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质量发展背景下天津铁路环线地区复兴研究

周威，周长林，陈畅/ZHOU Wei, ZHOU Changlin, CHEN Chang

1 引言

十九大报告指出，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经转化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我国的经济已由高速增长阶段转向高质量发展阶段，我们的城市开始经历由土地经济向空间经济转型的过程[1]，发展模式也已经逐渐由“增量扩张”向“存量优化”转变。天津市为了落实高质量发展，持续为城市带来竞争力和吸引力，在近几年开展了对“四空三老”资源的更新再利用，既要盘活空房、空楼、空企、空地、老厂房、老村庄、老轨道等城市宝贵的存量资源，探索更新利用方式，搞好配套建设，提升服务功能，吸引优质企业与人才落户，使闲置资源重新焕发新的生机活力。在天津的中心城区，有一条长约65km 的铁路环线，见证和承载着天津乃至全国工业发展的辉煌成就。如今伴随天津市发展战略转型，其中约35km 的货运铁路段已开始退出历史舞台，留下来的废弃铁路则成为天津市最具代表性的工业遗存，更是铭记天津工业文明、讲述天津故事的重要线索。如何实现对废弃铁路合理的更新再利用，并推动城市高质量发展，则逐渐成为市民和社会各界最为关注的焦点之一。

2 铁路环线的前世今生

2.1 洋务运动助推了天津开启铁路运输时代

在1860-1890 年代的洋务运动期间，为了解决中国军用工业的原料、资金、运输问题，于是在“自强”口号兴办军事工业之后，洋务派又在“求富”口号之后开始兴办民用企业，着重开展采矿、冶炼、航运、铁路等一系列工业项目[2]。1880 年代初，为了将开平煤矿的煤运出，清政府出资自行修建了我国第一条标准轨距的货运铁路——唐胥铁路，从此也揭开了中国自主修建铁路的序幕。在1888 年，唐胥铁路延申铺设到了天津的海滨小渔村——塘沽，并兴建了中国历史上最重要的火车站之一——塘沽南站，开启了天津的铁路运输新时代，同时实现了铁路运输与海运的相互转换。同年，由詹天佑主持，又将铁路从塘沽南站向北延伸至天津城区。在1894 年和1912 年，为了加强城市间的快速联系，以天津为中枢，又分别修建了天津至北京、天津至南京浦口的铁路，至此使天津成为了华北地区最重要的铁路运输中枢城市（图1）。

2.2 工业兴起构筑了天津铁路环线格局

伴随民族工业的崛起与近现代工业的发展，铁路运输越来越成为工业企业的主要运输方式。1959年，为了连接天津市西营门货场与陈塘庄货场两个货场，在中心城区的西南部铺设了陈塘支线，至此中心城区的铁路环线基本形成。一些工业企业和地区，为了实现铁路运输，纷纷利用已形成的铁路环线，开始铺设货运专线，如在1976 年，铺设了李港铁路货运专线，1991 年，铺设了陈塘庄热电厂专用线等等（图1）。铁路系统的逐渐完善，也使得铁路沿线汇集了大量的工业企业，不断推动着天津工业和经济的快速发展，铁路沿线地区也成为天津市经济活力最旺盛的地区，更成为引领天津乃至全国工业发展的先锋之地（图2）。

1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空间分布及建设年代

2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沿线企业历史布局示意图

3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沿线现状照片（摄影：周威）

2.3 产业升级加快了铁路沿线的衰落

进入1980 年代，天津市为了提升自身竞争力和城市地位，开始推进产业结构升级，中心城区的服务业和房地产业成为重要的经济发展方向，而大规模的工业用地则严重限制了土地价值和使用效益的提升。另一方面，为工业发展而形成的铁路环线，随着市民对生活环境要求的不断提高，也逐渐成为市民心理的一道屏障，铁路沿线往往成为城市脏乱差的消极空间，城市发展在铁路内外也呈现出明显的不均衡性和不协调性（图3）。为了解决城市发展面临的问题，天津市开始施行中心城区工业用地战略东移政策，为发展服务业和房地产业腾挪空间，中心城区内的所有货运铁路随之废弃停运。曾经以工业为核心的铁路沿线经济大动脉，开始走向衰落。

