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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满洲国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
——改良绵羊推广为主

2020-07-20海阿虎李

关键词:品种改良原种羊毛

海阿虎李 晨

1.内蒙古师范大学,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10;2.复旦大学,上海 200433

引言

中日甲午战争、日俄战争之后,日本侵略者加快侵占满蒙的步伐。九一八事变之后扶持末代皇帝溥仪建立傀儡政权——伪满洲国(以下简称伪满)。1910—1945年,日本侵略者为掠夺资源,在满蒙地区实施绵羊品种改良①日本侵略者在中国东北绵羊改良过程如下。第一步,以美利奴品种为父本,蒙古传统品种为母本,杂培后获得杂交半血羊(杂交1代)。第二步,选留优秀杂交1代母羊做母本,继续用美利奴品种为父本进一步杂培,获得杂交半血羊(杂交2代)。第三步,将二回杂交美利奴型相互交配获得特性更为稳定、毛质与美利奴品种完全相同的绵羊,称之为改良品种。关于日本侵略者在中国东北绵羊改良原因及详细过程,参考海阿虎《伪满洲国农事改良史研究》,清文堂(日本),2018年,第215-248页。及推广②本文整理自海阿虎专著《伪满洲国农事改良史研究》(日本,清文堂,2018年6月)第四章第三节和第四节,经清文堂出版社许可加以翻译整理。文中所用数据资料《满蒙绵羊事业概要》及类似“满洲国”等材料系伪满洲国时期日本侵略者所编载,文中对原作引用不再作特殊标注,在此一并说明。。

“满蒙”传统羊毛(指绵羊毛,下同)并不适合羊毛纺织工业及以侵略为目的的军事战略需求。为此日本侵略者在这一地区开展大规模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改良试验主要以美利奴品种为父本、传统蒙古品种为母本,以考力代品种为父本、传统蒙古品种为母本杂交改良,培育出毛质优良的改良绵羊。尤其是美利奴品种为父本的改良品种被日伪推广。本文在现存资料基础上,梳理与分析伪满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情况。

一、“满铁”附属绵羊机构改良推广

伪满成立之前的租借地、“满铁”附属地等条约限定地区,以及伪满成立后至1938年“满铁”附属各农事试验场归伪满政府管辖之前的中国东北区的畜产改良主导者是“满铁”。“满铁”农务科曾在1926年相继出台《种畜配付规则》和《种畜贷付规则》。规则规定,向当地农户有偿分发及无偿借贷美利奴原种及美利奴系改良品种(以下简称改良品种),试图改良当地传统品种。有偿分发,即向当地符合条件的农户以优惠价格出售若干头美利奴原种及改良品种。无偿借贷,即向符合条件的农户无息借贷若干头上述改良品种,所产仔羊饲养满一年后,须将其中一半上交“满铁”附属畜产改良机构。两种分发形式均须严格按“满铁”规定执行。如不得将其与“满铁”指定之外的其他品种绵羊杂交;接受“满铁”技术人员专业指导;遵守“满铁”规定的饲养方法;因不守规定导致的损失需饲养农户赔偿;按规定报告饲养情况等③详细参考“满铁”地方部农务科:《农业设施概要》附录《種苗、種畜配布規制、種畜貸付規則及造林奨励規則》(《种畜配付规则》《种畜贷付规则》),1931年,第7-22页。。

以下为“满铁”附属黑山头种羊场的改良绵羊推广方法。

1 本場於借变種公羊者貸給與優良種公羊一不圖利息二不取分文

2 貸付先產之改良種及雜種羊毛敝場以高價收買(按縣行加半倍)

3 如轉染病或是其他之各疾病送心於本場本場定即迅速派技術員設法治療

4 有变成改良種優良公羊二才上敝場收買一頭二十元上下

5 本場一旦有暇之時定拍技術員对於貸付先指導飼養管理法

6 每年一次開品評會比賽各貸付先生產之優秀改良種緬羊对於等次前列者授多額之獎賞[1]

