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雪糕箱
2020-08-06梁珍
梁珍
五一假期,我带着孩子回了趟娘家。一看到我们进门,母亲就马上起身张罗一大堆好吃的。天气太热,儿子非要闹着吃雪糕,母亲一边满脸慈爱地哄着小外孙,一边颤巍着打开冰箱,竟然找出了儿子平时最爱吃的雪糕。看着那双略微发抖的双手,我想起了母亲的雪糕箱。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冰箱还没有普及到农村家庭。到了夏天,农村的孩子们想吃点雪糕,只能到街上的冰室买。夏日里的冰室,生意异常火爆,门口总被挤得满满的。大家买了雪糕都堆在冰室门边上吃,不然出大门没几步,雪糕就要化成水。母亲看到了商机,她从镇上的冰室批发了雪糕,在泡沫箱里装好,绑在老式自行车后座上,再走村串户地卖。每根雪糕批发价一毛五,卖出去两毛钱一根,生意好的时候一天能赚上十几块,够买几斤肉了。
记忆里,每天中午十一点,母亲忙完农活,回家胡乱扒了几口饭,再把水壶灌上凉开水,就拿上草帽,推着车出门了。为了多卖一箱雪糕,母亲顾不上炎热,从镇上的冰室批发完雪糕,顾不上歇会,便从附近的村庄开始一路推着叫卖。天气越热,雪糕越好卖。为了让雪糕箱冰镇效果更好些,母亲还会小心翼翼地在雪糕箱外面包上一层塑料薄膜,再在箱口垫好一层湿毛巾。生意好的时候,一个下午可以卖掉两三箱。碰上箱里的雪糕没有卖完,母亲往往会不甘心地多串几段路。等到下午六点,雪糕箱的冷藏功能开始减弱了,剩余那些没有卖掉的雪糕,大多都化成了雪糕水,母亲也只好回家了。即使是化成水的雪糕,母亲也是舍不得自己吃掉的。因为这样的雪糕水,是我们这些孩子最巴望的冷饮。卸下雪糕箱,母亲会耐心地拿出几个瓷碗,小心翼翼地把雪糕箱里化成水的雪糕倒出来给我们解馋。我跟弟弟在一旁瞪大眼睛守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倒漏在瓷碗外面。
遇到下雨天,母亲会比往常回来得早些,这时候,如果雪糕没有卖完,我们就可以幸运地吃上几根完整的雪糕。这样的天气,我们既担心母亲的安全,又高兴地惦记着雪糕箱里的雪糕。母亲的神色也伴着雪糕箱来回波动,若是喜笑颜开,那雪糕箱必定一扫而空,我们就老老实实地盼着下次母亲的雪糕卖剩下一些;若是母亲神色茫然,雪糕箱里一定还有没卖完的雪糕,我们可就有口福了。碰上哪天雪糕卖得好,母亲还会顺路在经过镇上的时候,用卖雪糕赚下的钱买几斤米粉回来。那时候一碗米粉要五毛钱,除了一年里难得几次的赶圩,平日里我们是吃不上这些东西的。母亲买了米粉回来,搁点猪油和盐巴把水烧开,再把米粉抓进去,用葱花和酱油一拌,就成了记忆里最美味的一碗米粉。
后来,生活条件越来越好了,很多农村家庭都添置了冰箱,村里的孩子一年四季都可以吃上雪糕了。母亲的雪糕生意就这样被搁浅了。只是沒过多久,母亲又开始用自家种的玉米和谷子酿酒来卖,开荒扩地种些改良品种的蔬菜来卖,还在猪圈里放了好些头小猪养着……那个年代,母亲凭着自己的勤劳和智慧,用卖雪糕、卖酒卖菜、养猪等一毛毛攒下来的血汗钱,供我们姐弟吃穿、上学。
再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母亲也老了。她已经记不清年轻时为了生计奔波的那些活计,那个雪糕箱也早被拿来改造成阳台上种着葱花的旧箱子。只是我永远也忘不了母亲忙碌的身影,以及那个装满爱和希望的雪糕箱。
(作者单位:东兰县财政局)
(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