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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血红宝石的传说(外三章)

2020-07-20韩嘉川

散文诗 2020年1期

韩嘉川 山东青岛人。著有散文诗集、散文集、小说、纪实文学等多部,以及F.R视作品多种。作品被百余种选本选·载,并被介绍到国外。曾获中宣部“五个一工程”奖等多种奖项。曾任青岛市文学创作研究院副院长、《青岛文学》副主编、青岛市作协副主席。现为国家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理事、中外散文诗学会副主席、中国散文诗作家协会副主席。

贵在宫中,落魄市井,挥指一现……

——题记

1 凝亿万年地层的压力,在岩浆喷发瞬间凝成处女坚贞的血色;

如初绽的朝霞、苏醒的花朵、草叶.的露珠,晶莹、剔透;

使所有的轰鸣与喧嚷,顷刻归于沉寂。

是王冠上的缀饰,便有率土之滨的崇高荣耀;

若镶嵌于权杖龙头,便会令群雄汇聚,兵戎旌旗飘飘;

而一记飞镝划出了裂痕,使其成为后宫坠饰,装点妖娆。

因天赐的阴柔,披瑶池圣母的人设,绰约为绮窗霞帔女人的隐喻。

有岩石的强硬,令乌纱凭其辉煌,却像沙漏暗含王朝更迭的咒语。

而一缕狼烟的印记,惹幽风淫雨将宝石的尊贵笼罩于C测的阴翳。

也许仅是象征,帷帐的飘动,宫灯的殷红,都可能在预示某种风情;

或者仅是影射,白云飘过,雁鸣啼落,激活某些迹象隐含的疑惑。

鸽血红宝石蕴藏着吉祥还是灾祸……萧墙之侧可有睥睨之色。

日晷划过宫墙·的倒影,箭镞刺破鸽血红的坚贞,識语无声却是宿命;

鸟羽属于天空与风,缺耳陶罐于巷陌市井,仍有远古之水的回声。

钟声的脚步,不再徘徊于寺院,沿着季节的台阶走向春夏秋冬……

邻居男孩儿女孩儿拎着八月的酷热,悉数砸破历史的陶罐;

寓于流言蜚语核心的鸽血红宝石,为罪恶的化身一剁两半。

大半从此失踪,小的残片儿被偷偷埋入后人切开的皮层……

2 经亿万年大地的孕育,一朝喷发则有不同凡响的身份,

凝地火熔铸的光泽,满腔纯净血色是辟除邪祟的品格;

背负箭镞之伤痕,却使壮美如霞晖,终将被夜色淹没。

柴扉、炊烟,还有梯田,包孕着生存的原始尊严;

告别村口的小芳,下岗走出工厂,消耗了半生欲望。

签证、出境、洗碗、洋插队,实现另一种人生价值观。

屏住呼吸,弯下身子,寻找地上的籽粒,鸟却飞走了;

蝉鸣鼓噪,落叶铺道,苍黄中收获金秋时,竟然也是寂寥。

找出久远的遗忘,擦拭、整修,将晚年的生活重新组装。

穿过种种不同语言,用手机导航,寻寻觅觅走回的还是雨巷。

埠头的苔藓,残荷廊棚烟纸铺子乌篷船,都是无声的意象。

就像不同手指佩戴的戒指,是不必言说他人便意会的标志。

将雨丝脱在门外,與多年前的下午相握,被一束鸽血红流光击中;

那道箭伤的断痕,时隔多年依然伤人……战栗、苍凉、酥麻;

千年魔咒被踩在了八月的脚下,居然还在天道轮回?

用皮下另一半箭痕悄然对接,连缀起王朝更替的情节;

龟甲占卜血色黄昏的宿命,一箭射中则已注定落魄;

古城河边,追着帽子跑的可曾是官至几品的老者……

3 也许仅仅是一枚象征,惊心动魄的殷红是血与火的结晶;

隔扇的征兆是惊恐与瑟缩,总难摆脱觊觑者的窥测。

雾状的光阴在斜阳下磨损,连风都贴着墙根避过。

也许仅仅是一个意象,宫中幽怨都融汇于破相的纹理;

小鸟到门槛便停住不再叫,屋里人想什么,它全知道。

翠绿的草叶下面,遮掩的是一个残缺的春天。

折叠历史的身份,即便连城价值也难以改变定律。

执过八月酷热的手,尽管浸泡过阴雨也相信其热度;

就像相信落地窗里的茶具,也相信追帽子的人是真的。

镶嵌半块宝石的戒指,让厄运也在岁月洗磨里打折?