由史料可见,“满铁”附属黑山头种羊场将改良绵羊无偿配发给农户的同时,以高于市价收购其繁育的杂交半血羊或改良品种④多指无偿(无利息)借贷。。此外,派遣技术员向绵羊养殖户开展技术指导。当时,黑山头种羊场已向数十农户分发500头改良品种,随着治安状况好转,越来越多农户希望获得分发[1]。如此,推广改良品种主要措施为:绵羊改良试验机构通过合作社将改良品种或美利奴、考力代等改良用优良原种⑤公主岭种羊场从1933年开始以考力代品种为母本,蒙古传统品种为父本杂交改良。其试验项目与美利奴为父本的杂交改良大同小异,也培育出改良品种。但到日本战败为止,美利奴为父本改良品种成为主要推广对象。详细参考满田隆一:《满洲农业研究三十年》,建国印书馆,第166页、第169页。分发给当地农户,发放补助金,技术指导,技术员培养,举办讲习会和品评会等。此外,还向蒙古地区以外农耕地区配发改良用母本蒙古传统品种。

表1为伪满最主要绵羊改良机构——公主岭、林西、达尔罕种羊场从1921至1936年改良品种分发状况。可见,从1921年的4头,到1936年增加至1 075头,数量大幅提升。

表1 优良原种、改良品种的分发情况(1921—1936) 单位:头

二、伪实业部的推广

伪实业部极重视绵羊品种在锦州的推广。该地区是仅次于伪满蒙古地区(兴安四省)的绵羊饲养区。伪实业部向绵羊合作社内的农户无偿分发改良用优良原种或改良品种同时,还实行补助金制度。分发比例为每20头蒙古传统品种配发1头优良原种或改良品种[2]。1935年至1937年分发状况见表2。三年内,伪实业部通过绵羊合作社向农民分发优良原种、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共1 326头。三年内发放补助金89 545圆(伪满洲国圆),其中1937年发放地区和金额均大幅增加[2]。可见伪满“第一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中,绵羊改良事务受重视程度。

以伪满洲国“奉天省”为例,1937年有奉天、开原两地绵羊合作社和15个县的农事合作社等绵羊改良品种推广部门。省公署通过这些合作社向绵羊养殖户分发改良品种及补助金。省内改良品种主要分布在奉天府周围,总数量约3 000头。1937年,奉天绵羊组合成立,其职能与伪奉天绵羊合作社大同小异,当年从伪满政府和伪奉天省政府获得4 000圆补助金[2]。

伪实业部1935年预算绵羊改良费、绵羊合作社补助金等共17万圆,1936年为10.5万圆。1935年伪实业部在朝阳设立种羊场,并从美国引进美利奴种羊250头。另从日本国内和“满铁”附属种羊场购入改良用原种。1935年,伪实业部购入美利奴种羊210头、母羊200头、改良品种55头、蒙古传统品种700头[3]。

表2 锦州改良绵羊分发情况(1935—1937) 单位:头

三、铁道总局的推广

受伪满政府委托,铁道总局在铁路沿线附属地设立铁道爱护村,是铁道总局推广改良绵羊的中心地。表3和表4是1933—1935年铁道总局在其辖区铁道爱护村分发绵羊情况。可见在这四年内铁道总局分发给铁道爱护村绵羊数量逐年增加,特别是1935年大幅增加。铁道爱护村1936年饲养绵羊总数为69 243头,其中锦县铁道分局辖区饲养数量最多,占总数的47%[4]。锦县铁道分局管辖内铁道爱护村1934—1936年绵羊分发数量如表5。

