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

刘乙儒

/作者自画/

我将“学者”当作志向。有人将学者分为两种：一种是“刺猬”型，他知道一件重要的事;一种是“狐狸”型，他知道很多事。我可能是只“狐狸”，因为我太好奇了，对诸多学科都有兴趣，比如物理学、经济学、心理学、西方艺术、古诗文;甚至是如何开餐馆……

可能是从小练习拳击的原因，我喜欢挑战，也不惧失败。

门开了。Σ小组鱼贯进入等候室，开始穿防护服。隔壁有一个铀冶炼车间，两分钟后，他们将加入故障的排查。

Π小组从车间出来，脱下防护服后就离开了等候室。在高辐射性的车间里，工作人员就算穿上防护服，也只能停留15分钟。

组员ΣF-127在一个铀炉下面看到了一张小纸条的一角，压得不紧。抽出后，发现上面写着：“NUNCA ME FUI.”翻译器显示：“我从未离开。西班牙语。”同时，他发现炉上有一处破损，高温高辐射的液态铀很有可能会从那里流出来而破坏设备。他赶紧记下：205号铀炉上有明显破损，存在巨大隐患。

搜查时间还剩两分钟。组长ΣG-122把组员们聚集在门口，开始比对数据：175号锅炉明显损坏;221号锻造炉上涂有字迹但难以辨认;一只机械臂破损严重，无法正常运转;205号铀炉上有明显破损，存在巨大隐患……一共有十多条。车间仿佛各方面都出了问题。但是很明显，这之中很大一部分的故障是在Π小组排查时还没有出现的。“还有一件事。”127递出了那一张纸条。

脚步声突然响起，组员们心照不宣：现在他们处境十分危险。而造物司工作人员无权持有武器，122迅速用无线电向斗争司求助。

当斗争司Α小组终于到达车间时，Σ小组成员已尽数横尸在地，122被一把刀钉在地上，头旁边摆着一台平板电脑。ΑR-005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屏幕亮着，正直播美洲理想国中心广场上的一段演说。

“……我与你们不同。我有一个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各种字母以及数字的组合！我叫维克多，我是个自由人。现在让我告诉你们一个真相：这个世界已经死了，你们都是死去的傀儡！你们没有自由，没有思想！连拥有名字的权利都没有！执行，墨守成规，从不思考，这是恶行，是平庸之恶，平庸之恶啊！你们忘记纳粹了吗？他们很多都是只知道执行命令，不思考，从众的普通人啊！多少年前，许多动物都有名字啊！我们的璀璨的文化不能被抹去，被篡改，被遗忘！加入我们，加入‘盗火，为了美洲人民的自由而奋斗，为了美洲和欧亚之间的战火平息，为了自由之声回荡在堪察加半岛，回荡在旧金山，回荡在拉斯维加斯，回荡在里奥布朗库！是的，我们唱响自由之声，让它回荡在落基山的终年积雪，让它回荡在亚马孙的大河和雨林，让它回荡在温哥华……”

演讲者倒下了，一枚子弹击碎了他的颅骨。阳光下脑浆灿烂，星星点点，仿佛是他对于自由的所有神思的结晶。

斗争司另一名组长快步走上讲台，号令围观群众迅速撤离，直播结束。平板电脑被005抛在地上，碎了。他面无表情地带队走出车间。谁都没有发现，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微弱，但足以照亮一颗鲜活的心。

就在几天后，005在一次任务中左臂受伤，伤愈后即转入学术司工作，负责修改公元世纪所遗留下来的文献，主攻戏剧。在那里，现在已经是ΛJ-062的他读到了几本禁书。这个前战斗人员现在显得像截呆木头，可没有人知道，不久前他向自己的手臂开火，只为找到“盗火”思想的源起。

有那么几天，他感觉很奇怪，却有一种莫名的冲动：也是搞笑，为什么我会给自己想一个名字呢？有编号还不够吗？但是他想要叫自己“李尔”。同僚们都说他是读禁书太猛不适应，但他不觉得。甚至，还厌烦起了把书中的反动字眼不断地删去，反而，每一本书中“自由”之类的词闪着光。

多方打探，李尔联络到了“盗火”。经过几天的犹豫，他决定加入。暗语是“我从未离开”，用各种语言书写。由于在政府各个部门认识的人太多，他无法擅自离职，只好继续工作。他心虚、彷徨、无所适从。那天，和谐司的人来敲门。“总统是不会喜欢一见到思想调整人员就冒汗的公民的。ΛJ-062，跟我们走。”

和諧司职员把李尔关进一间屋子，黑暗无光。他从身上翻出记事本，撕下一页摸起来没有笔印的纸，又找到一支笔，凭肌肉记忆写下“NUNCA ME FUI”——那是他初识“盗火”时遇到的暗语，又附上中央办公室的地理定位。想了一下，把两面都写上了。将纸条塞进袖子，他静候审判的到来。没过多久，门缓缓打开，光亮一点点渗进来，一些穿灰色长袍的人也走了进来。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两天后，电视播出消息：一公民叛国后悔改，自愿被处决。视频中，李尔说自己加入反叛组织，罪无可赦，还有一堆诸如此类的话。一言以蔽之，他曾经罪恶的叛国思想已经纯净了。在执法司工作人员拖走李尔的时候，一张写有字的小纸片从这位盗火者的袖口掉了出来。细心的记者把镜头凑了上去。过了三秒，工作人员收走了它。

五小时后，美洲理想国中央办公室被炸弹摧毁，总统当场死亡。

其实没有哪一个百姓支持“盗火”。是的，美洲理想国是一个没有自私的社会。这么美好而理想的世界，谁会去反抗它呢？

革命者的门关了。

（指导老师：柳欣睿）

写作背后的故事

我拿到题目后，第一时间想到的其实是写《时间暂停片刻》。故事在原构想中是这样的：乌托邦世界中的反叛组织以“时间暂停片刻”——一种类似咒语的东西，可以让时间停滞——为工具，去一步步推翻极权社会。可是写着写着我发现：这东西得写成“本”才能体现出其思想，所以我就从细微处去改，直到最后连题目都换了，继续改！直到满意。从打底稿到完成，用去了17天。

再说说我故事的灵感来源吧。我从来都很喜欢反乌托邦题材的书，这次逮到了机会，就想小试牛刀一下。阿西莫夫能写科幻小说《钢窟》，我也可以试试魔幻啊！但就像上面说的，后来还是改来改去，把魔法之类的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