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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字韧性教育:赋能学生在日益复杂世界中幸福成长

2020-07-30祝智庭沈书生

现代远程教育研究 2020年4期
关键词:核心素质

祝智庭 沈书生

摘要:2020年的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发生以后,世界经济论坛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行动纲领提出,数字韧性教育必须纳入到教育体系之中,进行未来必须的生命技能教育。“韧性”是一个生态学领域的概念,指向描述复杂的生态系统在适应外部变化的过程中具有的稳定性和适应性。基于“韧性视角”,将韧性思维引入到社会、家庭与人的发展成长之中,韧性思维逐步成为了赋能人的幸福成长的基本思维。在数字化生存的背景下,以数字化为特征的新技术正在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个体在利用互联网过程中所面临的风险和危机都会相应地增大,因此需要数字韧性教育。这里的“数字韧性”是指能够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空间的能力,强调的是个体适应技术环境所需要具备的健康生活范式与高幸福指数。数字韧性成为当代人所具有的综合素养体系中的基础素养,表现出“元素养”属性。目前我国数字化背景下的学习新常态,使得学习行为与数字化之间变得密不可分。数字韧性教育与生命教育的意义不谋而合。数字韧性教育,就是要经过设计变化的学习空间与适度的干预机制,引导学生从学习的个体自我性过渡到生活的社会复杂性,提升学生的心理和思维品质,以积极的心态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世界。

关键词:数字韧性教育;韧性思维;数字韧性;核心素质;幸福成长

中图分类号:G434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9-5195(2020)04-0003-08  doi10.3969/j.issn.1009-5195.2020.04.001

*基金项目:国家社会科学基金教育学一般课题“面向‘互联网+的教师教研形态转型与变革研究”(BCA180094);全国教育科学“十三五”规划国家一般课题“适应性学习空间支持下的学习范式研究”(BCA190081)。

作者简介:祝智庭,教授,博士生导师,华东师范大学开放教育学院(上海 200062);沈书生,教授,博士生导师,南京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江苏南京 210097)。

“韧性”(Resilience)一词本来是一个生态学术语,用于描述复杂的生态系统在适应外部变化的过程中所具有的稳定性与适应性。近年来,随着人们对“数字化”的依赖,数字生活正在成为人们的生活常态,“数字智能(素养)”正在成为描绘学习力的新视角。考察数字智能高低的指标很多,在所有指标中,一些研究组织或学者提出,“数字韧性”(Digital Resilience)是判定数字智能的基础指标。近年来,随着新技术的不断出现,学习方式与生产生活方式变革的速度也在加剧,是否具有数字韧性已经成为当代学习者能否积极面对变化世界的基本素养。对学习者进行“数字韧性教育”,既是数字时代的自然诉求,也是提升学习者的幸福品质,促进其终身健康发展的必然选择。

一 、韧性建设:面向复杂世界的共同议题

早在1973年,学者Holling(1973)在研究生态系统的过程中,为阐述在存在外部干扰因素的时候,系统如何保持持久的平衡性或恢复到原初的状态,就使用了“韧性”(Resilience)和“稳态”(Stability)两个术语,其中韧性指向系统的持久性,稳态则指向系统的恢复能力。

1.韧性思维:解决复杂问题的基本思维方式

韧性从一个普通的生态学领域概念,逐步进入不同的领域,演化成一个与“思维”相关的概念。瑞典斯德哥尔摩大学学者Folke(2003)从人类对淡水资源的利用与人类生态圈的形成的关系出发,思考流域管理与人类文明形成的关系,并以“韧性构建”的思维分析了社会生态系统形成的基本过程。他在梳理大量研究后发现,“韧性视角”已经成为研究者分析社会生态系统动态性的一种基本思维方法,尤其涉及到跨学科领域,需要人们开展合作并考虑如何保持持续发展时,“韧性思维”(Resilience Thinking)就显得特别重要(Folke,2006)。

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在不同的学术领域中,韧性一词经常被用于描述某一个特定的系统,强调该系统不同主体适应外部动态变化的特性,包括在生态系统、社会系统、经济系统、组织系统等领域中。我国学者也经常运用韧性思维来解决不同领域的相似性问题,解决系统的适应性与发展性问题,譬如:心理健康领域的研究(李海垒等,2006;胡月琴等,2008)、城市防灾建设(王峤等,2018;赵志庆等,2018)等。