表3 铁道爱护村绵羊分发情况(1933—1935年) 单位:头

表4 各分局、线路铁道爱护村绵羊分发情况(1933—1935年) 单位:头

四、伪蒙政部的推广

伪蒙政部1933年从“满铁”附属种羊场购入80头改良用美利奴原种,饲养于海拉尔地区,并着手开展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1935年在王爷庙和扎剌木特等地区设立种羊场,次年从美国进口500头改良用美利奴原种。1935年伪蒙政部设立绵羊改良机构预算为103 000圆,1936年预算为116 000圆[3]。关于伪满蒙古地区绵羊品种改良推广资料目前为止发现甚少,1935年和1936年预算未知。可确认1935年伪蒙政部曾以“扶贫”为旗号向扎鲁特和阿鲁科尔沁两旗牧民分发绵羊(包括改良品种和蒙古传统品种)[5]。

表5 锦县铁道分局管辖内铁道爱护村绵羊分发情况(1934—1936年) 单位:头

五、“日满绵羊协会”在日本农业移民中的推广

绵羊品种改良推广对象不仅针对当地中国农民,还有日本农业移民。在试验移民阶段的1934年,“日满绵羊协会”(1938年后改称“东亚绵羊协会”)即开始改良和推广其绵羊品种。大量分发蒙古传统品种羊同时,按改良培育比例分发优良原种或改良品种。1936年,日伪开始实行大规模农业移民。“日满绵羊协会”作为实施机构,将蒙古地区传统品种、海外和日本本土引进的优良原种、绵羊试验改良机构培育改良品种分发给移民农户,使绵羊养殖成为其重要副业[6]。1937年,伪东安省林口县龙爪设立“东亚绵羊协会”直营龙爪牧场。1938年,日伪设立“东亚绵羊协会”,重视日本农业移民的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同年,从新西兰进口2 955头考力代原种绵羊分发给移民农户,激励其绵羊养殖及改良繁殖。计划在25年内,使移民农户养殖的改良品种达到200万头,羊毛产量达到1 400万英镑。1934年到1940年间,向日本农业移民分发980头考力代原种及11 441头蒙古传统品种,试图在增加绵羊总数的同时,改良并推广[7]。

在日本移民农户绵羊改良增殖计划第一期,即1937年到1942年的6年间,“日满绵羊协会”向移民农户分发共15 233头绵羊。其中,蒙古传统品种13 875头、日本国内产或龙爪牧场产考力代种羊1 308头、朝鲜产考力代品种母羊50头。并实施一系列补助措施,如配置技术员,举办绵羊讲习会和座谈会,对绵羊饲养管理及生产物加工技术等方面开展研修[8]。

1943年开始,“东亚绵羊协会”实行针对日本移民农户的“第二次绵羊增殖改良计划”。计划到1945年的三年间,在原龙爪牧场基础上再设立三所绵羊改良场,增强对日本移民农户考力代原种、杂交半血羊及蒙古传统品种的分发力度。此时因战争形势变化,试图重点从日本国内易入手的考力代品种为父本改良及推广。分发计划见表6,各项指数逐年增加,可见日伪对移民农户绵羊增殖及改良推广的重视。

六、伪满政府总体推广情况

日本关东军制定的伪满最高级别计划是在1935年后的35年内完成绵羊改良增殖500万头,生产优良羊毛1亿英镑。伪满政府从1937年开始实施第一次“产业开发5年计划”,包括绵羊改良增殖。因侵华战争全面爆发,1938年重新修订增幅更高的“羊毛增产八年计划”,次年开始实施,计划到1946年改良品种目标头数为5 243 000,蒙古传统品种头数为3 599 000。但其“八年计划”在施行过程中恐因目标值过大无法实现,又重新制定“十年计划”,即1942—1951年将绵羊总头数增加至600万头(见表7)。这期间日本战败。

“羊毛增产十年计划”前半期,即伪满“第二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中绵羊增殖改良目标值,见表8。目标总头数逐年增加同时,优良原种、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等非蒙古传统品种比率逐年增长。可见,日伪政权图谋绵羊总体增殖,同时也重视绵羊品种的改良及推广。到日本战败为止,此计划目前因资料缺乏无法确认实施结果。但1948年国民党当局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评价此计划进度为“亦可知其达到相当进度”[9]。