把手从残骸中抽出,伸到人间索要阳光和花朵。

虚拢半盏闲茶,掩匿的真相忍不住地哆嗦。

隔代的麻雀已认不出敲锣呐喊者,如删节号排列窗前;

手指上的宝石,也是隐含了若干文字的标点。

即使皮层里还藏有可以注释的残片。

又名夭赐的鸽血红宝石,苍茫天地间神秘的幽灵;

隐含桃花妖艳的咒语,面对恐怖才显示高贵的意境;

沉沦抑或升华,是风花雪月之重与生命历程之轻的见证。

戊戌中秋

又是中秋,渐凉的青山绿水仿佛在后退,退成时间的背景。

法桐树和银杏的叶子也打算退出,还北方城市以原始的面貌。

去农家院落摘桃子,发现这个节日离故乡不远。

沿着流泻的光波追溯,居然也有几丝唐宋的碎影儿轻拂。

又是中秋,像一个老朋友等在那里,相隔不过一杯酒的距离。

丰腴起来的是乳房一样的白哲,而秋虫的嘶鸣喂育着遥远的记忆。

划过童年天空的飞鸟,不再熟悉房屋与街道;月的圆环儿

虽扣子一样系着风的分量,但盛载往事的故居早已拆掉。

江水东流,还有几处西楼的房檐儿垂挂着百年忧愁?

枯瘦的两个甲子风雨兼程走来,又是中秋……

触摸

触摸。

恐龙腿骨化石的体温蓦地滑过我的手掌,仿如流星划过天空,在我的掌纹中发出遥远的回响。

霍金将时间交给了黑洞,于是中生代的化石便以黑色的温度袭向那个下午;

而那时聊天的话语还停在狭窄的空间,没有归属。

触摸。

无论三叠纪、侏罗纪,还是白垩纪,那时都与我隔l着目之所及的语言的距离。

一些叶片抑制不住冲动,争相涌现当下的绿色本意。

而太阳系的光谱,依然用恐龙时代的书写方式,记录水草丛林与呼吸的关系。

触摸。

那天叙说的是关于诗歌的话题,譬如媚笑中蕴含的烦恼,堵车时微信传播的喻意。

黄河流经了那个下午,滩头的风将酸枣刺拉得吱吱响;

羊皮筏子系牢了渡口,没有“不舍昼夜”而去。

触摸。

城市的街角变换了多种方式:广场、中心、大厦或明珠,没有定规。

于是,从地铁口走出的人们,脸上生出了潮湿的树权。

确信那是一个下午,潜伏的音乐准备向傍晚的广场舞倾泻。

触摸。

一盏茶的工夫,便点亮了鸭嘴龙骨架的下午。

渗凉的体温以深沉的姿态,凝炼着某种诗意,粗糙或者细腻,都发自化石的核心;

我用手掌,触摸了由恐龙到那个下午的空间,而其余的一切,都向晚风吹拂的黄昏沉落。

辫子

钟楼的声韵已随夕晖远去,灯火阑珊,一支小曲也消隐在巷子深处。

无梦,无梦。马上将军地上卒,一条长辫

系三百年王朝的浮云与流水,让宫墙堞影蕴藏久远的回声。

羽翎与弓弦上响着北方天空的雁鸣,以丈八长矛的跨度挥动长城。

历史的长辫便于逶迤之间走向儒雅的江南,以及花牖漏窗遮蔽的雨丝与长衫,还有油纸伞暗红的忧怨……

鸽哨擦拭着日落前的天空,梆子声声敲打于夜的边缘徘徊的灯。

八大胡同、老茶馆,堂会的芳华,让灰蒙蒙的时间依依不舍;

蜷缩角落的猫,舔舐光阴的羽毛,蝴蝶,扇动起绚丽与辉煌的风暴。

瓦当图案磨损的风声,细碎而瘦弱,遥远的胡琴曲一样呜咽。

没有细数多少个有色的黄昏,秋虫的嘶鸣,开始修剪季节的发辫;

深邃的日子落在地板上,即使滔滔江河也洗不尽水纹里的辫子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