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雨夜

王小华

路的两边是割完禾的稻田，已经披上夜的罩衣。田埂上扎着一个个草垛子，就像沉默不语的小人儿。梧桐好想问问它们，自己的家是不是就在前方不远处。在闪电的白光里，这些稻草人温柔敦厚地立在那里，似乎也有点儿为她着急。

天上的閃电越来越密集，雷声就像敲破了的大鼓紧随其后。梧桐捂着耳朵，心里十分懊悔没和大人们一起回家：就为了看完电影，把自个儿丢在了路上。天哪！你为什么要在放电影的时候变脸？

大雨噼里啪啦像算盘珠似的一颗颗砸下，一块卧在泥里的大石头硌了她的脚，她身子一歪摔倒了。

梧桐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她思念亮着昏黄灯光的家，想紧紧拥抱爸爸、妈妈，包括总是和自己作对的姐姐梧叶。而梧叶此刻似乎就站在她的面前，冲着她一脸坏笑：“喂，胆小鬼妹妹！是不是遇到点儿难事，又想做缩头乌龟啦？”

“不，我才不要做胆小鬼，我是最勇敢的梧桐！”梧桐挣扎着爬起，鼓足勇气继续向前跑。

雨终于停了，天际渐渐发白。只见对面低洼处是块平地，影影绰绰出现了许多楼房。梧桐惊喜地弯下腰，把鞋里的雨水倒掉，再穿上，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突突突”，一阵拖拉机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平静。开拖拉机的司机看到狼狈不堪的梧桐，好奇地停下车，语气很温和地问：“娃儿，你是要去哪儿呀，衣服怎么会湿成这样？”

看着面前这副充满关切的面孔，梧桐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要回家……昨晚看电影时，我独自走丢了……”

司机认真听完，眼里满是惊诧，他对梧桐说：“坐上我的拖拉机，我带你回去。”

当拖拉机“突突突”地停在院子外，梧桐听到了妈妈的哭声，看到院子里有很多人。她从拖拉机上跳下来，扑到妈妈的怀里。妈妈紧紧搂住了梧桐。人们都围过来，不停地问东问西。

“你家娃儿可真不赖，家住哪里，有些什么人，都记得清楚着呢！娃儿不光淋了一夜雨，还跑那么远的路，遭了不少罪哟……”司机说完，又开着拖拉机“突突突”继续赶路了。

这回轮到大人们吃惊了：从镇上到县城有几十里，又是连夜下着倾盆大雨，这梧桐长着双小飞毛腿吗？

“恩人哪，把我家娃儿送回家……”妈妈喃喃地念叨着。爸爸在梧桐的小脑袋瓜上摸了又摸，眸子里燃起亮光。

梧桐恍惚在做梦，只是咧着嘴笑。

舞者摘自《少年文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