表6 东亚绵羊协会对日本农业移民的绵羊分发计划(1943—1948年) 单位:头

表7 伪满洲国绵羊改良增殖政策变化⑥“总头”指绵羊总头数;“总毛”指总产毛量;“改头”指改良品种头数;“改毛”指改良品种产毛量;“传统头”指蒙古传统品种头数;“传统毛”指蒙古传统品种产毛量;“修头”指修改后的绵羊头数。 单位:千头、千英镑

虽因资料限制无法了解伪满绵羊改良及推广总体情况,但相关资料记载了个别年份数据。以伪满“第一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的第二年(1938年)为例,羊毛总产量3 240吨;其中蒙古传统品种羊毛产量3 134吨;优良原种羊毛产量49吨;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毛产量56吨,即非蒙古传统品种羊毛产量占总体的约3.3%[10]。

由表8可知,以“第一次产业五年计划”结束的1941年为例,如1936年伪满绵羊总头数指数为100,1941年指数为125,绵羊总头数达3 771 000头[11]。改良品种与杂交半血统羊共计头数比1936年的10 918增加7.33倍,约8万头。其中改良品种为45 000头。优良原种头数为27 000头,非蒙古传统品种绵羊头数共约100 600头,占绵羊总头数的2.8%⑦毛织物中央配给统制株式会社调查部:《大东亚共荣圈纤维资源概观·第一部羊毛资源·第二辑满洲国之部》,1943年,第20-21页;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东北经济小丛书》,1984年,第34页。在《大东亚共荣圈纤维资源概观·第一部羊毛资源·第二辑满洲国之部》第20-21页,提及关于1941年末改良绵羊成绩时强调,其头数增加至1936年10 918头的7.33倍,即7万头以上。但针对该数据,毛织物中央配给统制株式会社调查部调查员本田茂行指出,数据过于乐观,应在45 000头左右。《东北经济小丛书》第34页记载,1941年末蒙古传统羊头数为3 665 000,改良绵羊头数为106 000,合计3 771 000头。另一方面,第120-120页记载,1941年计划目标头数如表8,优良原种绵羊27 000;改良绵羊、杂交绵羊为79 000,合计106 000。如此,表8的1941年目标头数与第一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结束(1941年)实际数(《东北经济小丛书》第34页)相同。表8是《东北经济小丛书》记载的伪满绵羊改良增殖计划。但实际上并无1941年开始的绵羊改良增殖计划。第二次产业五年计划内的绵羊改良增殖计划及羊毛增产十年计划均从1942年开始。从以上分析可推测,表8的1941年数字并非计划目标数值,而是第一次五年计划结束时实际数据,1942—1946年数值是第二次产业五年计划绵羊改良增殖目标值。(参考表8、《东北经济小丛书》第34页、第120-121页)笔者认为此为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编写《东北经济小丛书》时出现厄误。因此,《东北经济小丛书》第34页所载1941年实际改良品种106 000头并非均为改良品种,应为改良用优良原种、改良品种、杂交品种等非蒙古传统品种的共计头数。《大东亚共荣圈纤维资源概观·第一部羊毛资源·第二辑满洲国之部》第20-21页所载1941年度末改良绵羊实际头数为1936年10 918头的约7.33倍,内容与《东北经济小丛书》第120-121页(表格8)所载的1941年度末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实际头数79 000是大体相符。因此,《大东亚共荣圈纤维资源概观·第一部羊毛资源·第二辑满洲国之部》第20-21页所记载1941年实际头数为1936年的7.33倍,即7万头以上,应为改良品种和杂交品种合计,本田茂行所述数据过于乐观,即45 000头左右,应指是其中改良品种头数。综上所述,伪满“第一次产业开发计划”结束时年度(1941)伪满实际绵羊头数为3 771 000,其中蒙古传统品种3 665 000头;非蒙古传统品种106 000头,其中改良品种45 000头;杂交品种34 000头;优良原种27 000头。。