3 铁路环线的空间特质

3.1 空间特质一：串联了百万市民的工作生活

中心城区铁路环线（含主要的铁路专用线）总长度达65km，在铁路两侧500m～1000m 范围内，铁路环线串联了中心城区内最重要的东站、西站交通枢纽；串联了中山门社区、新八大里地区、梅江社区、红旗路社区等中心城区最具代表性和年代感的居住社区；串联了侯台公园、南翠屏公园等多处大型城市公园；串联了华苑产业园、凌奥产业园等主要的创新产业集聚区。铁路环线共涉及天津的7 个行政区，至少100 万城市居民的日常工作与生活（图4）。

3.2 空间特质二：汇集了大量的存量用地资源

由于铁路环线地区最初为传统的工业区，受工业搬迁、土地置换等因素的影响，更新建设速度相对滞后缓慢。但在城市转型发展的新时代，反而为天津提供了约10km2的存量用地资源（图5）。而在铁路沿线仍保留着的工业企业中，有津浦路西沽机厂、天津钢厂在内的18 处工业厂区及其主要工业建筑被确定为天津市的工业遗产，未来将成为铭记城市工业发展脉络、展示天津工业文化、发展特色创新经济的重要空间载体。

3.3 空间特质三：建造了多样化的铁路空间形式

受铁路功能和城市发展的双向建设影响，目前铁路环线是由以客运功能为主的主线和以货运功能为主的支线、企业专用线三种铁路类型组成。铁路类型的不同，相应的也使铁路与周边的道路、河流、建筑之间形成了多样化的铁路空间组织形式，为将来营造丰富的空间体验奠定了良好条件（图6）。

3.4 空间特质四：拥有着城内最连续的生态空间。

4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沿线功能区分布示意图

5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周边地区存量用地分布示意图

6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空间形式示意图

7 天津中心城区铁路环线沿线绿化现状照片

出于对铁路和城市的防护需求，天津市在不同时期，采用不同方式沿铁路线密植树林、开挖河道，单侧植被宽度（或含水系）基本上在5m～30m。经年累月，铁路环线成为中心城区内空间最连续、植被最茂密的生态大走廊（图7）。

4 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可持续更新理念

4.1 以资产运营的方式引入社会资本，助力存量资源更新改造

国内有些城市已经开展了对废弃铁路的更新改造实践，但基本上还是以政府建设、财政支出的方式为主，同时还要长期持续性地投入巨大的管理和维护成本。此类更新方式受建设主体和财政压力的限制，对废弃铁路的改造利用往往是相对简单和朴素的，更与城市的开发建设、市民的多样化需求是相脱节的。对于天津的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更新改造，本文认为应该将存量资源作为城市资产，采取公私合营的模式开展铁路与沿线用地更新改造工作，弱化政府的绝对主导权，强化政府的协调监督权，充分吸收和利用社会力量、社会资本，使其融入城市存量资源和公共空间的开发建设、运营策划和日常维护之中，进而减少政府财政支出与管理成本。

4.2 融入城市高质量发展的多元需求，提升存量资源综合效益

天津作为京津冀城镇群中最重要的核心城市之一，正处于提高城市竞争力、践行高质量发展的关键阶段，亟需推进供给侧改革，在城市文化、创新经济、人居环境等多方面迈向新高度。中心城区铁路环线地区涉及7 个行政区、79km2，在新的发展需求和背景下，其更新改造应在最基本的环境提升基础上，挖掘存量资源的综合价值，以线带域、以点带面，注入更多的社会、经济、生活职能，使其成为展现天津文化艺术的新高地，汇聚创新创业活力的新干线，承载市民丰富生活的新空间。

