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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

2020-08-13斯沐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20年1期
关键词:首都机场侄儿乌黑

斯沐

我一直以為 50 多岁的母亲,还有一头乌黑的头发。

这个暑假,侄儿满月办酒,虽然在遥远的北京,但我这个当姑姑的没有考虑就买了去北京的机票。一来去看看可爱的小侄儿,二来因为母亲也在北京。

因为飞机延误,到达首都机场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原本说好就弟弟一人开车来接我,没想到母亲也来了,我感到很意外。母亲一向晕车,她这一生最受折磨的就是头晕头痛。在儿时记忆里,我最早认识的药就是去痛片,用白色小瓶子装着,药片也是白色的,那是每次母亲头痛必吃的药。这么晚了,还坐上一个多小时的车来接我, 母亲的头一定又痛了。母亲见了我,就大步走来牵着我的手。用那双粗糙的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把我的手都握疼了,就好像我随时会逃走一样。我心疼地说:“妈,这么晚了,你干吗还来接我啊?我这么大一人, 弟弟来接就可以了。再说,等下还要坐一个多小时的车,你不是会晕车吗?你的头肯定又痛了。”母亲笑着回答:“我也想来看看机场,首都机场可真大!头不痛,不痛!”我知道母亲说来看机场,说头不痛,只是敷衍我,我便不吭声了。

从机场出来到停车场,要搭自动扶梯。我跟在母亲后面,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我才发现,母亲一头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白了一大半,是那么刺眼, 一根根直刺我的心。“妈,你头发怎么白了这么多?年初回来时,怎么没看见你有白发?”我吃惊地问道。母亲倒是很自然,像是问了一个跟她无关的话题,轻描淡写地答道:“是啊,头发白了很多。夏天,要经常剪头发,我就没去染发了。”

染发!我这才恍然大悟。是啊,我一直以为,她还有一头乌黑的头发,我的母亲,还是没老的。可时间却是一把利剑,残酷地划开一道道赤裸裸的现实。三年的时间,她的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作为她的女儿,一点儿都不知道。

坐上车回去的途中,我让母亲坐在前排,帮母亲把窗户打开,这样就不容易晕车。我坐在车的后排,车内没有灯光,一片灰暗。但母亲的白发就像是已经深深地长进我的脑海,不停翻转。我想起年幼时,母亲是极其爱护她那一头秀发的。那时家里穷,很多人都舍不得买洗发露洗头,只是用洗衣服的肥皂洗洗。母亲却是例外,她每次用洗发露洗完头后,头发上总能留下淡淡的清香,那种味道很好闻。我就吵着让母亲也给我洗,母亲边给我洗头边说:“女孩子,要爱护自己的头发。”

后来,我读师范,学费成了家里的一笔负担。母亲就更拼命地干活儿。炎热的夏天,母亲在采完茶后,因为要赶到2 公里外的乡里把茶叶卖了,就来不及再回去洗漱。母亲就带了一把梳子放在茶篮里,去卖茶前,都要把头发梳整齐。每次还都问我,头发还乱吗?我暗暗地想,毕业了,能赚钱了,就不让母亲这么辛苦了,给母亲买好吃的,买漂亮的衣裳,买母亲喜欢的。

如今,我什么都还没做,母亲的一头秀发已白,变成了我心头的痛。

责任编辑:蒋建伟美术插图:李兆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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