1944年发布的《帝国议会答辩资料》可明确1942年绵羊推广情况。当年绵羊总头数约为385万,比1941年的377万头略有增长,但增幅比1936至1941年平均增幅明显偏低。绵羊总头数未及1942年目标数值922 000头,但已非常接近。非蒙古传统品种头数从1941年的106 000头增至130 000头,占总头数的3.5%,增幅也低于前述1936年至1941年增幅⑧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头数从1936年的10 918头,1941年增加至约8万头,增幅为约49%。优良原种、改良品种、杂交品种等非蒙古传统品种从1941年的106 000头,1942年增加至约13万头,增幅约29%。参考毛织物中央配给统制株式会社调查部:《大东亚共荣圈纤维资源概观·第一部羊毛资源·第二辑满洲国之部》,1943年,第20-21页;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东北经济小丛书》,1984年,第34页。,未达到非蒙古传统品种5.1%的目标值。相对羊毛总产量3 903吨,优良原种、改良品种、杂交半血羊等非蒙古传统羊毛产量为178吨,占总体的4.6%,远低于13%的目标值。从1943年伪兴农部发布《羊毛類蒐貨増進ニ関スル件》内容看,提及“国防上不可或缺的羊毛”经过太平洋战争,无法从国外进口,着重强调羊毛自给[12],此时太平洋战争中普遍显现的粮食增产至上主义成为主导,可推测如同其他农牧业单纯强调增产而无暇改良,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也未能按计划推进。

表8 “第二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中的绵羊改良增殖目标 单位:千头、吨

七、绵羊改良推广目标达成情况

日伪在中国东北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目的为通过美利奴、考力代等优良品种,杂培改良当地蒙古传统品种,提升羊毛产量、改善毛质,意图实现日本国内羊毛纺织工业的自给自足及以侵略殖民为目的的军事需求。从表9可见,相对日本国内消费量,伪满生产的改良羊毛对日本的出口量极少,未能达到最初目的。伪满对日本羊毛出口量,就日本国内消费量而言微乎其微,至1937年,最高不超过0.037%。1938年,因侵华战争全面爆发,其比例也仅达3.8%,且是在对日本出口量已占伪满羊毛总出口量的80%以上,同时是日本国内消费量降低前提下的比例。因此,伪满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到日本战败为止,因培育改良绵羊头数有限,未能影响日本国内羊毛供需,且有限的改良羊毛多数用于军需[9]。

表9 羊毛消费量、生产量、出口量 单位:千克

八、伪满蒙古地区改良推广情况

伪满蒙古地区,即伪兴安四省,是绵羊主要饲养地。集中在伪满洲国兴安北省全境、兴安西省大部及兴安南省北部及兴安东省一部,主要为粗放型饲养。其中,仅兴安北省绵羊就有114万头,占伪兴安四省的84%左右,占伪满总数的60%左右。产毛量也占伪满总量的50%以上[10]。因此,兴安北省的广袤草原,当时被日本当局称之为“除了绵羊,无其他重要产业”[11]。伪满初期,日伪也确信,通过伪蒙政部的改良增殖,仅伪兴安四省就能满足日本国内羊毛纺织工业需求[12],可见,伪满蒙古地区理应成为改良增殖重点地区,但蒙古地区绵羊品种改良推广成绩鲜有文献记载。如前述,多数记录皆为“满铁”沿线地区或中南满汉族农民聚集区、北满日本人开拓团和汉族农民聚集区。可见,虽被寄予期望,但蒙古地区绵羊羊毛增产、品种改良及培育技术推广成果并不显著。战后,关于蒙古地区绵羊品种改良,国民党当局指出,“如亦使从事改良、实有种种问题;不若专事增产蒙古种羊、再将所产之羊、移送其他各改良地区饲养”[9],即表明蒙古地区绵羊改良存在各种问题,不如专心于蒙古传统品种增殖,再将其分发至其他绵羊改良地区,作为改良用母本。