5 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特色“五环”更新策略

5.1 传文化——打造工业文明之环

铁路环线是承载天津工业文明的最重要的线性要素，是记录天津工业发展的重要历史脉络。对于目前已经停运的35km 的废弃铁路，应予以完整保留，并以此为特色进行城市铁路公园的功能、空间和景观更新。结合现代声、光、电以及虚拟现实等技术，创新建设“铁路上的工业博物馆”，以开放、动态、可体验的形式打造天津各典型时代的工业文化户外展示区，形成津城文化旅游的新形式、新品牌。结合天津市的工业历史，利用目前保存相对完好的、已经停产的、具有行业代表性的工业遗产建筑，更新建设5 处具有天津特色的工业行业博物馆，进一步完善和丰富天津工业文化体系（图8）。

8“铁路上的工业博物馆”分布示意图

9 工业遗产（存）分类保护利用示意图

10 铁路沿线创意创新园分布示意图

11 铁路沿线创意集市分布示意图

对铁路沿线的工业遗产（存）应进行系统性梳理，对厂区格局、建筑风貌、工业元素等采取分类、分级保护，保证天津铁路沿线工业文化脉络更具完整性。对于用地规模较小的工业遗产（存）厂区，结合工业建筑的价值和质量情况，原则上可进行整厂保留，统一更新功能，对局部建筑可在不破坏整体格局和风貌的前提下进行合理改建。对于用地规模较大的工业遗产（存）厂区，结合厂区的搬迁、重建需求，在保护重点工业遗产（存）建筑、构筑物的前提下，可对厂区用地性质整体变更出让、重建，为工业遗产（存）的保护提供资金保障（图9）。

5.2 育产业——打造创新创意之环

近年来社会各界对于保护工业遗产（存）的愿望和共识越来越强烈，但是大部分工业遗产（存）还并不具有文物的身份，为了保护而保护，不考虑社会和经济效益的保护还是片面的，是不可持续的。本文认为应借助市场机制，充分利用这些特殊的空间资源，为城市的经济发展和活力塑造提供可能，真正发挥工业遗产（存）的再利用价值。

对于天津市铁路沿线的数十处工业遗产（存），要充分挖掘其空间条件，释放资源潜力，植入具有创新性的产业和功能，以“遗产微更新”推动“产业大转型”。根据工业建筑的可利用情况，可进行适当改造，形成一系列的创意、创客空间，以低成本吸引和集聚创新创业人才，发展创意创新产业（图10）；利用有保留价值和利用价值的大型单体产业建筑或小体量产业建筑群，更新成创意咖啡、创意手工、创意音乐、创意书店等创意商业空间，丰富市民的个性化商业活动，延长城市活力时间；迎合现代生活方式，加强线上与线下联动，拓展丰富灵活的线下活动与空间，为市民提供集会交流、产品发布等线下活动体验；结合工业建筑改造，利用其室外开敞空间，策划和建设一系列创意集市，为年轻创意人才搭建无成本的、可交流、交易、集会、展示的新平台，激发天津市创意设计人才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图11）。

5.3 塑品质——打造城市艺术之环

在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城市更新中，应强化用艺术点亮城市的理念，提升市民的艺术素养和城市的整体艺术品味。通过多元化的材质、色彩、技术等方法，加强城市空间和景观元素的艺术化设计；利用不同尺度和条件的开敞空间，可策划适宜的艺术活动，打造音乐、绘画、时装等艺术秀场，为艺术家们提供灵活的、接地气的展示与交流平台，进而形成天津市城市公共艺术的集中特色展示区。

为了支撑天津市成为世界“设计之都”的建设目标，可借鉴法国肖蒙城堡国际花园艺术节的成功案例，选取铁路沿线上的若干区段或节点，策划持续性的“天津之链艺术节”，吸引国内外艺术家、设计师参与艺术节活动，推进设计界的思想碰撞和技术出新，增强天津的艺术设计国际影响力。同时可利用具有一定规模的单体工业建筑，更新为市民家门口的艺术馆、演艺厅和小剧场，丰富市民的业余生活，拉近市民与艺术之间的距离。

