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自己想说的话像条河流

吴昕孺

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作家协会教师作家分会副主席兼秘书长。

要一名作家来谈写作似乎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其实不然。这就像请一名木匠谈如何做好木器，他可能宁愿做给你看，也讲不出个甲乙丙丁来。我的切身感受是写一篇创作谈比写一篇小说或者散文更棘手。为什么？因为每一篇文学作品都调动了那个作家所有的阅读积累、思想历程和生命体验，该讲的都“显在”或“隐含”在作品中了，再来写创作谈就有狗尾续貂之嫌。

有的作家在和同学们聊作文时，会对大家说：写好作文并不难;作文就像说话，你会说话就会写作文……这些观点都对，但要看跟谁说。小学生刚开始学写作文，为了让他们不害怕作文，激发他们的写作兴趣，这样讲很好。而且，把自己说的话搬到纸上，可以最有效地让同学们学会观察生活，关注身边的人和事，形成朴实、饱满的文风。但到了高中，我们至少写了六七年作文，对这门“手艺”并不陌生，你就是说一百个“不难”，我还是觉得难，你越这样说我越觉得你在哄人。窃以为，同学们的感觉是对的，你们对这门“手艺”的评估是准确的——写好作文，很难。

作文难在哪里？难在如何准确、生动、优美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情感、思想）。我把作文的难度分为三个层次：第一，你要有自己的观点，或者对某个人（物）产生了情感，或者在比较大的层面上，对社会和人生形成了一定的思想。这些，才是写作真正的源头。第二，有了观点、情感和思想之后，你还要有表达的欲望。有一肚子话，却不想说，那些话就会烂在自己的肚子里，得不到任何回应。所谓作文，就是要让自己想说的话像条溪、河、江一样，流动起来。因此，在拥有观点（情感、思想）之后，你还得有激情，这样你的文章里才会有跳荡的浪花、澎湃的波涛，甚至是飞跃的潮头。第三，激情之外，很重要的一点，你必須有能力把自己的观点（情感、思想）表达好。

对于中学生来说，我建议大家有意识地在三个维度上提高自己的写作能力。首先是精准。无论是描写、抒情，还是表达观点，精准都是最为基本的要求。尤其是描写，要尽量做到客观、细致，它考验的是我们的观察力。大家想想，一个在学校埋头做题、在家里埋头玩手机、连身边的人和事都懒得看一眼的“宅人”，会不会有这种观察力呢？这就是作文难的地方，也是大家觉得没东西可写的症结所在。第二个维度是生动。写准了，还得把它写活，不能是死的。任何事物都在运动和变化之中，我们就是要写出这种哪怕是细微的变化来。它考验的是我们的想象力。第三个维度是优美。优美绝不是堆砌华丽辞藻，而是在表达中呈现特有的美感，这种美往往体现出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所以它考验我们的审美力和思想性。

打个比方吧。我们说“一只鹰在天上飞”，这个描写是准确的，是我们眼睛看到的，没有问题。有个同学这样写道：“一只鹰在天上移来移去。”他用“移来移去”取代“飞”，表明那只鹰不是低飞，而是在高高地飞翔。由于飞得太高，鹰看上去很小，更看不到翅膀的摆动，所以就像是一个黑色的点在天上“移来移去”。这样写是不是很生动？另一个同学写道：“一只鹰在天上移来移去，它的孤寂像阳光一样融化在白云里。”这样的句子意味更加丰富、深长，蕴含着作者的思想情感和审美意识，让它颇具文学作品的风范。

有同学问，那我们如何应对考场作文？考场作文可不是我想写啥就写啥的！这个当然不容易。但是我想总结的是，当你真正喜欢上了写作，并在日常训练中学会了精准、生动、优美地表达自己，考场作文不也是小菜一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