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第一女婿,抗疫物资肥了自己人
2020-08-04陶短房
陶短房
賈里德·库什纳。1981年生,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女婿。2003年毕业于哈佛大学社会学系,2007年获得纽约大学工商管理硕士、法学博士,2008年任库什纳公司CEO,2009年与特朗普之女伊万卡结婚,2017年被任命为白宫高级顾问。
华盛顿当地时间5月11日,美国国家广播公司报道称,由特朗普女婿、白宫高级顾问库什纳领衔的“天桥项目”事实上已被叫停。至此,这个协调美国抗疫物资采购、运输和分配事宜的项目引发的种种争议,有了初步结论。
招了一批外行亲友
美国疫情发生后,防疫物资采购、供应和分配的乱局引发广泛不满,人们对原本负责这些事的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MA)怨声载道。鉴于此,特朗普在2月宣布成立一个由库什纳领导的“天桥项目”团队,成员由库什纳自行招募,“在私营部门和联邦政府机构间建立伙伴关系,以提高防疫效率”。非正式的解读是:库什纳可利用自己的私人关系,寻找性价比更高、供应更快捷的防疫物资,运回美国分配到有需要的地方。
“天桥”运转之初似乎赢得不少喝彩声。江湖上流传着这位犹太商人子弟动用关系在全球抢购口罩、呼吸机的神话,为该项目工作的年轻志愿者士气高涨,也博得不少好感。3月,库什纳团队推动在沃尔格林等三大零售商停车场开展快速核酸测试,确如雪中送炭。
但这种好感很快就开始“打折”了。
首先,“天桥”自3月20日开始招募的志愿者几乎都来自风投和咨询公司,许多人从姓名到资历都是假的。他们使用公共邮箱,甩开FEMA等传统机构和专业人士,上网“海搜”防疫物资线索。这显然不可能提高效率。
其次,“天桥”的管理团队都是库什纳的亲朋好友。库什纳在建立让公众确认是否需要进行核酸测试的站点时,选择了奥斯卡健康保险公司,这家公司属于他的哥哥。在呼吸机货源方面,他的“高参”是克洛斯和库马尔,前者来自库什纳姐夫家族,后者是共和党印度教徒联合会主席,是特朗普最早的狂热支持者之一。他们都没什么特殊货源,克洛斯甚至偷偷在脸谱网的群组里寻找货源,再以“独家渠道”名义向库什纳报功。至关重要的部际协调员工作,库什纳交给了其大学舍友博勒,而负责为志愿者团队“把关”的除了博勒,还有库什纳的助手伯科维茨、第一夫人梅拉尼娅的办公厅主任拉德福德等人。
库什纳本人也没什么公共卫生领域的经验。白宫官员私下透露,自领导“天桥”以来,这位富商子弟的主要工作方式就是上网和打电话,从中寻找线索并跟进。问题是,不论他本人还是他的团队,似乎都缺乏分辨线索价值和真伪的专业技能。
采购分配搞“关系户优先”
库什纳团队最为人诟病的,是其在采购和分配方面“看人下菜碟”。南卡罗来纳医生亨德里克斯说,该州口罩供应短缺之际,他曾主动提供了一批资质完整、出口履历丰富的中国供应商信息,但一个由12名志愿者组成的“天桥”筛选组没有及时将信息提交给负责采购的官员,白白耽误了许多时间。
《纽约时报》载文披露,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并非仅仅因为志愿者缺乏专业知识,也因为他们被告知“要优先考虑总统‘关系户的线索”。比如,特朗普的高尔夫球友、牙医哈祖里和共和党籍众议员巴滨就通过“天桥”,安排他们的墨西哥朋友拿到了10万个测试盒的订单。如果没有“天桥”,这个供应商在FEMA常规筛选程序下多半会落选。
“定向采购”和缺乏专业知识的叠加,带来令人崩溃的后果,3月下旬,两名志愿者接到特朗普支持者潘尼斯提交的“可靠线索”,称可提供1000多台价廉物美的呼吸机。在“天桥”极力推荐下,此人拿到了纽约州价值6900万美元的呼吸机采购合同,但迄今一台呼吸机也未能提供,而且钱也未能追回分文。
采购如此,分配也如出一辙:“特朗普拉拉队队长”、福克斯新闻主持人皮罗通过“天桥”反复施压,最终迫使10万个口罩被优先送到了她推荐的医院。她的同事克里米亚德也如法炮制。第一夫人梅拉尼娅的前助理、如今在美国国际开发署工作的拜特尔是“天桥”志愿者团队临时主管,她对《纽约时报》承认,的确有一个采购和分配物资的VIP名单,能否入选“优先考虑的是政治倾向”,而所有志愿者筛选出的“有价值线索”,还要由政府官员根据上述原则再筛选一遍,然后将结果交给FEMA采购团队。这样做,不仅令后者的挑选余地大幅缩小,也浪费了时间。
