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泉平坦垴金代墓葬壁画艺术浅析
2020-07-30胡文英
□ 胡文英
一、壁画墓概况
该壁画墓位于山西省阳泉市平坦垴村古城遗址南部,由墓道、墓门、甬道、墓室及三个耳室构成[1]。墓室整体为仿木结构的青砖墓,平面为八边形,墓室内东壁、西壁、东南壁及西南壁绘有精美壁画。2012年,阳泉市文物管理处对该墓进行了抢救性发掘,揭取的壁画经现场临时保护后入藏山西博物院壁画库。壁画的制作工艺方面,其支撑体为青砖墙体,壁画的基本结构可概括为:青砖墙体+白灰层(很薄)+颜料层三部分。壁画地仗层主要为很薄的石灰浆层,灰层直接与墙体相接,中间无草泥层,石灰层表面绘制壁画。因此对壁画画面的保护修复难度很大。为了最大程度地保留画面层,项目组采取了以石膏将壁画连同青砖支撑体一起整体打包的搬迁保护及封存方法。山西博物院的工作人员于2018年完成对其科学而系统的保护修复,修复后的壁画存有四块。
考古专家依据墓葬形制、出土器物及壁画内容等方面,推断此壁画墓为金代墓葬。墓室内墙除主门洞及三个耳室门洞所处之外,其余四面皆有壁画,布局描绘以红色边框分为四个主要场景,内容保存基本完整,该壁画生动地再现了与墓主人身份、地位及日常生活相关的阳泉地区金代历史社会风貌。
二、壁画题材内容
壁画绘制内容以人物为主,兼以蝴蝶、花卉、湖石、修竹等。其中一幅壁画生动地描绘了古代庖厨场景。现将各壁画块暂定名为《三人坐像图》《六人立像图》《庖厨备宴图》及《花蝶竹石图》。
《三人坐像图》(图一),位于墓室西壁。画面正中绘端坐状三人,居中一人为中年男子像,男子宽额大耳,面相饱满,面色红润,唇上留八字短须,颌下蓄倒山字型小须。头戴黑色软帽巾,内穿直领衣,外着方圆领窄袖袍服,腰间系带。袍服领边稍宽,为白色直裰款,衣服前襟可见自领口直通到底的中缝。男子足穿薄底履,足尖自袍服底部伸出。男子左侧女子,面相圆润,头顶以巾带束髻,髻侧插饰一长簪,额前发髻中分。内穿红色低领衫,外着黑边直领窄袖长衣,长衣内可见红色交领中衣。长衣覆盖过膝,两侧自腿部开叉至底端。从开叉处可见下身着百褶长裙,双足掩于裙底。男子右侧女子与左侧之女子,发式及着装款式相类。不同之处仅髻侧插饰两长簪,外部所穿直领窄袖长衣为白领青色,中衣为交领黑衫。一男二女三人并排坐于长椅之上,长椅两侧无扶手,椅背搭脑平直,上覆搭椅披,上端两侧直出头,椅座上均铺有圆形的软蒲团式坐垫。中间男子的椅披及蒲团皆为白色,男子左侧之女子椅披为青色,坐垫为红色。右侧之女子则为红色椅披,白色坐垫。男女三人皆端坐且袖手拱于胸前,双足置于椅前足榻之上。足榻低矮呈长方箱型,中间有镂空的壸门。居中男子其身后长椅、身下坐垫、及脚榻体量均明显较大于两侧女像。此三人可能为墓主人及其妻妾像。
图一 墓室西壁《三人坐像图》
《六人立像图》(图二),位于墓室西南壁。画面中描绘了男女六人,分立两排三列。前排三人为男子,后排三人为女子,动态基本相同,皆袖手拱于胸前,年龄由外至内依次递增,最内侧两人手持器物。三男子帽式、着装与墓主人相似,均为黑色帽巾,外衣分别为黑色、白色及黄色。三女子发式、服饰与前幅画面女子基本相同,外衣分别为白领灰色、红领青色及红领淡黄色。其中画面最内侧男子手持如意状器物,女子手持软帕,帕中一端有莲花行灯状器物。
《庖厨备宴图》(图三),位于墓室东壁。画面描绘了一副厅堂后厨内热闹的备宴场景。画面顶部横贯悬挂了一条红色帷幔,帷幔下是一门厅敞开的厨房。厨房内三男子正忙着准备宴食。左侧男子蹲坐在一巨型的方形大灶前往炉内添柴。右侧男子双手捧一红色瓜棱形椭圆状食盒,小心翼翼地走向厅门口,厅堂最前端有三层台阶铺设至地面。中间男子站立于黑色方案之后,案上置有圆形小案板,左手按压案板上的面团状物,右手持刀做切割状。身后还有一棕色长方形案,案正面着淡青色,案腿似棕色。案上摆置有瓶、盏、碗等器物。三人均头戴软帽巾,身穿方圆领窄袖短衣,腰系百褶短裙,下着窄口长裤,平底鞋。
