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代我的军营生活
2020-08-13徐文初
徐文初
国务院在2018年国家机关体制改革中首次设立“退役军人事务部”,随后陆续制定《退役军人保障法》等法律法规,有序推进退役军人事务工作。7月,国务院又公布了《为烈属、军属和退役军人等家庭悬挂光荣牌工作实施办法》,明确要求各地确保悬挂工作落实到位,彰显党和国家赋予军人家庭的榮誉。与此同时,退役军人和其他优抚对象的信息采集工作全面铺开,为落实悬挂“光荣牌”任务作准备打基础。
作为一名曾在空军部队服役6年,1961年底告别军营的退役军人,上述一连串喜讯犹如一夜春风扑面而来,令我感到无比温暖十分自豪,仿佛看到久违的军营徐徐打开大门,正在向我们这些老兵频频招手……
走进航校
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成为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这是我年轻时梦寐以求的心愿,读过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以后,这个心愿更加急迫。新中国成立之初,我国实行的是志愿兵役制,一般不征召在职适龄青年,而我刚成年时已参加工作,就被挡在军营大门外了。
1953年夏,吴江县大规模的扫盲任务基本完成,我们这些扫盲干部开始分批转岗,我接到了去人武部的通知,在那里遇见了陈昌义、倪正言、黄剑刚、赵文熙等老同事,这才明白是参加保密部队不面向社会的内部招兵。遗憾的是体检中谁也未曾过关,前后约半个月的追梦期便夭折了。这段鲜为人知的小插曲,永远滋润着我的心田,毕竟与军营有了一次相约。
1955年,我在吴江震泽区开弦弓中心小学担任校长,寒假前接到了去“江苏省教育行政干部学校”(后改省教育学院)进修的通知,正乐滋滋地准备春节后前往南京报到,孰料空军部队到吴江征兵的消息传开了。这一年已经实行义务兵役制,在职的适龄青年也在征召之列,立即唤醒了我深埋心底的参军梦。翌年早春2月,我在“吴江人民大会堂”参加征兵动员大会,首批登台报名,表示无条件服从祖国挑选。
圆梦的时刻终于降临,接到应征入伍的通知后,没来得及辞别宜兴县老家的慈母,按时去苏州空军新兵营集中等候分配。五天后,我北上南京前往空军南京军区报到,受命到安徽芜湖的军区直属卫生教导大队学习。一个多月以后,突然接到上军校的通知,这是我料想不到的喜讯。
军校的全称叫“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六航空预备学校”,坐落在吉林市郊松花江畔,占地百余亩。航校学习有多个科目,其中政治课重点讲解国际形势和国内大事,文化课以数学为主,由专职文化教员讲课。此外,内务、队列、射击等军事课程交叉进行,学习内容排得满满的,生活既有规律又十分充实。
坚守山东半岛前哨
在迎接1956年国庆节前夕,我正埋头学习,刻苦训练,憋着一股子劲争取每个科目都拿到优秀成绩,不负应征入伍初心。一天上午,突然响起紧急集合的军号声,于是各个班级学员立即列队进入“八一会堂”。开会前,各个班级相互挑战,拉拉队你追我赶,军歌声此起彼伏,会堂内雀跃欢腾。大会开始后,迅即静如止水,首长登台简短动员后,教务处领导便宣读命令,全体学员提前结业,立即统一分配。
学员们纷纷打起背包,来不及一一道别,便奔向四面八方。我独自一人去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报到,在军人招待所小住三日。接到军区调令后,我坐上南下的火车,直奔山东潍坊市驻守的中国人民解放军4317支队(312雷达团)报到,团部分配我编入新建制的第6连。到了连队,我才知道美军太平洋第七舰队早已驶抵台湾海峡,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台海紧张局势骤然升级,我军相应加强部署,以应对美蒋的军事挑衅。第六航空预备学校提前结业分配,原因皆出于此。
新编雷达连装备的是当年最先进的苏制π—20,可监控预警的空域范围大。雷达探测有多远,国防安全就能有多远,所以我们这个连队便入驻山东半岛最东的海滨荣城县郊区。这里是四面环山的小山村,没有营房住民房,我们全班分到一小间养骡茅草房。
上世纪50年代,百废待兴,是加快经济建设、大干快上的岁月,人民生活逐渐好转,开始过上富足安宁的好日子。但看似平静的广袤大地和辽阔天空从来没有平静过,在我们的雷达屏幕上隔三差五出现可疑的荧光点,有时敌机会利用雷达电波的盲区,悄悄从超低空或超高空闯入我领空,侦察我军事目标,散发反动标语传单,伺机挑衅破坏。在防范敌机入侵中,雷达的探测预警至关重要,我们全团分布在山东半岛的各个连队,用雷达的电波编织成一张巨大的天网覆盖空域,昼夜严防死守,决不让敌机成漏网之鱼!
在荣城山沟里待了半年多,连队接到调防命令,转驻青岛柳亭海军机场。转移那天,所有装备全部装车集中在山村边缘的一片谷场上,除警卫班在外围设岗外,我们负责雷达装备的警戒,轮流放哨,每人1个小时。不巧的是,我被安排在深夜2点钟,睡得正香时被唤醒了。已到深秋时节,天空没有月亮,几颗稀疏的星星无力地眨着眼睛,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秋凉。我紧握子弹已经上膛的枪,瞪大双眼在昏暗模糊的黑夜细心观察,不留任何死角。
那个年代,山东半岛,尤其像荣城这样的海岸线一带,入夜后往往会在阵地不远处升起信号弹,这是敌特在暗中联络,蠢蠢欲动。一天半夜,山顶雷达车前10多米远处突然冒出一个黑影,哨兵发现后喊“口令”没有回应,立即开枪射击。可惜这是个新兵,“砰”的一声,子弹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便宜了这坏蛋。
到达青岛柳亭后,有营房住,条件好多了。最幸运的是,我们还出色完成了一次为中央领导领航的任务,并因此受到集体表彰。
为毛主席、周总理领航
1958年深秋的一天,我们接到了二级战备,即进入临战状态的命令,要我们执行一次导航任务,确保座机安全降落。
机场加强了警戒,各道口全部封锁了。当日午后我们便进入了指挥室。那时我才20出头,敏感、好奇而富于想象。我戴上耳机,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我在猜测,甚至在推理,几经肯定—否定—肯定,始终难下定论。我凝神思考,目光转向明净的窗口,机场全景顿时映现眼前;继而左右扫描,视线最后停留在跑道上。我心里想:按往常惯例,凡客机着陆,都滑行至指挥室前不足百米远的停机坪,在此迎来送往。我便将指挥室仅有的3架望远镜中的一架高倍的放在自己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