前述扎鲁特、阿鲁科尔沁两旗实例是以扶贫为旗号的少量分发,且优良原种、改良品种头数极少,较两旗的蒙古传统绵羊头数不成比例[11]。以1937年为例,伪满改良绵羊头数为10 918,其中伪锦州3 692头、奉天3 000头、开原地区560头、公主岭地区2 900头,可见在伪满蒙古地区几乎不存在[11]。

日伪把蒙古地区绵羊改良困难原因,归结于蒙古牧民“游惰”“缺乏上进心”“理解能力迟钝”“缺乏经济观念”等方面[13]。但有必要从自然环境、人文环境分析根本原因。

伪满蒙古地区的绵羊集中地,大多是纯游牧为主,少量为牧主农从地区,普遍通过游牧实现自给自足。蒙古人养殖绵羊第一目的为肉用。蒙古传统绵羊属于长尾中脂肪品种,是优良肉用品种。改良品种作为毛用品种,其肉质“不被一般蒙古人所喜好”[14]。因此,蒙古牧民对绵羊品种改良事业不甚关心,当局也为解决此问题绞尽脑汁。1936年甘珠尔庙会上,伪满洲国兴安北省公署畜产相关人员试吃改良品种羊肉,得出“并非蒙古牧民所谓的无法下口的程度”的结论[13]。可见,美利奴为母本的改良品种肉质口感相对较差,不被蒙古牧民所接受。

蒙古牧民养殖绵羊另一重要原因是防寒为目的的毛用。改良品种羊毛皆为细软毛,卷曲足够,使用时间稍长自然蜷缩成团状。用于制作皮袄或其他毛皮用具原料,远逊于经长期实践检验的蒙古传统绵羊品种。此外,蒙古传统品种羊毛粗细混杂,作为羊毛纺织原料虽有缺陷,但最适合制作蒙古牧民生活必需的毛毡(即毡房和毛毡被子等)原料。可见,从衣食住行而言,改良品种的毛皮、羊毛并不适合蒙古人牧民实际生活需求[13]。

还需指出,伪满蒙古地区绵羊养殖方式多为无畜舍粗放型游牧散养。但改良品种繁育、饲养管理均需在有畜舍的农耕区集约型养殖。蒙古传统品种对寒冷条件有天然抵抗力。而改良品种分娩时,需一个月左右温度保护。伪满蒙古地区绵羊养殖地保留传统游牧生活方式,多地还未形成定居区域,不具备改良品种所需条件。同时,就自然环境而言,伪满洲国兴安北省及兴安西省等大部分伪满蒙古地区气温远低于奉天、锦州等南满改良品种集中地,风沙相对严重,不利于改良品种繁殖。加之蒙古地区冬季牧草缺乏,羊毛易夹杂杂物,改良品种毛质很快会受到损害[15]。

如此,对游牧在寒冷、沙尘、烈风、牧草缺乏等恶劣条件下的蒙古牧民而言,绵羊品种改良级推广并非易事。伪满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未能适应蒙古地带自然环境与生活方式,必然影响该项计划推广。

九、战后国民党当局对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的调查评价

据1948年东北国民党当局(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调查书——《东北经济小丛书》记载。

偽滿對綿羊之改良增產,異常重視,但以計劃目標過於龐大,底層之技術指導缺欠周密,所定羊毛及毛皮之收買價格過低,加以東北農民對高血種綿羊,無飼養經驗,畜疫又常常發生,以致每年有分配之種牡羊,與當年即喪失大半。然一方面則因羊毛織品及一般纖維之缺乏,羊毛與羊皮之黑市價格極端昂騰,而農家又苦於自給肥料不足,故農民多希望能由蒙古地區向農耕地帶,移植綿羊;並未因種牡羊之犧牲,低減其飼養慾望,且其希望數目,超過於偽滿政府計劃所定,由此可見由犧牲而獲得之經驗,已有珍貴之代價,並為今後東北之綿羊改良事業,立下堅固之基礎,將來正可努力利用。(下线作者划,以下同)[4,10]