从分析系统的韧性属性,再到以韧性思维来解决一些复杂的系统问题,进而将韧性思维引入到社会、家庭与人的发展和成长之中,从个体对于外部环境的生存适应,到对个体健康成长的关注,韧性思维逐步成为了赋能人幸福成长的基本思维方式。

2.韧性管理:认识复杂系统的多种角度

Brand等学者认为,韧性一词从生态学领域延展到社会学领域,已经被广泛重构,成为了一个跨学科的术语。通过对韧性相关概念进行梳理,可以将其概括为3大类10种定义:第一类作为生态学概念,包括原始生态学、拓展生态学、系统启发式、操作性、社会学、生态经济学6种定义;第二类作为混合型概念,包括社会—生态系统、生态系统服务相关的两种定义,第三类作为规范型概念,包括隐喻型、可持续发展相关的两种定义(Brand et al.,2007)。

Walker等学者在论述社会生态系统的管理时,提出了“韧性管理”(Resilience Management)的概念。他們认为韧性反映的是系统的适应性能力,表现出三个基本特征:一是系统的变化承载能力,即当系统遇到外部变化,需要考查在承受多大的变化时,系统依然能够保持原有的功能与结构;二是系统的自组织能力,即当系统在遭遇变化的过程中,能够通过系统内部或外部的管理者干预,或系统内部不同个体的自我调节,使系统继续保持原有的运行秩序;三是系统的学习与适应力,即系统中的个体不断学习与调整,使系统能够在适应变化的条件下维持系统的组织状态(Walker et al.,2002)。

3.韧性内涵:适应复杂世界的基本属性

综观不同领域对韧性的定义发现,所有的定义虽然在形式上或内容表达方面存在差异,但基本上都强调了一些共同点。所谓韧性,是指某一个特定的系统(包括个体或组织的、自然或社会的)在遭遇持续的变化过程中,系统能够维持其基本结构,能够适应变化并逐步发展的一种属性。韧性具有的重要特征:一是强调跨领域性。韧性并不是某一个系统的专有属性,而是系统的普遍属性。二是主张边界模糊性。韧性并不是固定不变的,而是在系统与外部世界的不断交往过程中持续构建的。三是体现适应性。韧性可以使得系统能够维持原有的基本状态,同时又能够适应外部的变化而不断建立新的状态。四是倡导灵活性。韧性的形成与系统所处的环境或空间有关,既有一定的继承性,又有一定的发展性。

二、数字韧性:数字化时代的核心素质

1.韧性思维视角的学习力

学校教育是学习力形成的关键时期,而学习力的价值实现却需要通过学生的社会适应过程和问题解决过程体现出来。英国布里斯托尔大学有一批学者致力于学习力构建(Building Learning Power,BLP)领域的研究,并形成了许多成果。描述学习力可以有多个不同视角,Claxton教授从人与世界关系的视角,结合问题解决的需要,阐述了学习力的内涵,并提出了以“4R”(Resilient/Resilience,Resourceful/Resourcefulness,Reflective/Reflection,Reciprocal/Relationships)作为衡量学习力的重要维度(Claxton,2002)。

学习力可以看作是4R的合力,4R是度量学习力的具体分力。2009年,我们研究团队将“4R”译作了“顺应力、策应力、反省力和互惠力”四个对应的术语,其中的顺应力,强调的是当学习者在“面对无序和混乱的外部世界”时,可以让其保持“耐性”与“专注精神”,能够抗拒来自“内在或外在”干扰的一种素养(沈书生等,2009)。

在汉语的语境中,以“力”标识的词,如“顺应力”等,属于价值性词汇,强调的是人与外部世界的关系,是从“作用”的角度对人的基本素养所作的描述,指向的是学习者在未来社会中面对各种变化时所体现出来的应对特征。但是,在具体的学校教育中,我们给予学生的某种特定“素养”教育,则是一种基本的“应然素养”,在尚未面对真实世界问题的时候,也仅仅是习得了某种“学习结果”。韧性一词就属于结果性词汇,是从“结构”的角度描述人的基本素养,强调的是学习者在素养形成过程中及形成后的心理幸福指数,是从学习者健康成长的全局观来理解如何构建学习力。

