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谁?
2020-07-23邢江
何秋璇 摄
随着手机和社交网站深深嵌入人们的生活,自拍照片已经成为网络照片生产的主力军。不过,作为记录和艺术形式,其实自拍早已融汇进摄影的血液中。本期训练营就让我们一起了解、分析和实践“自拍”的这种摄影表达方式,用照片与自己对话。
本期指导老师:摄影世界杂志社副总编辑 邢江
本期训练主题:在一小时内构思和拍摄一张或一组“自拍照”,表达“我是谁?”
自拍像,罗伯特·科尼利厄斯,1839
扮成溺死者的自拍像,希波利特·巴耶尔,1840
本期训练要点:
1839年,美国摄影师罗伯特·科尼利厄斯(RobertCornelius,1809~1893)第一次将相机对准自己;1840年,希波利特·巴耶尔(HippolyteBayard,1807~1887)用《扮成溺死者的自拍像》来抗议自己的摄影术研究被政府忽视,也创造了历史上的首张裸体自拍像。从那时起,运用镜头寻找自我、认识自我和表达自我被一代又一代摄影师当作了艺术创作的途径。
如今,自拍被当做个人化的视觉日记,被认为是直接的情感流露手段,也被看成是伸张个性的工具。精心的安排场景、利用道具、表演行为或者模仿和扮演他人,摄影师自拍像的创作手段和呈现样式异常丰富。当代摄影中对自拍的程序已远不止放好相机、摆好姿势、按下快门这般简单。在自拍影像中,摄影师和自己相遇,用或真切或虚构的方式审视自己的身体和精神。他们描摹细微的生活,建构内心别样的自我,表达对于社会现象的具体看法,思考当下政治经济文化领域的尖锐话题,也抒发某时某刻的强烈情绪。
不过,这一切总有个基础,就是如何看待自己?又如何确认自己的身份?简单来说,就是:我是谁?
其实,当我们看到一张肖像照片时,第一反应恐怕要问:这个(些)人是谁啊?不论你对照片里的人是否感兴趣,也不论你在今后是否继续了解或关注照片里的人,知道他(们)是谁,总有一种让人豁然开朗的感觉。而对于自拍来说,使用某种清晰的、艺术化的方法向观看照片的人说明“我是谁?”能让自拍照传播更广泛,也能更好地用影像表达自拍的创作意义。
在实践中,为了让自拍能够艺术化地表述“我是谁”这个命题,有三种基本思路。第一种是“视觉日记式的自拍”,也就是在真实的生活场景中的自拍。比如在家中、在上班路上、在平时玩耍的地方等,客观地展现自己和环境的关系,展现自己的生活,传递自己的快乐、悲伤、兴奋、抑郁等情绪。
第二种拍摄思路是在特定的场景中自我表演,展现自己想成为或者希望被看到的模样,即用照片给自己确定“人设”。目前,社交网络上的很多网红在确定人设的过程中都会使用这样的自拍方式,只不过网红们的人设大多雷同,如“白富美”、“高富帅”,影像的艺术价值并不大。
第三种拍摄思路是利用特定的场景甚至置景,着重用自拍表达自己对生活、对世界、对自我所抱有的某种强烈情感。相较于自我描述,这种拍摄思路更在意传递自己的价值观,也更有难度,因为摄影师必须在拍摄前具有明确的拍摄意图和观念,而且要想清楚如何来诠释影像形式与内容的关系。
本期学员作品及自述:
镜面上满是流动的碎光,半边人脸在这晕彩中被勾勒凸显,压上一层深色(图01)。玻璃总是有一点点神秘的质感,仿佛能把人带到现实和梦境的边缘。隔着一面玻璃看到的人总是不够清晰的,我在窗的这一头伫立,朋友在窗的那一头观望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晦昧的侧面剪影。人与人的相遇相知很多时候不过是隔窗而望,浮光掠影的一下,留着个粗浅印象,待今后有缘慢慢充实。即便自己去看自己,有时也会因看不分明而困惑。我相信人有多面、丰富且善变,而我对自己的了解很多时候是如照片般模糊破碎的,但也正是这些模糊破碎也带给了我新奇的感受。
孙琦 摄
——中國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何秋璇
这张照片(图04)想表达的是一种“抵抗”情绪。画面中我用手遮挡镜头,虚化前景,只露出自己的部分五官;在后期处理中,我将照片调成黑白色调,一方面想表现一种比较“抗拒”的氛围,另一方面也想让人们忽略色彩造成的视觉干扰,突出想强调的重点。通过这张照片,我想说的是:我十分愿意把许多“与我相关”的信息主动地坦诚分享,但同样,有些事情我只想自己保存,请勿打扰。
涂艺秋 摄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孙琦