国民党当局指出,日本侵略者在满蒙的畜产改良政策是以侵华为前提、以资源掠夺为目的的殖民政策,毋容置疑。国民党当局曾指出,伪满时期东北地区绵羊技术改良过程存在诸多问题:如技术员不足、羊毛统制价格低下、当地农民饲养经验不足及疫病等。同时也强调因改良羊毛在黑市可售高价及其对农民有机肥料自给等方面有利,当地农民大多希望从蒙古地区引进蒙古传统品种,且希望得到分发改良用优良原种及改良品种。从史料可见,客观性上而言日本主导的伪满绵羊改良计划,战后也得到国民党当局注意。

1948年,东北物资调节委员会计划在东北分三期改良及推广绵羊品种。该计划与日伪动因相同,认识到该地羊毛品质不良,试图以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实现优质羊毛自给。以下是该计划中就之前日伪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的相关记述[9]。

(前略)貳·品種之選擇

東北之綿羊,究宜選用何種,乃極重要問題,根據過去經驗,應以美利諾及哥里代耳種,較為適宜。良以該二品種過去之改良結果甚為良好,且種蓄場於獲得,加之偽滿曾反復實驗,已尊定改良品種之基礎。至於該二品種之孰優孰劣,尚難遽加論定,哥里代耳種,雖在東北易染癬疥,其產毛量並不弱於美利諾種,古須劃分地區,對二者兼采並用。

(中略)一·第一期改良施行地區

本地區為遼寧省,遼北省及熱河省之一部。因該地區今日尚保持若干偽滿之改良遺規,如不立即着手,倘種畜分散消失,即難免退步。且本地區內,可充種畜之改良品種,頗屬優秀,亟宜控制,以資利用。

二·第二期改良施行地區

本地區為吉林省,嫩江省及興安省之一部。本地區內供作改良之本地種羊,飼養較多,且偽滿時有改良綿羊之設施,一般農民對此相當理解,故亟應恢復該地區之各種綿羊設施,移植蒙古,熱河,錦州等本地種綿羊,從事改良。(后略)

从史料可见,1948年东北国民党当局试图改良及推广绵羊品种,其对伪满时期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持肯定态度。同时强调,继续利用日伪方法及设施,在其培育的改良品种优良特性尚未退化前,各地区依实际抓紧推广利用。从战后国民党当局态度来看,日伪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未达到目标,但对东北地区畜牧业发展有所影响。再如前述1942年非蒙古传统品种3.5%的比例,虽未达到计划5.1%的目标值,但从“满蒙”绵羊基数来看,已是不可忽略的结果。

十、结语

本文以“满铁”附属绵羊改良机构、伪实业部、伪蒙政部、铁道总局、“日满绵羊协会”、伪满总体为例,分析日伪在中国东北实施的以掠夺资源服务侵略为目的的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一般通过绵羊合作社(组合)分发给农户改良父本用优良原种及改良品种,以及改良母本用的蒙古传统品种。此外,也采取技术指导,召开讲习会、品评会,发放补偿金等一系列辅助内容。

伪满绵羊改良增殖计划因时局变化经数次修改。从结果来看,日伪计划未实现初衷。其在部分地区推广虽获得一定成果,但就需求总量而言仍是杯水车薪。究其原因,一是畜产改良推广周期较长。伪满成立之初到1945年日伪土崩瓦解仅十几年。二是适合改良品种繁殖的奉天、锦州等南满地区绵羊养殖基础较薄弱。绵羊养殖最发达的伪满蒙古地区囿于自然环境及牧民游牧生活方式,不适合开展改良品种的推广繁殖。

相关资料可见,日伪在中国东北的绵羊品种改良及推广情况在战后引起国民党当局注意,并试图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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