一些专家说,“天桥”向相关企业提供空运货物的运费,以换取20%的“保留货物”及其余货物一半的分配权,还给予“天桥物资”更多通关便利,导致大量物资在效率低下的“天桥”体系内堆积,而FEMA体系却“吃不饱”。5月初,“天桥”称已运回76万个N95口罩、6亿副医用手套和大量防护服等物资,50%由分销商送往防疫热点地区,另外一半进入正常分销渠道。但各州官员表示,联邦仓库里的物资的确越来越多,各州仍然“缺货”,原因“只能归咎于库什纳团队干扰了正常公共卫生应急体系的运转”。
库什纳(右二)与工作人员在一起。
2020年2月,库什纳夫妇访问印度。
庫什纳(右)参加白宫会议,交谈者为特朗普和商务部长罗斯。
争议和批评越来越多
面对争议,特朗普曾大力为女婿辩护,称其在最关键时刻确保防疫物资供应,“连纽约州长科莫都夸过他”。
特朗普是商人出身,其团队内充斥着共和党边缘人物、保守派商人、狂热的青年政治发烧友等。在他们当中,拥有犹太财团和金融背景的库什纳已算得出色人物,又有翁婿关系,自然获得另眼相看。美国政体特殊,总统权力极大,用人不受党派限制,国会的牵制力也不强,幕僚团队、驻外大使甚至部长人选都有严重的“酬庸任亲”现象。特朗普在这方面格外突出,一方面他在政治圈积淀浅薄,愿意为他所用的专业人士不多,另一方面他对“圈内人”也有抵触情绪,宁愿选用“靠得住”的私人——反正他自认为是“史上最专业总统”。
库什纳就这样跻身特朗普施政团队核心圈,曾被赋予协调美国中东政策的重任。考虑到他的犹太背景,这也算“专业对口”。但库什纳的特殊背景和特朗普的“非常规操作”还是制造了麻烦。美国罔顾安理会决议和自己的承诺,一味偏袒以色列,承认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承认戈兰高地是以色列领土,承认被占领土上犹太人定居点的合法性,这一切令巴以和平的前提、基础荡然无存,也令美国在中东再难扮演居中调停角色。这一失败的战略,库什纳难卸责任。
当特朗普的中东战略不断遭到质疑时,他一方面坚持既定战略,一方面又让库什纳“换岗”。库什纳被“空降”到防疫领域,特朗普的目的是让防疫战略为其选举大计服务,同时“看牢”那些他不得不用又并不信任的专业人士。但随着疫情的发展,库什纳团队引发的争议和批评也越来越多。FEMA前副局长曼宁说,灾难发生之际建立新应急平台是绝对错误的。国土安全部前部长助理凯耶姆称,“天桥”的成立分散了FEMA分配应急物资的权力,导致应急体系的混乱。一匿名高官称,库什纳“可能只是在自己办公室的电脑上搜索‘疫情信息,然后虚构一些应对之策,却总能从岳父那里拿到发号施令的‘金牌”。一名“天桥”志愿者匿名上书众议院监督委员会,称“尽管志愿者每天工作12小时、一周工作7天,但坦率说经常在做无用功”。这一说法得到不少圈内人的承认。库什纳为志愿者机制辩护,称志愿者是“真正的爱国者”,但“天桥”最受好评的快速核酸测试计划却被揭露有名无实,号称建立几千个测试点,最终只建了78个,白白耽误了几周时间。库什纳不得不做出妥协,在4月中旬遣散了全部志愿者,将相关工作交还给传统机构的专业团队。
特朗普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4月底,他曾经反复暗示要解散白宫疫情应对小组,减少福奇等公共卫生专家的出镜率。该小组负责人、副总统彭斯5月5日向媒体坦言,这个主意“是库什纳出的”。但第二天,特朗普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表示“没打算这么做”,理由是“我不知道这个小组如此受欢迎”。这等于打了库什纳的脸。
5月7日,FEMA与卫生和公共服务部相关负责人组成的协调组决定,除防护服外不再安排新的“天桥”项目航班,已安排的31趟航班照旧执行,但相关部门将讨论如何改善物资分配。尽管FEMA官员仍强调如有必要“天桥”还会重开,但在很大程度上,库什纳的“天桥”已经坍塌。
目前,众议院的民主党人仍然不依不饶,有民主党众议员致函FEMA,要求FEMA提供员工和库什纳之间的通信内容。民主党议员们还要求提供“天桥”相关合同、航班和货物交付信息,准备揭开“天桥”内幕。而特朗普让爱婿再次撤退也实属无奈:疫情急,选情更急,此刻如果“天桥”继续帮倒忙,那可真就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