5.4 聚人气——打造活力社区之环

通过铁路环线的更新改造，应带动和加快推进沿线多元化的商业区、商务区、交通枢纽中心、文化中心、产业区的形成，成为汇集人气、塑造城市亮点的特色地区和就业地区，充分发挥铁路公园与城市功能区之间的联动效用，为铁路沿线100 万城市居民提供更加高品质、便捷的生活与就业服务（图12）。

根据铁路沿线社区的分布情况和服务设施情况，结合铁路沿线的存量资源条件，更新建设社区商业、餐饮、菜市场、社区体育场馆、社区文化活动站、城市与社区公园等公共服务设施，使其与铁路公园紧密结合，增强铁路沿线地区的生活氛围，延长社区生活时间，提高沿线社区活力，使过去的“城市背立面”向“城市正立面”转变（图13）。

12 铁路沿线重要功能区分布示意图

13 铁路沿线服务功能更新示意图

5.5 慢生活——打造绿色慢行之环

保留轨道两侧原生绿化，将“轨道”变“绿道”，使其与周边至少15 处城市公园相串联成环（图14）；与中心城区外环绿化带形成城市级“双绿环”结构，构成中心城区的巨型“翡翠项链”（图15），为城市居民提供更加均衡化的、不同尺度和形式的绿色游憩空间。

为了丰富市民活动，综合考虑环城铁路绿道公园周边的地区功能特色，以及铁路沿线自身的空间条件，可将绿道公园划分成“户外天地”“极速单车”“乐活体育”“社区生活”“林下漫步”“创意无限”“听音享乐”“运河水岸”8 个特色区段，营造各具特色的空间氛围与活动场所（图16）。同时为了满足居民和游客的日常休憩需求，结合慢行需要和铁路沿线周边重要文化与景观节点，设置绿道服务驿站（图17）。原则上每5km 左右设置一处一级驿站，并尽可能与交通枢纽、地铁站、城市公共空间等相邻，可配置管理及游客服务中心、自行车租赁站、小型餐饮店、自助图书室、自助无人超市、游憩点等；每1～2km 设置一处二级驿站，可配置自行车租赁点、小卖部、休息室、公厕等。

6 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更新政策建议

可持续性地开展铁路环线及周边地区的更新利用，需要政府和社会力量共同参与，更需要政府给予资金、税收、产权等相关政策支持。

第一，资金政策。应由市区两级政府共同财政拨款，为铁路绿道公园的设计、建设、维护提供一定比例的资金支持；由参与建设和运营的企业提供剩余所需资金，并取得铁路绿道公园一定年限的运营权。利用铁路沿线用地的土地出让金，逐步补偿企业先期投入的公园建设、养护成本，同时给予企业对周边土地开发建设的优先选择权。企业对铁路绿道公园内场地、设施具有经营权，可通过场地出租、广告投放、商业经营等多种形式取得收益。

第二，税收政策。应对铁路绿道公园及其商业服务设施的经营所得减免税收，提高企业运营的积极性。在工业遗产（存）更新过程中，若工业用地性质不变更，应以减免一定年限内的经营税收为方式，鼓励企业利用工业遗产（存）建设创新创业园或商业场所；若工业用地性质发生变更，则应要求开发企业合理保护与利用工业遗产（存）建筑，并给予相应的容积率奖励。

第三，产权政策。应鼓励工业遗存的产权单位以土地或需要保留的地上物作为资本入股，参与创新创业园区或商业场所的建设与运营，促进存量资源投入市场；在工业遗产（存）的更新过程中，若产权关系不变，可鼓励原产权单位转让工业遗产（存）的经营权，吸引其他有能力、有经验的企业参与存量资源的更新利用。□

14 绿道公园空间示意图

15 中心城区双绿环结构示意图

16 绿道公园8类特色段分布示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