在数字化生存的背景下,以数字化为特征的新技术正在改变人们的生活方式。现代学生作为数字原住民(Digital Natives),他们在利用互联网的过程中,各种风险也扑面而来。如果简单地通过控制学生的数字行为,以牺牲学生的快乐与幸福来帮助他们减少数字风险,显然不是一种最佳的方式。于是,研究者和實践者提出对学生进行数字韧性教育,而非简单地通过“防与堵”的方式,来提高学生适应数字化生存的学习力。

2.数字韧性的元素养

尽管韧性是一个指向多系统的概念,如家庭韧性、社会韧性、生态韧性、城市韧性、网络系统韧性等,但技术应用领域与积极心理学领域对于韧性教育的理解皆具有统一的指向性,即都指向特定系统中“人”这一主体。

韧性是特定系统为了维持一定的稳定状态所具备的基本属性,譬如对于网络系统,在经受不同的外部攻击或者大用户量的集中访问时,系统所表现出现的健壮性,就可以看作是系统的“韧性”。对于“人”这一特殊存在物而言,当其所处的外部空间发生变化以后,人与这种变化的空间之间所发生的关系必然也会随之变化,人的韧性就是其能够适应不断变化的外部空间的能力。

当人的韧性遭遇了社会或技术系统的韧性以后,人就需要面临一种新的素养要求,即人要能够在社会或技术系统遭遇破坏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可以视作系统已经失去了韧性,如出现内涝后城市整体的运行体系都出现了瘫痪,不知原因的疫情导致了某一种群的灭绝等),继续保持一定的耐受性与抗压性,并能够借助不同的数字化工具或条件的支持,经过不断的学习与提升,逐步适应变化了的外部环境,并催生外部环境持续发生改变。在此行为体系中,人或技术就需要具有数字韧性。

数字韧性具有两种不同的指向性:一是指向处于数字时代的人或人所构成的组织,如学习者、家庭、社会组织等的数字韧性。这里的数字韧性主要强调的是个体适应技术环境所需要具备的健康生活方式与高幸福指数。二是指向利用数字技术开展相关业务活动的技术产品及其所建立的管理或商贸体系,如互联网+背景下的各种行业行为中所体现的数字韧性。这里的数字韧性主要强调的是这些由技术支撑的各种运行体系在遭遇各种外部技术攻击或高并发时,能够抵御与承受的能力和稳定运行的能力。对于两类不同的数字韧性,会有不同的关注重点(如表1所示),但是,韧性属性的本质是一致的,都表现出了对于风险的耐受性与应对能力。

在生活世界中,每一个人往往会同时处于多个不同的系统之中,即使是数字技术系统,也是为人服务的。因此,“人”是数字韧性的终极承受者,每一个个体都需要承受来自不同领域的压力,但是,无论经受什么样的外部变化,个体都需要形成积极的心理状态,都需要具有比其他的技术或生态系统更强的数字韧性,且这种韧性会因为人所处的系统的不同而表现出多样性与变化性,甚至会使得人所具备的韧性超越某些系统本身,成为人所具有的多种综合素养体系中的基础素养,并能够促进其他素养的养成。这种高于其他素养的数字韧性,就自然地表现出了“元素养”的属性。

3.数字韧性构建的基本需求

国际电信、数据和媒体通信服务提供商挪威电信集团(Telenor Group)与波士顿咨询公司(Boston Consulting Group,BCG)在2013年4月联合发布了《构建数字韧性》报告(Telenor Group et al.,2013)。报告以Telenor开展业务的12个市场为主要研究对象,预测了4年后的互联网市场前景及可能面临的挑战,提出建立数字韧性,以减少学生在网络中可能遭遇的伤害。该报告通过比较不同地区的网络风险后发现,接受的教育不同,学生在面对网络技术时所形成的韧性也不同。教育水平高的国家,学生的数字韧性也会相对较高。该报告认为,借助于技术手段可能会提高学生的数字韧性,但是,最好的方式还是借助于教育本身,让学生在自己的大脑中建立韧性,从而有效地抵御风险。

