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办公室被炸毁，半岛局势走向何方

2020年6月16日，朝鲜炸毁了朝韩联络办公室建筑大楼。直接导火索是5月31日韩国两个脱北者团体利用气球向北散发反朝传单。脱北者为何让朝韩联络办公室躺枪？朝鲜炸毁“对话窗口”意味着什么？未来的半岛局势会走向何方？

2000年6月15日，朝鲜和韩国在平壤签署了《北南共同宣言》，这是朝鲜半岛分裂55年后，朝韩首脑首次会晤带来的成果，半岛逐渐回暖。然而，在这之后的20年间，寒冬多次降临半岛，角力、博弈甚至小规模局部摩擦持续上演。

2020年6月16日，朝韩共同联络办公室被朝鲜彻底炸毁，成为一片废墟。6月17日，朝鲜人民军总参谋部发言人宣布了一系列军事措施。韩国则表示，若朝鲜继续恶化当前局势，韩方将采取相应的强力措施加以应对。半岛局势重现紧张。

脱北者为何让朝韩联络办公室躺枪

朝韩联络办公室是朝韩关系的协调机制，它的前身是朝韩首次首脑会晤的成果——南北交流与合作咨询办公室。在双边关系缓和期间，两国官员每天都会在这一办公室碰头开会，为朝韩和解、合作做了不少工作。

然而，李明博执政后，南北关系迅速恶化。2010年，南北交流与合作咨询办公室被撤销。到朴槿惠政府，则彻底中断了南北一切合作与交流，包括开城工业园区。

文在寅當选后，朝韩关系回暖。随着美朝关系出现历史性转机，朝韩关系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热络。2018年9月14日，双方在南北交流与合作咨询办公室旧址启动了朝韩联络办公室。

正如美朝关系是朝韩关系的“晴雨表”，南北关系则是朝韩联络办公室的“生死符”。因美朝首脑河内会晤的破裂，朝鲜旋即愤而不再参与朝韩联络办公室的例行会议，致使联络办公室陷入停顿。2019年底暴发的新冠疫情，不仅没有让联络办公室迎来转机，反而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彻底重蹈了被关闭的覆辙。

在朝韩联络办公室名存实亡之际，脱北者团体违反南北共识，向北散布反朝传单，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可以说，传单仅仅是这一次朝韩关系突然恶化的一个导火索，并不是直接原因。目前的朝韩关系突然恶化，是这两年来双方矛盾积累所致，只不过传单事件把它彻底揭开了。

朝鲜炸毁“对话窗口”意味着什么

其实，朝鲜对脱北者反朝宣传的激烈反应，并非完全借题发挥。根据朝韩之间的《板门店宣言》《九一九军事协议》相关规定——“在军事分界线一带停止包括扩音喊话、散布传单在内的一切敌对行为，撤走其工具，并将非军事区打造成和平地带”（《板门店宣言》原文），而韩方此举显然违反了协议。

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研究员李枏称，朝鲜炸毁联络办公室这个“对话窗口”，一是因为韩方散发反朝传单已经引发朝鲜国内上下强烈不满，他们必须进行回击;二是朝方认为韩方首先破坏了此前的协议，那他们也没有必要再遵守。

吉林大学行政学院国际政治系教授王生指出，“金与正（金正恩妹妹）现在掌管了朝鲜对韩的主要工作，这个（措施）可能是她新官上任来强化自己的地位。另一方面就是，朝方对韩国施加压力。”

中国朝鲜半岛问题专家吕超认为，朝方并非执意制造紧张局势，而是希望借施压来点醒文在寅政府，在朝韩关系等问题上，韩国方面要增强主导性，而不是一味受美国牵制;进而希望以韩国为“突破口”，争取更多的与美谈判空间。

朝韩是否会爆发军事冲突

在炸毁了联络办公室后，朝方又宣布了一系列军事行动，包括在金刚山旅游区和开城工业园区部署兵力、重新在非军事区部署民警哨所、将前线警戒执勤等级提升到一号战斗值勤体系、重启交界地区的军事训练等。这些释放了什么信号？朝韩是否会爆发军事冲突？

李枏认为，朝方接连做出上述军事举动，符合朝鲜方面在去年年底劳动党七届五中全会确定的“正面突破战”战略。

李枏称，朝鲜的“正面突破战”仍然是以经济建设为主要战线，但同时也要求强化军事力量。在今年5月24日召开的朝鲜劳动党第七届中央军事委员会举行的第四次扩大会议上，进一步提升了军事部门的权力，这也构成“正面突破战”战略的一部分。因此，面对韩方率先违反双方协议的做法，朝方通过军事性手段作出回应。

至于，是否有可能引发韩朝军事冲突，李枏表示，目前朝鲜半岛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但只要韩国不作出过度反应，预计不会爆发军事冲突。

李枏认为，目前来看，朝鲜方面还是比较克制的，炸毁的联络办公室是在自己境内，采取的军事行动也只是部署、警戒以及恢复军事演习。目前，球已经踢给了韩方，若是韩方采取了朝方认为的“过度反应”，那朝鲜只会作出更强硬、更激烈的回应。但若韩方不再有类似扩大美韩军演等朝方认为的“过度反应”，朝方仍会保持在军事分界线上的稳定局面。

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研究员杨希雨预测：“紧张局势会由于朝鲜的压力措施而不断升高，但有关各方都不会再往前走，因为再往前走爆发战争，各方都是输家。所以总的来讲，半岛局势远还没有到失控的程度，双方从各自的利益出发，不会让局势失控。”

未来的半岛局势会走向何方

那么，未来的半岛局势又会走向何方？

眼下，文在寅政府平稳度过中期大考，在国会选举获得压倒性胜利，接下来的执政更为游刃有余。而美国正值大选年，特朗普能否连任是个未知数。在这样的形势下，朝鲜通过冒险之举，能否釜底抽薪，在新的起点赢得新的机会，引发外界持续臆想和猜测。

疫情使得“逆全球化”、大国博弈的情况加剧，这无形中增加了朝鲜的地缘价值，令朝方获得更多样的生存机会和选择。至于此轮事态将如何升级，东北亚战略研究院首席专家笪志刚认为，要看朝鲜将何种考量排在首位。“如果是为了提升金与正的地位这样单纯的考量，此轮估计会很快结束。如果是为了维持疫情下国内局势和经济稳定，朝鲜的动作将会持续一段时间，且烈度远没有达到。”

笪志刚指出，对文在寅政府来说，如果朝鲜示强引发国内反朝声浪加剧，其支持率出现下滑趋势的情况下，韩方也不得不采取相对应的反制措施。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刁大明表示，面对朝鲜的挑衅，特朗普可能在短期内会用强硬姿态予以回击，以降低对方的挑衅力度。但这种强力回应多流于形式上，可能接近军事对峙边缘，但绝非具有实质性打击力度。

笪志刚还指出，一直以来，韩国对自身的定位和作用认识颇自信，自称是“中间人”的角色。但实际上，韩国起的作用有限，更多是大国博弈的副产品。南北关系的缓和离不开大国，大国间的博弈将继续影响地缘考量，东北亚局势也会保持适度紧张态势。未来，韩朝关系仍将难以摆脱间歇性循环的魔咒。

（《新京报》2020.6.18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