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父亲不再关心你的心事

雁春秋媒体人，青年作家

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我和父亲走在从小镇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父亲给我讲他小时候的故事，给我讲做人的道理。而我，与他讲我的梦想。回头来看，那时候的梦想多少有些狂妄，可是父亲并没有嘲笑和打断我。而是给我许多鼓励和赞许。我记得，那一夜，月光皎洁明亮，映照着乡间小路上父亲和我的身影。那一个夜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个夜晚之一。

谁能想到，那是我犯了一个在当时比较大的错误后，父亲被我的班主任找去谈话后的情形。彼时，我还在上初中。初中生都是住校。周末放假后，需要有人留下“照校”（照看学校）。所谓“照校”，其实也没什么可照的，就是照看宿舍里同学们的被子、箱子等物，防止被盗和发生火情等。某一个周末，轮到我照校时，我犯懒没去。而恰好那周，有几位同学的被子居然被盗了。因为我擅离职守，被盗被子的赔偿责任，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现在看来，几床被子似乎值不了多少钱。但那时家里经济十分紧张，我没敢把这事告诉父母。可是自己又没钱买被子赔给同学们，就想着把带来自己吃的米卖了攒钱买被子赔给同学们。無疑，这种想法是十分幼稚的，就算我一个月不吃不喝，卖了米攒下的钱也不够买那几床被子的。就这样僵持了几天，老师只好通知了父亲。我心里想着，这回闯大祸了。平日里，父亲对我们就极严，这要是知道我闯了这大祸，还不火冒万丈雷霆万钧？然而，来到学校的父亲并没有发飙。同为教师的他甚至还和我的老师探讨了教育之道，他表示，丢失的被子肯定会赔偿，但作为老师，自己的学生几天没吃饭是不是也应该关心注意到？当天晚上，父亲决定，将我接回家吃几顿好的。路上，父亲虽然也指出我没有履行照校责任的错误，但并没有借此严加指责。同时，他觉得，让一个学生来承担照校的责任，其实有点勉强。

可能担心我对于赔偿被子的思想负担过重，父亲给我讲起了他小时候犯错的故事。我逐渐放下心里的包袱，和父亲在月光下畅聊“人生”。那一次，让我感受到父亲的严厉之外，也善于了解别人的心理，懂得如何教育和关心学生。上高中和大学后，每每放假回家或在电话中，我都要向父亲详细讲述我学习生活中的细节，父亲总是十分关心关注，不时插话，和我分享他的经验和看法。

毕业工作后，我和父亲相隔数千里，工作和生活中的大事，我依然要适时在电话中向父亲报告，和他细细聊上一阵子。那时，父亲十分愿意做一个忠实的听众，对我的每一次进步，每一次大事，都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为我高兴的事而高兴，与我分享每一次喜悦。可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不知从何时起，父亲对我的事不再那么“上心”，你兴致正浓，侃侃而谈，他只是淡淡地回应一声“哦”。或许，父亲对儿女们的“漠然”，并非本意，而是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心力不济所致。但无论如何，我多么希望父亲像从前那样关心我们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