2016年,通过对智商(IQ)与情商(EQ)等概念的逻辑推演,朴圭贤(Park Yuhyun)博士提出了数商(DQ)的概念,并于同年在韩国注册成立了一个非盈利性国际智库“数商研究院”(DQ Institute,DQI),致力于开展数字智能教育(Digital Intelligence Education,DIE)。2019年,该组织发布了《2019数商全球标准报告:数字文化、技能与准备通用框架》(DQI,2019)。该框架从数字身份、权利、文化、交流、情感智能、保护、安全与使用等方面阐释了数字智能的基本内容,认为数字智能是一种综合化的素养,它植根于全球化的道德价值观中,培育数字智能可以促进人类社会更好地使用、控制并创造技术。报告还提出要建立数字智能教育的内容框架,在网络安全保护与风险管理的相关内容中,提出了要加强数字韧性教育,并将韧性教育的目标归在“态度与价值观”类属中(另外两个类属是知识与技能)。

世界能源理事会(World Energy Council)结合世界能源领域的数字化现实,从机遇与挑战的角度,将2020年6月举行的全球性能源领域的网络研讨会主题确定为“能源转型中构建数字韧性”,关注如何适应技术的复杂性、数据的共享性与互联性,并不断应对潜在的技术攻击等风险(World Energy Council,2020)。

4.数字韧性教育的原动力

积极心理学研究领域的许多学者都在关注韧性教育。Tocino-Smith(2019)认为,作为社会性的人,其信仰与行为等都是由其所处的生活世界所塑造的,父母或学校对于学生的预期及影响,将会影响到学生对于外部世界的心理感受。随着社会的变迁,家庭与社会对于学生的要求会存在差异。家长往往会根据自己的经历给予学生不同的要求,但是,学生将要面对的却是充满了竞争的世界。因此,對于学校而言,就有责任对学生进行比较系统的韧性教育。韧性教育有7个方面的特征:一是社会化能力与尊重社会价值观的能力;二是乐观精神;三是有目的性;四是对家庭、学校和学习产生依恋性;五是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六是能够形成有效的应对风格;七是能够充满积极的自我意象。

通过梳理相关研究成果,Tocino-Smith(2019)总结了培养韧性需要考虑的主要因素:一是必须拥有能够提供安全、稳定和保护作用的物理环境;二是能够拥有保证心理安全的空间;三是能够建立有利于促进形成相互支持关系和紧密团结的社区;四是能够有利于形成归属感和认同感;五是具有积极的社会规范;六是能够提供技能习得、做出决策和进行计划的多种机会;七是能够促进家庭和社区在社会和文化等领域的融合。

数字韧性教育与生命教育的意义不谋而合。数字韧性教育,就是要帮助学生从生活世界出发,通过设计变化的学习空间与适度的干预机制,引导学习者从学习的个体自我性过渡到生活的社会复杂性,从学习环境的相对稳定性过渡到生活空间的持续变化性。当个体在具体的学习过程中,遭遇一些数字化困境与挑战时,能够借助于个体的持续学习、团体协作与积极的情绪反应等,应对这些困境与挑战,就可以帮助学习者建立积极的认知状态与生活状态。

三、数字韧性教育:促进学生幸福成长

1.数字韧性教育的核心价值

关于韧性教育,一个普遍的共识就是要帮助学生建立积极的情绪体验,学会理解在变化的世界中可能存在的复杂性与不可预知性,引导学生能够以健康的心态去应对各种复杂的挑战,寻找问题解决的策略。以数字时代为特征开展的数字韧性教育,强调的是要帮助学生建立与技术变革相关的应对策略,能够在应对变革的过程中逐步建立适应性,提高心理幸福指数,从健康成长的全局视野形成所需的基本素质。

数字韧性已经将其与人的健康成长联系到了一起。譬如以致力于数字韧性教育为目标的英国研训机构“家长地带”提出,对于数字时代的家庭而言,需要将健康作为家庭数字韧性教育的目标(Parent Zone,2019)。该机构通过组织研训活动和专题会议等方式,帮助孩子适应数字化时代,学会正确面对数字化的生活所带来的机遇与挑战。

