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里门外

张悦阳

/作者自画/

愿随东曙破冥晦，不拘一格打铁人。

我是个酷爱阅读和写作的男孩。我的书房被爸爸命名为“打铁铺”，寓意我做个文而不酸的铁打汉子。

对于写作，我是平凡而有趣生活的“书记官”。我擅长写人物、风情，试图小中见大地描摹一个地区、时代的社会风貌。

门开了。

上学我总是第一个进教室。搁下书包，正把书本往桌肚里塞，却发现有一张彩卡。展开来，上书一行不好不差的字：

这周六是我的生日，云深小院酒楼，贤朋居包厢，希望你能来。

我先是一阵激动，紧接着是一片茫然，没有署名，不知是哪位同学如此盛情。于是，我一边背着今天的默写内容“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一边盯着教室前门，审视着陆续進来的每一位同学，想找出点蛛丝马迹。但看他们的神情，一个比一个正常，每个人都像，又好像都不是。

我忍不住怀疑这是出恶作剧。没想到课间几个同学竟找来，问我有没有收到请柬。四下一对，大家都猜不到发出邀请的人。我定了定神，明天就是周六，去了就知道了。

我爸说，赴宴按规矩要略迟些才合适，谁知，我去的时候大伙都到得差不多了。

贤朋居包厢，邀请人好像还未现身。

我四处张望，想赶紧找个位置坐下，抬头就看到圆桌的上首有两个人朝我招手。朱凌凌，我们的副班长;陆圆圆，学习委员。这两个人被邀请来再正常不过的，他们人缘向来很好。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瞧见葛小小也坐在人群中。不知怎的，心里一阵不痛快，一颤一颤的。到底是谁，怎么生日宴会把葛小小也请了？

葛小小在班级里的存在感很低。

除了集体背书，有时能一天一句话都不讲，做什么都小心翼翼地。要命的是，他是个吝啬鬼，问他借个东西，他就跟耗子见着猫似的，刺溜一下跑老远。他自己吃点好的吧，用手捂着，拼命地吃，像是别人闻到了香气，他就吃了大亏。上次校运动会，大家集钱买吃的，他硬是一块钱也没出。我爸从小带我读《水浒传》，所以我最瞧不上这些抠抠唆唆的行径，平时从不拿正眼瞧他。我是班里最大方最慷慨的“大哥”，每每正义感爆棚时，就带着一帮同学“抵制”葛小小这个吝啬鬼。明面上我们喊他葛同学，背地里，就把他当作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

不过，葛小小从来不跟我们正面冲突，每次都是瞪我一眼，就跑到一边去了。哼，谅他也不敢。

没想到，今天居然要跟他同一张桌子吃饭！他有什么资格来！

这样想着，我灵机一动，紧靠着葛同学，找了个位置坐下。酝酿半分钟，才慢吞吞丢下句：“葛同学，你也来啦！”

“我不能来吗？我不能不来呀！”

瞬间，同学们都笑起来了，笑容里透出极致的意味深长。我感到了同频共振，心里有了底，撇了撇嘴：“今天来吃谁的？哪天我们去吃你的？”

有几个同学笑得更厉害了，陆圆圆哼了声，拍了拍我的背：“就依你的，下次去吃他的！不过，哪来请柬啊？”

我“哈”了几声，不再多说。方才，各位借着我的话头，已经把平日对葛同学的不满，当着本人的面彻底发泄了一通。葛小小原本也笑着，转念一想，脸一下子僵了，渐渐地瞪大了双眼，嘴很费力地闭着，手攥着衣角，鼻子里猛吸着气。班副朱凌凌看气氛尴尬，凑过来，让我少说两句。坐我左边的徐浩然见状，也跟我咬耳朵，葛小小家生长在单亲家庭，家里条件不好，听说下个月要转学回老家了。我转过头，瞥了一眼葛小小，他低着头不言语，好像忘记了刚刚的风波。想着和这位葛同学也没几天相处了，我“哼”了一声，扭过头去，闭了嘴。

菜上来了，大家你推我、我推你，猜今天的寿星是谁。这位同学真是相当精明，相当大方，隐姓埋名，让别人没法回请他，不需要人家破费。

饮料喝过三巡，我晒出了礼物，因为不知道寿星是谁，所以我准备了一本人人需要的《牛津大字典》。接着大伙一个个拿出礼物，一个夸一个，礼物不比谁的贵，要的是情谊。

我瞄了一眼，葛小小没准备礼物。

我刚压下的火又冒了起来，最看不惯这种白吃白喝的。手比脑子快，我伸出手指，用审讯的口气对着他：“葛小小，你这就太不像样了，在学校里抠门也就不说了，你给同学的生日礼物也不买？！”

“就是！就是……”几个好事的同学附和着，斜着眼盯着葛小小。其他同学在那儿叹气，班副朱凌凌想上来打圆场，我一个眼神飘过去，她又坐下，一言不发。

葛小小的手在颤着，想哭嘴角却翘着。眼里是虚空，是无奈，甚至还有点儿绝望。

我瞪着他，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突然，班副朱凌凌一拍脑袋，像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又转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猛地跳起来，朝葛小小喊了句：“小小，是你的生日吧！生日快乐！”

一时间，大家都愣在原地。

我也呆住了，看向葛小小，直愣愣地盯着他，就那么几秒，感觉比数学考试的时间还短，又漫长得像写不出来的作文课。

“这……”我朝葛小小伸出手，刚想说点什么，他突然站起来了。

葛小小突然起身，背对着我们，拉着门把手，冲出门去。

门关了。

（指导老师：陈   程）

写作背后的故事

这次《门里门外》写作的一部分灵感源自泰格特的《窗》和欧·亨利的《最后一片常春藤》。这两部作品都是从细微处开挖深刻哲理，结尾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在外，给人以强烈的震撼。读罢早有模仿它们结构的冲动，梦想借此写出一篇不坏的文章来。

联系当下新冠疫情，层出不穷的各类事件折射了人性的善与恶，我将很多在“战疫”中默默奉献的人格赋予在主人公葛小小身上。

葛小小的“吝啬”是因为他“力不及”，可其他人并不理解而只顾自以为是地“大方”。如文中的“我”，以胜利者的姿态，蔑视那些“我”看不起的人，其实是何等荒唐。

文中还有很多附和“我”说话的人。他们就像现实里的“键盘侠”，以无脑跟从，摧残他人。文末，门关了，也是为将这类有着丑恶思想的人锁在囚笼之中。

我就是要用自己稚嫩的笔触书写人性。愿在阅读与写作的道路上结交更多良师益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