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木里（五首）

文 庞勉

想起木里

歌声在木里飘得很远，白云

将它们捎去山巅。牵骡子的向导，

牙齿黑黑地抽烟，把路过的树林

染出忽浓忽淡

半片上午及整片下午。日光细雨

都被脚印踩进深深浅浅的泥泞

踩进灯火温暖摇曳的黄昏

从泸沽湖转悠到木里

好像走了一生，又好像只走了一瞬

时间是一场错觉，风吹不醒

鱼鹰与我

从前，我是风的孩子

通常在初夏的傍晚

如果不下雨

就会换身干净衣衫

跑去杨树、柳树垂青的河边

看看打鱼的船

三两的鱼鹰，预先

披挂好夜色

像一排老实可靠的标点

握住船舷

时间埋在水的下面

只眨眨眼

鱼鹰溜进水里

我溜进时间

只眨眨眼

当鱼鹰举着鱼出现

我举着渐白的发出现

情书

亲爱的。你不是天使，我也不是

我们不过是这十丈红尘中

一对普通的男女

我们买菜，我们洗衣，我们煮饭

我们打开燃气灶，我们煎炸烹炒

让日子烟火蒸腾，充满温暖

亲爱的。从来就没有什么天使

从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去高高仰望

今世已经沧桑，我们庆幸

依然有足够骄傲的光芒

吸引彼此的拥抱

唤醒低迷徘徊的忧伤

雨水

雨水是和天空的一场告别

雨水是和土地的一次会面

雨水是一帘春光的预演

雨水是一滴青翠的呼唤

唤醒远山起哄的杜鹃

唤醒堤岸吐绿的柳烟

唤醒桃杏喷香的江南

唤醒燕雀衔泥的屋檐

唤醒每一处的酣眠

唤醒每一双欲语还休的眼

看看啊再看看

驰马飞援的少年

什么时间才能够回转

村庄

我的村庄隐没在泪水背后

收割完的稻田，袒露悲伤

群鸦飞至，鸣叫

一滴滴

打湿赤裸的原野和死亡

会有琴声流淌吗？

如果有，请置山川为凳

竖江河为弦

让我拨响

关心人类的乐章

带回别来无恙

胜雪的白衣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