美国宾西法尼亚大学的积极心理学研究中心认为,通过韧性教育,可以提升学生的心理健康状态,使学生建立积极的情绪,并使学生能够建立一种力量,过上更加有意义、更加充实的生活。他们创立的“宾大韧性项目”(Penn Resiliency Program,PRP),经过近20年的21个项目研究,对超过3000名8~22岁的儿童和青少年进行对照实验,引导学生学会更现实和灵活地思考遇到的问题,并促进他们保持乐观情绪。他们的研究证实,可以通过学校进行韧性教育(Seligman et al.,2009)。目前,该中心提供了许多课程资源,用于开展指向健康成长的韧性教育。

2020年的全球性公共卫生危机发生以后,世界经济论坛应对新冠肺炎疫情的行动纲领(The World Economic Forum COVID Action Platform)围绕教育提出了一系列思考,认为数字化的介入、数字鸿沟的加大,可能会带来新的教育机会失衡,因此,数字韧性教育必须纳入到教育体系之中(Tam et al.,2020)。行动纲领提出4个主要变化,包括从联通世界的视角培养公民、重新定义教育者的角色、进行未来必需的生命技能教育、在教育中不断开放技术。对于教育而言,韧性和适应性应当视作所有技能中的最关键技能(Luthra et al.,2020)。

2.数字韧性教育的内容特征

数字时代,数字化会体现在智能、创造、学习、生活、情商与素养等方方面面。美国密歇根大学为了促进学生健康成长,从身体、精神、情绪、环境、经济、职业、社会和智能8个维度提出了一个“密歇根大学幸福之花模式”(U-M Model of Well-Being)框架,同时还结合不同维度设计了相关的培训课程(Well-Being for U-M Students,2020)。可见,数字韧性几乎涵盖了与数字相关的各个方面,并指向了人的幸福成长。这种幸福既涉及身体层面,也涉及精神层面;既涉及智商层面,也涉及情商层面;还涉及到个体的生存环境,所处的社会生活、文化和经济领域等不同方面。数字韧性教育就是为了促进学习个体在各个方面的幸福成长(如图1所示)。

从个体与外部世界交往的具体过程维度进行分析,可以发现个体的成长过程就是一个与外部世界不断建立关系,并促进个体自身心智结构发生变化的过程,也是个体的心理健康状态与情绪状态发生变化的过程。数字韧性面向个体的成长与发展,而这种成长与发展需要通过积极的个体情感体现出来。结合不同领域对于韧性的理解,可以归纳出个体“数字韧性”的基本特征:

外部世界接触度。高的韧性往往会有高的接触度。当技术介入生活以后,个体会有更多的机会去认识外部世界。个体可以有意识地增加与外部世界的接触,从而建立对世界复杂性的认知。

外部客体互动性。个体认识世界的过程就是与外部客体不断交往的过程,韧性的高低往往与互动程度有关。数字技术的出现,个体可以接触到更多的客体形态,而与这些形态的交往深度,会影响个体对客体的判断,并影响个体的情绪状态。

外部变革宽容性。宽容性可以看作是一种容他性,也是认识的深刻程度,是对各种数字技术变化和革新所持的积极态度。新的技术往往都会表现出两面性,当建立了积极的宽容度以后,面对复杂的技术世界,个体的韧性会得到相应提升。

外部变化接纳度。对于技术的介入所导致的世界变化,个体的接纳程度越高,可能会增加个体遭遇风险或冲突的机会,但同时也会让个体建立技术思维与增强技术的适应性,并使得个体在日渐变化的数字化生活中做到得心应手。

面临风险抗挫度。遭遇技术的风险以后,个体的生活系统可能会出现短暂的失衡。如果个体能够快速调整应对策略,通过学习行为或其他交互行为改变自己的认知结构或体系,就会很快地让系统建立新的平衡状态。

