁。“那语气就跟和我认识了好多年似的!”停顿了一下,她又慢吞吞地补了句,“但其实,我还是我。”

透过屏幕,真实的颖儿是什么样?

22005年,17岁的颖儿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她原本就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在卧虎藏龙的中戏更备感压力:读预科,老师说她脸太小,不适合舞台;接到剧本,角色要么只有一句台词,要么没有台词,只能露一下脸,通常早上8点化好妆,到了晚上7点才录上一句台词、拍上唯一的镜头。

那几年,颖儿经常一个人坐公交车跑剧组,希望“有一天能演个正儿八经的角色”。“跑一百个组可能只有一个组能成,但是,一百个组少跑一个都不行。”颖儿说。 演了无数个路人甲后,渐渐有人觉得,这个姑娘还不错,有底子,肯吃苦,大三的时候,她获得了“第一个正儿八经的角色”。慢慢地,她开始有戏可拍、崭露头角。

入行十年,颖儿在电视剧中塑造了不少经典角色,《千山暮雪》里悲情又深情的童雪,《小菊的春天》里单纯乐观的梁小菊,《一粒红尘》里坚强开朗的叶昭觉,《甄嬛传》里用几个镜头将观众气得头疼的反派角色夏冬春……

红的代价也很高,身材争议、摸不着边儿的娱乐八卦,她都靠努力和沉默扛过去了。她一直很努力地往前走,上中戏时,她就喜欢尝试多元化的戏路,但成名后递过来的女主角剧本总是低龄化的少女设定,有时候,颖儿会觉得有力氣无处施展,想挣脱,又不知道去哪儿突破。

她想撕下自己身上“甜美乖女孩”的标签,去尝试一些与自己年龄相仿、能体现成长的角色,但听到最多的理由是“你不太合适”。

颖儿有些着急了,她急于转型,更急于让大家看到自己身上的可能性,但机会迟迟不来。

怎么办呢?她陷入了僵局。

3打破僵局的居然是年龄。

毫无预警的,她的人生在三十岁来临之前突然加快了节奏,恋爱、结婚、生娃,人生的几件大事,颖儿踩在二十几岁的尾巴上都完成了。

变化好像是从她迈入三十岁开始的,似乎有一个全新的颖儿,在自己的体内醒来了,那是一个不再焦虑、不再烦恼的颖儿。她说:“对于很多女演员而言,三十岁是一个坎,似乎一切都结束了。但我反而是步入三十岁后,心态突然豁然开朗了。”

对颖儿来说,年龄不但不是阻碍,反而成了一种推动力,让她的心态更加开放,很多包袱消失了。演妈妈?行啊!演胖子?来吧!客串呢?也不排斥啊!她说:“只要角色有亮点,诠释好了就很有成就感,一样可以打破‘偶像的圈层。”

如她所愿,最近的三部剧集中,她诠释了三个截然不同的角色。2019年底播出的《乔安你好》里,她是干练霸气的大女主制片人乔安,活脱脱的现代职场女性。为什么这么说呢?以乔安为代表的现代女性,事业永远比小打小闹的儿女情长重要,别说面包和爱情选什么了,她的面包可能是法棍,专门用来砸爱情。在即将播出的《山河月明》里,她和冯绍峰、陈宝国、张丰毅等演员搭档拍戏,饰演明成祖仁孝皇后徐妙云——历史上以智慧与气度著称,被史学家称为“一代贤后”。在《迷局破之深潜》里,她出演“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的冷酷女特工闻夜鸣。

“我不想再等了,就从现在起做出改变吧。”颖儿说。她对角色并不设限,无论是积极的还是颓废的人设,无论是独立女性还是全职妈妈,她都愿意试一试。

采访前几天,颖儿看到一句话,记忆深刻:“当你降低野心,把時间用在提高你的才华上,你就离目标不远了!”

有人说她不行,她就直面质疑,用一个个不同的角色,不断挖掘着自己的各种面向,一点点改变自己在别人眼中的看法。她相信,只要让更多人看到自己的可塑性,就能打开僵局。

“多走几步,我的世界才有更多可能。”颖儿说。

4刚出道的时候,颖儿希望自己赶紧红起来,被更多人知道;二十来岁的时候,她希望演很多很多的戏,得到很多很多人的认可;到了现在,她反而沉淀下来,找回了自己表演的初心,她想尝试更接地气、更生活化的角色。

颖儿逐渐找到了自己的表演节奏,于是开始在角色中释放更多个性。她说:“原来觉得拍戏的有趣之处在于塑造不同的角色,但现在就想给角色增加很多细节,让人物变得饱满。”

她开始注意身边的人,留意生活中的每个细节,并把这些东西都融入到自己的表演中,让角色变得更加具有生命力。看着角色从剧本中跳脱出来,在自己的演绎下成为一个活生生的人,颖儿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她的手机里有一个备忘录,里面记满了她在生活中观察到的各种细节。每当接到一个新剧本,她都会打开备忘录不停翻看,研究一下哪些细节可以运用到角色中去。

“不用在意别人的影响啊,自己可以给自己开拓赛道的,任何人都可以。”如今的颖儿偶尔也会有迟疑的时候,但一眨眼就都过去了,只要投入到表演中,她便无暇再考虑其他。

颖儿时常想起考中戏的前半年,她和妈妈一起从湖南常德来到北京备考,每天凌晨五点钟,妈妈就陪她一起跑步、出晨功,不曾懈怠一天。冬天的凌晨,她跑过安静的胡同,绕过结冰的湖面,穿过早市的人群……冰天雪地里,她一路跑着,觉得自己心里热烘烘的。

如今的颖儿就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心里有梦,就能一直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