我在拍摄前的构思还是想通过照片单纯表达自己的心情,于是选择了顶楼的落地窗台。一是因为落地窗常常给人以“自由”“中二”的想象,另一方面此时窗台的光比较柔和,适合表现独处的安静氛围。因为是自拍照,自己就理所当然成为主体人物。人物动作设计的是头侧向窗外不直视镜头,既是想避免与观者进行眼神交流从而表现自然的状态,也想表现出独处的特征——独自发呆、独自思考。躺的姿势表现一种放松自在的状态。
谢望海 摄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涂艺秋
出于“自拍”的主题,我选择了最熟悉的地点——宿舍和某片竹林来完成这两张照片。大多数时候,我们在忙绿的生活中来不及反应,来不及思考。尽管我们被各式各样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但在人前,我们依然需要振作,需要坚强。然而当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才回去冷静思考,找一找那個真实的自己。站在最熟悉的宿舍走廊里,下午的走廊灯光昏暗,周围没有一个人,这个时候我的脑子里不断闪现许多的片段,那是来自对未知未来、同辈竞争、自身发展等的憧憬、幻想和假设。我喜欢绿色,我认为那可以带来宁静。我想要逃离,因此我尝试躲进一片树林,我幻想那是宁静和自由。整个思路可能不像一个二十岁出头年轻人的想法,但我想表达的是,每个人都会有被压力包围的一面,负能量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面对,不去寻找解决的方法。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谢望海
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比自己想象中更大的世界里。隔着电子屏幕,我们开心、愤怒,我们在此结交朋友、认识社会,我们为不公打抱不平,为黑暗声张正义。我们似乎拥有了无聊时光最好的玩伴,尽管它只是一个电子设备。然而,当我们正为生活因为一台手机就能变得方便而欣喜时,让人担心的事情却开始不断发生——手机霸占了太多的时间、金钱还有感情。作为见证着移动智能设备从无至有进入日常生活的一代人,我们既享受着技术进步带来的红利,也在努力为连接虚拟和现实生活的踏板寻找平衡。太多人都担心我们会做不好,会懒惰、会沉迷、会失控,但其实我们也在学着和自我相处。在这个时代里,每个人都必将经历这一过程,希望在被担心的同时,也可以多给我们一些信心,我们在接受技术,同样也在传承它。
张洁凡 摄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张洁凡
这个作品是我回到宿舍,躺上床让室友帮忙拍的,拍完素材后用Photoshop软件后期处理了一下。它的主题很简单——起床困难症。照片中的我,虽然身体坐起来了,但灵魂还瘫在床上,和身体分离。尽管是一种个体体验,但我相信当代大学生有很多人都与我相似,每天起床都要经历许多挣扎。起床是面对新的一天的第一步,而我觉得起床困难症似乎不只是“睡眠不足”那么简单,它是一种面对“今天”的困难,是一种“丧”的自我表征。起床困难还可以与“熬夜”一起被思考,夜晚被拉长,白天被缩短,整个一天像橡皮糖一样被往后拉扯,反映的也是部分现代人的一种拖延习惯。拍摄这张照片,也是想表达这种自嘲而无奈的情绪吧。
张子涵 摄
——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学生 张子涵
本期导师点评总结:
“我是谁?”是一个有很多表达和诠释空间的拍摄主题,本次训练从三个基本拍摄思路出发,在基本讲解后只为同学们留出了1个小时左右的拍摄时间,是因为参与训练的同学都是有摄影基础的学生,在拿到“解题思路”后,应迅速调动自己已有的关于自拍照的基础知识,着重思考如何让熟悉的影像形式为观念表达服务,这也是大多数摄影师自我提高必需经历的阶段。从最后的结果来看,三个拍摄思路都有同学运用,而且得到的画面质量是相当高的。虽然照片还不免有“形式大于内容”的遗憾,但这主要与在短时间内不易寻找十分真切的情感共鸣有关,我相信依照这样的训练方式持续下去,同学们一定能够得到更好的“形神俱备”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