积极心理转向度。在由各种复杂的技术组合所构建的新的社会生活系统中,人们的生活方式与行为习惯都将出现不断的变化。从消极地应对这些变化,到积极地享受这种变化,需要个体建立稳定的技術思维,并站在变革的趋势性与必然性的立场中来感受与认同技术支持下的生活变化,进而产生对数字化生活的积极依赖关系。

上述数字韧性所体现出来的具体特征,都是个体在与外部世界打交道的过程中逐步形成的,有的特征会通过与外部世界的接触和互动体现出来,有的则通过个体的思维变革和持续建构体现出来,还有的则通过个体的心理反应和情绪外显体现出来(如图2所示),但最终都将转化到个体的具体行为中。

四、数字韧性教育路径:促进数字韧性持续发展

韧性教育从上个世纪开始就已经受到关注,但早期的韧性教育研究往往被简单地纳入到了心理学范畴,学校教育领域对于心理学的应用也都分散到了具体的课程中,并没有将其纳入系统的学生培养体系之中。

1.专门研究机构开发在线韧性教育课程

本世纪初,一些机构专门以韧性教育作为研究目标。2002年Sven博士创建了“韧性研究院”(The Resilience Institute),该研究院目前已经发展成为包括来自欧洲、北美、东南亚、南非、澳大利亚、新西兰和中国学者的一个全球性组织。韧性研究院当前主要集中对韧性进行测试、培养与跟踪,并开发了大量的实训课程。自2014年起,该研究院开发了超过50个在线培训微视频,并将学习的目标确定为4个方面:一是恢复性,即认知到缺少韧性可能造成的危害,并能够学会如何快速恢复,学会管理压力并维持现状;二是成长性,即能够理解身体、情感和精神健康的重要性,并能够付诸实践;三是联系性,即能够学会建立同理心、感化心,形成灵活的处事风格,能够与团队协作;四是流畅性,即能够寻找到最为适配的技能应对挑战,以实现最优的绩效(The Resilience Institute,2014)。2019年起,该研究院开始关注数字韧性的培养问题,包括如何改善虚拟环境下的沟通效果、如何提升危机中的领导力、如何调整远程工作中的节奏等。

依靠专门的研究机构,可以对数字韧性教育需求进行科学化、系统化的研究。当然,由于这些机构所覆盖的人群相对有限,因此,需要让韧性教育的具体成果惠及更多人群。

2.强化数字韧性教育整体设计

当前,有一些国家或地区借助教育系统,设计了专门的数字韧性教育相关课程或培训专题,如澳大利亚墨尔本大学青少年研究中心与维多利亚州教育局早教发展中心共同发布的《青少年韧性构建》报告。该报告认为,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经常会遭遇学习困境、家庭关系失调、自我意象不佳、情感状态低落和霸凌等现象,心理健康问题正在呈现逐年上升的趋势。这些都与青少年缺少韧性有关。因此,学校教育需要提供安全性高、支持性强的社会性与情感性的学习环境,通过适当的活动设计和管理优化,促进师生、生生关系的和谐,以帮助学生建立健康幸福的学习生活 (Cahill et al.,2014)。

英国Young Minds和Ecorys(2016)合作发布的《数字世界的韧性报告》,提出青少年是在线环境下易受伤害的群体,认为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可能遇到3类风险:一是内容风险。由于网络中存在大量的内容生产者和提供者,有些内容往往让青少年陷入困境。二是接触风险。青少年在成长过程中常常会不知不觉地接触到由成人所发起的在线活动。三是违法风险。在一些网络同伴的引诱下,青少年可能会在无意中成为了违法行为的受害者或同谋者 。尤其对于自我效能感低、团队融入感不强、受到过线下暴力伤害、易冲动或有违规倾向、受教育程度低且长期得不到关注、得不到成年人的正向支持与影响的青少年,他们在网络条件下就更加容易缺少韧性。

