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外一章)
2020-07-23阿布马森
阿布马森[彝族]
阿达用力把木犁插入丰腴的土地里,让老牛在前面缓缓地拉,默默痛苦,不堪言。在上万伏高压电线上,偶尔传来燕子清脆的声响,但阿达的吆喝声胜盖自然馈赠的声响。他的声音骚动我死亡的宫商角徵羽,他的声音唤醒我死沉沉的灵魂。
阿达平静地看着我说道:只有土地,仅仅只有这片土地,才能让我们的清贫走上富裕的殿堂,让我们的绝望踏响希望的幽谷。
你瞧瞧,你仔细瞧瞧,这里的每一条犁沟上的氤氲,都是祖先们呼吸过的气。你再仔细瞧瞧,那些犁沟里会依稀看见祖先们所走过途径的符号——脚印。那些看不见的脚印,看不见的拥趸应该超越看得见的概念。你再去仔细瞧瞧,那泥土里的润泽,都是祖母们在用汗水播种时留下的没有段落的故事。
我们无法用任何理由把它忘记,虽然我们可以不顾麋鹿在森森然的灌木丛中跳舞,不顾拉马阿普家的猎狗被人致毒而亡,但我们也仍会不得不关顾那些符号和没有段落的故事。
烈日高高挂在蓝蓝的天宇上,云朵缥缈,无法看见一只鸟儿厮杀低飞的蝗虫。但我却看见一滴滴汗水,通过黑色的毛孔,通过肌肤缝隙的部位,湿透了阿达的所有器官。
我放下捡石的簸箕,从阿达的手里夺过木犁,要做一个重复的仪式。是的,土地和木犁挽救过千万饥饿的生命,所以我们一定要守住土地留給我们的幸福。
当我把木犁插入土地的胸脯时,我立即发现,祖父们是虎豹中的虎豹,阿达们是狼人中的狼人。
汗水湿了我的双眼,烦恼的疲劳魔鬼般舔舐着我的双腿。啊!我向往自由的骏马,翂翂腾飞的小鸟。
在土地的心脏里,有名的或者无法辨名的植物很多。但我最稀罕的却是那些熟悉的石头,它们一块又一块地翻滚着,从我的脚尖上路过,忙忙碌碌地寻找着黑暗的世界。它们碰撞的声音如金属的相撞;又好像如毕摩的念经声哑了起来,苏尼敲打皮鼓的声音嘶哑了起来。
我始终无法听解这声音的独特。
可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在这些出土的石头中,都有着九块石坟的所有面孔。我不禁扪心白问: “莫非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浸染过祖先的血迹?”
心中唱起的歌,也渐渐地无声无谱。生活在这样的地域,我们无法选择,只有在这样的劳动中,我们才能清楚知道祖先真正的生活模样,我们才能知道土地对我们来说是多么重要,我们才知道石子是多么让我们无止境地思念。
夕阳就要落下,我和父亲收拾起劳动T具,跟着袅袅的炊烟回家去。
布谷鸟
洛橐虢布,你是一种神鸟,更是善良的象征。
我从史诗的途径找寻过你飞舞的影子,夜里打灯,白里仰望这所谓的空间,雨时防淋,雪时避寒。山一重又一重,潺潺的溪流一条又一条。
蝇岩,坎坷。汹涌,冲垮瑞草。
那一年,我找得精疲力竭,想过放弃。但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还是终于知道了洛橐虢布的振翅之地——阿布洛哈,并还知道了,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一个季节又一个季节,一个节日又一个节日。你让我们的眼里充满神化大地的故事,你让我们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沉重,重得如深渊,不可知道,也无法知道。
此刻,在甜蜜和黄昏接踵而来的时候,听到你久违的声音,顿时,妇孺都沉入很深很深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