《花蝶竹石图》(图四),位于墓室东南壁。画面正中前端绘置一大块湖石,造型玲珑剔透,形态奇巧多姿。其后为几株牡丹,翠绿色叶子衬托三朵盛放的红色花朵,高处还有两朵待放花苞。牡丹花的左侧衬以两竿修竹,枝叶劲挺。因壁画地仗层极薄,画面右侧整体漫漶脱落,上角处仅留有一只蝴蝶,迎花展翅飞舞。
三、壁画艺术特色及价值
图二 墓室东壁《庖厨备宴图》
图三 墓室西南壁《庖厨备宴图》
图四 墓室东南壁《花蝶竹石图》
阳泉平坦垴金墓壁画整体绘制精美,所绘人物比例协调,形象生动,人物服饰及活动场景等刻画细腻,表现出造型雅致、色彩简洁明丽、风格质朴的艺术特色。壁画内容三面以人物为主,之外又穿插一壁花鸟,乍看似乎有些突兀,但整体观察,却都是为了更好地反映墓主人家族的日常生活。花蝶竹石图中,牡丹作为观赏植物被描绘入画,自南北朝时已有之。据唐代韦绚《刘宾客嘉话录》载:“北齐杨子华有画牡丹极分明。”南朝诗人谢灵运有“水际竹间多牡丹”[2]之语。牡丹别称富贵花,有“国色天香”之称,因此画面中的妍妍牡丹自然象征墓主人家道兴旺享有富贵荣华。画中的湖石兼备了“透”、“漏”、“瘦”等文化审美元素,极具观赏性。唐代白居易的《太湖石记》道:“石有聚族,太湖为甲。”[3]宋代书法大家米芾,不仅传有“拜石为兄”的雅趣美谈,更至后代书画中常有“米颠拜石”的绘画题材。竹石作为绘画素材的相互衬托,正是风与雅的理想结合。画面中的竹石恰好体现了墓主人对当时“以石载道”等文人士大夫生活的追求,更是宋金时期社会审美风尚的生动写照。壁画中的女性人物,无论身份高低,都身着当时流行的长直领对襟外衣。此种服饰的款式是在继承唐代服饰的基础上,更好地与生活实用性相结合,具有既显修身又非常合体舒适的特色。衣着的整体配色上,也与唐代红、紫色、绿色等为主色,彰显开放、热烈、雍容、华美的服饰风尚有所不同,而是趋于简洁化和儒雅化。壁画服饰采用了灰白、粉青、银灰等素淡的颜色为主色,以局部的深色为对比衬托,使整体显得简洁淡雅。这种艺术特色与宋金时期的文化特色密切相关。
宋金时期政治、经济、文化与科技等方面都是一个鼎盛发展的时代,文人士大夫地位得到空前提升,人们的审美意识与层次也普遍得到提高。同时在审美风尚需求的引领下,陶瓷、木质等的器物制作、服饰布料染织等工艺技术也得到飞速提升,一些像粉色、银灰色等饱和度低的色调服饰就成了那个时代的主流。壁画中的器物、场景等的描绘非常注重写实,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以其中的家具为例,画中座椅有靠背无扶手,不事雕琢,搭脑平直上覆布披;所用方案造型沉静古雅、结构合理,风格平淡质朴、含蓄内敛、给人清淡雅致之感,体现出明显的文人士大夫审美气息。壁画整体色彩纯净,所用颜料丰富多样,包含了红色、绿色、蓝色、黄色等,这些颜料的分析结果对研究当地古代绘画材料与颜料特征等可提供实物资料参考。画面中的写实性的人物、服饰、场景及器具等图像资料,直观说明了当时的社会审美、工艺制作和运用等方面,已经达到了相当的水平。该壁画对研究山西古代社会生活、历史状况、艺术水平等具有重要的参照价值。
[1]阳泉市文物管理处《山西阳泉古城金墓发掘简报》,《文物》2016年第 10期,23~37页。
[2]朱关田校辑《吴昌硕题画诗》,西泠印社出版社,2016年8月,324页。
[3]张家骥著《园冶全释 世界最古造园学名著研究》,山西古籍出版社,1993年6月,31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