“宾大韧性项目”韧性培训服务总管Karen Reivich博士在2008年提出了韧性教育的7要素,2010年又对其进行了修正:一是情绪意识与控制。韧性强的人并非要掩藏情绪,而是要能够控制情绪。二是控制冲动。人们需要建立冲动,但绝不能依据冲动行事。三是现实的乐观主义。不回避现实中的问题,不推卸责任,并能够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中保持乐观态度。四是变通的思维能力。可以在遇到困境时,学会从不同的角度观察和分析问题,寻找新的路径。五是建立自我效能感。能够对自己的长处与短处有准确的判断,发挥个人的优势与特长。六是具有同理心(移情能力)。这样有利于个体与他人结成牢固的关系,进而形成相互帮助。七是敢于接触社会。既要有一定的冒险精神,能够扩大视野并勇于探究,又能够做到减少盲目性,提升适应性(Reivich,2010)。

3.我國开展数字韧性教育的建议

目前,由于一场突发性的公共卫生危机,我国教育领域刚刚经历了一次大规模的在线教学运动。对于学校管理者、教师、学生和家长而言,都经历了一次从焦虑不安,到匆匆应对,再到逐步调整与适应的过程。当学校从原有的以面对面教学为主,过渡到以在线教学为主,再到线下与线上的混合形式成为新常态以后,不同的利益相关者都将面临持续不断的调整与适应过程,以逐步顺应外部的变化。

数字化背景下的学习新常态,使得学习行为与数字化之间变得密不可分。因此,结合我国当前教育变革中面临的新问题,可以重点从以下几方面开展韧性教育的研究与实践:

一是从不同利益相关者的角度,系统思考如何构建面向不同群体的数字韧性教育。对于不同的群体而言,其所应当具备的数字韧性尽管存在着一定的差异性,但本质却是一致的。教育是一个包含了不同层次结构的复杂生态系统,而系统的稳定性与每一个群体高度相关。建立了体系完备且相互关联的韧性教育内容,才有可能达成韧性教育的目标。

二是在学校教育的课程体系中,借助课程内的活动,或者通过设计专题活动等,从环境、经济、社会、文化等不同领域,帮助学习者理解数字时代的危机与机会,借助于韧性教育,引导学生建立健康的学习观。当前的教育实践中,由于师生观念的差异性,容易出现师生之间,学校和家庭之间存在不一致,而这种不一致性可以借助于韧性教育的宽容度训练,引导家庭和学生学会面对挫折,以积极的心态正确看待外部的各种危机与风险。

三是组织一些数字化体验活动,让学生在具体的风险情境中感知变化的复杂性,懂得如何在面对挫折时,学会变换思维的角度;懂得如何理解事物的结构,如何重建结构;在个体人格形成的过程中,学会抛弃自我的封闭性,建立包容性,建立具有积极情绪的问题解决意识与能力。

技术与人的学习、生产、生活的关联度正变得越来越大,以互联网为基础的技术系统,已经将物体、事务与人以“活动”为载体联系到一起。新生代学习个体的几乎所有生存空间都将会表现出数字化的特征。在此背景下,个体所面临的风险和危机都会相应地增大。如果缺少必要的韧性,个体在遭遇挫折时的心理忍受程度、调节与应对能力、内在的情绪等都可能会处于难以控制的状态。学校通过数字韧性教育,可以提升个体的心理和思维品质,使学生面对不可预知的未来世界时,充满积极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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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Tocino-Smith, J. (2019). Teaching Resilience in Schools and Fostering Resilient Learners[DB/OL]. [2020-05-26]. https://positivepsychology.com/teaching-resilience/.

[21]Walker, B., Carpenter, S. R., & Anderies, J. M. et al. (2002). Resilience Management in Social-Ecological Systems: A Working Hypothesis for a Participatory Approach[J]. Conservation Ecology, 6(1):14.

[22]Well-Being for U-M Students (2020). What Is Well-Being?[DB/OL]. [2020-06-04]. https://wellbeing.studentlife.umich.ed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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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World Energy Council (2020). Building Digital Resilience in the Energy Transition[DB/OL]. [2020-06-01]. https://www.worldenergy.org/experiences-events/events/entry/series-building-digital-resilience-in-the-energy-transition-3.

[24]Young Minds and Ecorys (2016). Resilience for the Digital World: Research into Children and Young Peoples Social and Emotional Wellbeing Online[DB/OL]. [2020-06-04]. https://youngminds.org.uk/media/1490/resilience_for_the_digital_world.pdf.

收稿日期 2020-06-26 責任编辑 田党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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