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部扶贫协作的“南广”模式

冯彬

位于广安市紫金山半山腰处的广安区委机关大院，从新中国成立沿用至今。这里曾称“涵虚园”，是明代“直声震天下”的户部尚书、光禄大夫王德完的故宅。

6月8日，浙江省湖州市南浔区5000头湖羊运抵广安区石笋镇万头湖羊养殖场。

黄卫军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从去年5月挂职广安区委常委、副区长至今，他外出跑项目的时间比在办公室多。

随着东西部扶贫协作开展，浙江湖州市南浔区对接广安区，带来了一系列变化，而黄卫军等挂职干部，早已被当作自己人。

全产业发展

石笋镇万头湖羊基地，近20个大棚整齐排列，接近中午时分，工人将三轮车上的饲料分拨到食槽里，顿时一排羊脑袋伸出栅栏。

如此场景，却令挂职广安区农业局的干部张开荣心生不快，他叮嘱同事，吃饭时间要提前，天气热，羊的胃口也会不好。

2018年，南浔区的挂职干部初到广安区，发现可以依托丰富的优质饲料资源，试点发展湖羊养殖，羊粪还可以作为本地龙安柚、柠檬等农作物的有機肥料。在太湖流域已有800多年圈养历史的湖羊，入川110头。

湖羊并没有水土不服，半年后繁殖100余头。从“湖羊入川”到“湖羊致富”工程，广安区将建设3个万头湖羊基地，为全区提供羔羊、技术培训、卫生防疫指导等，还有100个湖羊幸福农场，计划养殖湖羊2万头，带动5000户贫困人口参与，同时配套建设湖羊屠宰、冷链、食品加工等产业。

在基地远眺，羊文化主题乐园已经开工，包括湖羊科普展览馆、集散交易中心、养殖体验中心、儿童游园、观光休闲等。黄卫军介绍，这里将打造成具有西部风情的“世界羊仔小镇”，推动实现农旅、文旅融合发展。

回想初到广安区，黄卫军诧异“怎么乡镇里没有发展工业”。在南浔区，规模以上工业企业超千家，每个村都有自己的企业。

短短一年，南浔·广安东西部扶贫协作产业园（下称“产业园”）已经在广安临港经济开发区拔地而起。厂房里，一家国内知名电梯厂商正在进行最后的生产线调试，即将投产，已经有企业下单300台。另外三家电机、玻璃和家居企业也将在年内投产。

产业园采取“政府建平台、国企引领、民企参与、市场化运作”的建设模式，由南浔区三家国有企业作为建设主体，出资购买工业用地，与当地国有企业合作同步推进建设。两地还出台优惠扶持政策，从项目用地、厂房建设、用工支持、人才引进等方面给予扶持。临港经开区副主任柏鲁告诉记者，未来将引进10个龙头企业，投产后年产值可达25亿元，税收1.5亿元。

4月15日，四川省委书记彭清华到产业园调研，对其建设模式给予充分肯定。

“这都靠两地党委政府和每个人、每个阶段的努力。”采访中，受访者都说黄卫军善谋划、敢担当、凡事亲力亲为，但他说这些成绩也是在之前的挂职副区长秦胜的工作基础上得来的。

新理念与新速度

6月，全省东西部扶贫协作现场会在产业园召开。会后，有干部专门留下来想一探究竟，得出的结论却是——学不来。

按照常规操作，东部地区将在3年内支持1亿元左右的资金，园区的建设却没动这笔钱。黄卫军在南浔区分管城投、交投等领域，也做过企业法人代表，他想到的办法是融资，由南浔区的国企入股广安国投集团公司实施的创新产业园项目，优化股权结构，提升国企资信，“这样就更容易拿到贷款”。

黄卫军坦言，其实一开始南浔区的国企心里没底，他用三个关键词说服对方——情怀、战略、品牌，“我们是改革开放的受益者，这是回报小平家乡的机会，而且广安区具备区位优势，将产业向西部转移，是正确的选择。更重要的是，支持东西部扶贫协作，是打响品牌的最佳时机”。

后来，两地多次与金融机构对接，黄卫军还专程跑到成都，在国家开发银行守了两天。最终，产业园建设融资3.4亿元，万头湖羊基地建设融资4000万元，浔栖江南二期项目建设融资6000万元，湖羊深加工项目建设融资1600万元。

在项目的建设速度上，不少受访干部用“叹为观止”来形容。

产业园从签约到动工用了100多天，仅为常规时间的一半;浔栖江南度假区，从开工到运营113天，如今到周末已经人满为患;三个月前，万头湖羊基地还是挖掘机遍地，从开工到羊“入住”仅用了100多天。

在此过程中，两地纪委监委也开展监督执纪协作，签订协议，为高速进行中的扶贫协作工作护航。

不仅如此，规划建设的100个湖羊幸福农场，已经建成70个，其规划选址都是黄卫军带着干部们用了三个星期一起干，当初村里积极性高，乡镇却考虑收益问题犹豫不决，黄卫军找南浔的干部设计图纸，10天就盖好了第一座农场，然后一轮又一轮到村里宣传湖羊养殖模式的收益。

这几个月来，柏鲁从同事口中的“柏主任”变成了“黑主任”，但他觉得有幸福感和希望。原来的招商项目体量小，甚至有的建到一半就停工，如今厂房建好、设备买好、劳动力培训好，企业拎包入驻，而且厂房和设备免费使用三年，之后可以回购。

自己的干部

张建超记得，有次接近中午时分开会布置工作，有干部说，午休过后就马上解决。一旁的秦胜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睡午觉！”

南浔区的挂职干部生活单调，在不少受访者眼中，黄卫军和挂职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的薛景基本都是办公室—项目建设现场两点一线的节奏，“除了睡觉都在一起”。

黄卫军觉得，这里工作压力不大，领导都很支持，很多事打个电话汇报就能通过。在南浔，他分管的大小项目有几百个，在这里有更多时间去跑，“项目上的干部都嫌我跑太多了”。

7月初，到了黄卫军每半年回家一次的时候，除了汇报工作，还能照顾临近高考的女儿几天。但这一次，因为临时工作安排，他没能回去。

“其实他心里急，只是嘴上不说。”张开荣说，有时候加班到深夜，黄卫军就赶紧回到住地，和女儿视频聊天，再晚了怕耽误女儿休息。

挂职期为半年的张开荣已经延期两次，今年还一天都没休息过。全省东西部扶贫协作现场会召开前，他自己在湖羊基地当项目经理，之前一天睡9个小时的人，那段时间睡4小时自己就醒了，“但看着基地建成，什么苦都没了”。

这一次不能再延期了，张开荣正在着手写报告，内容包括养殖过程中所有的细节和注意事项，把它交给管理企业和继任者。

像张开荣这样来到广安区的干部并不少，两地制定实施干部人才交流三年行动计划，除了南浔区选派的3名党政干部，还选派了69名专业技术人才赴广安区对口开展支教、支医、支农、支企工作。广安区选派了27名党政干部、50名专业技术人员赴南浔区挂职锻炼、跟岗学习。在两地党委政府眼里，他们都是自己的干部。

今年3月，中央召开决战决胜脱贫攻坚座谈会，习近平总书记在会上指出“东西部扶贫协作要立足国家区域发展总体战略”。广安区和南浔区的干部备受鼓舞的同时，更深感责任在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