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苗研发战，又一场“太空竞赛”？（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特别报道）

本报驻泰、美、德特派特约记者　孙广勇　肖岩　青木　本报记者　赵觉珵　张妮　●柳玉鹏　王会聪

让新冠病毒疫苗成为全球公共产品，实现的可能性或期待值有多高？当中俄等疫苗研发国家均表示将向世界提供新冠疫苗、当泰国等国做出“自己研发+国际合作”的选择时，美国政府强调的还是疫苗研发的“美国优先论”。越来越多的国际舆论把眼下全球的新冠疫苗竞赛比成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太空竞赛”，并有所担忧：有德国媒体称“谁有疫苗，谁就有权利，因为除了赚钱，还可以决定供应给谁、不供应给谁”；有美国媒体认为美国正在推行“我优先”的疫苗民族主义；有俄战略信息中心专家表示，第一波疫情扩散本身就是世界政治分歧造成的后果，因此一些国家将疫苗工作政治化具有很大的风险。疫苗研发已处于“途中跑”或“冲刺”阶段，对此，武汉大学医学部病毒研究所教授杨占秋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在新冠疫苗和治疗药物研发中，合作是必须的，也是唯一出路。

自私——疫苗研发“美国第一”

从世卫组织、国际会计公司安永等机构公布的数据看，全球各大制药行业研发的新冠疫苗已超过160种。疫苗研发是对全球生物制药领域的一大考验。安永生命科学领域专家亚历山大·纽肯认为，“疫苗或药剂的安全有效性无法保障。我们估计，目前正在测试的疫苗中，97％的疫苗将以失败告终”，甚至最后能真正投入治疗目的的可能只剩下三四种。

“谁将在新冠疫苗比赛中获胜？”德意志广播电台13日以此为题报道称，各国政府和企业正投入巨资研发疫苗，已有20多种疫苗在志愿者身上测试。瑞士《新苏黎世报》称，“美、中等国正狂热地寻找疫苗”，新冠疫苗研发已成为科学界一大比拼场。相关文章称：“3月初，美国总统特朗普邀请制药业代表参加第一次疫苗开发会议，然后启动‘曲速行动计划，自6月以来，美国一直支持5个研究项目。然而，北京在竞赛中似乎领先。”

在美国，新冠疫苗问题既是医学问题也是政治问题。13日，美国政府高级官员透露，受资助的美国制药商有望在“夏季结束前”开始生产新冠病毒疫苗。但在国际合作领域，特朗普政府有关新冠疫苗研发“美国优先论”令全球担心。美国政府不仅拒绝“曲速行动”计划与中国合作，也拒绝其与世卫组织、欧盟及比尔·盖茨发起的“流行病预防与创新联盟”合作，而只与牛津大学等少数机构进行联合研发，其孤立主义色彩引发批评。疫苗似乎成为美国的“政治武器”。福克斯电视台认为，目前特朗普在民调中落后于其民主党对手至少8个百分点，而如果新冠疫苗今秋推出，有可能成为帮特朗普逆转选情的绝招。

德国新闻电视频道网题为“谁有疫苗，谁就有权利”的文章称，美国试图保证自己比其他国家优先获得制药巨头赛诺菲可能研制出的新冠疫苗，德国也斥资3亿欧元给本国生物技术企业“痊愈”疫苗公司……“竞争是创新的基础”，但在疫苗研发方面必须小心不要发生民族冲突，因此，在眼下的疫情危机中，一些国家的民族自私再次超过了多边主义的理想。德科学和政治基金会全球卫生专家玛伊龙·福斯表示：“各国政府肯定会先关心如何保护本国民众免受疫情的侵害，但这种竞争也会使国家彼此分离。”

德国柏林洪堡大学健康卫生政策学者米谢艾尔·绍格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相比美苏争霸时的“太空竞赛”，现在的新冠疫苗研发之争不仅是全球参与，而且更为残酷，因为疫苗研发可能失败，不仅危及民众健康生命安全，也让国家和企业蒙受损失。他赞赏德中两国制药企业的合作，认为美国说疫苗生产要“美国第一”，对全球来说绝不是好消息。

警惕——疫苗民族主义

耶鲁大学全球健康政策与经济学副教授陈希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疫苗本身的研发风险很高，依赖于世界上少数医药产业、疫苗产业特别发达的主要国家。其中一些国家，比如美国，就可能在融资上采用预先买断的方式，给疫苗公司一个定心丸。美国已采取此种方式，如果疫苗成功生产，美国会首先给本国国民使用。这就给国际分配带来了很大问题，很难做到国与国之间的公平分配。这很可能成为一个看似公平，但实际上拉帮结派，或者盟友优先的分配方式。如果是这样，会破坏全球防疫战

略。因为病毒的传播不会依照国家间的远近亲疏，它往往会出现在最薄弱的环节造成冲击。

“任何人在所有人都安全前都不安全：疫苗民族主义威胁全球抗疫努力！”《今日美国报》12日相关报道中的这句话，前半句有点像绕口令，后半句则是“警世名言”。文章写了2009年发生的真实故事：当时澳大利亚要求国内相关疫苗生产企业在满足本国对甲型H1N1流感疫苗的需求后才能向美国出口。如今，围绕新冠疫苗，美国已在很大程度上选择“单干”，不仅拒绝参加更多的国际研发，反而为控制数亿剂疫苗而与药企和制造商预先签订合同。相对而言，其他国家至少正在仔细考虑增加合作，如欧盟正在制定欧洲疫苗战略。有美媒悲观地认为：“疫苗民族主义”正将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探索演变为“一场军备竞赛”，终将对经济和公共卫生造成“毁灭性”伤害。而美国智库欧亚集团的分析人士认为未来富国和穷国都将大举采购新冠疫苗，这将对国际政治、经济和公共卫生产生严重影响，而现有的国际机构和协议将很难使这种“疫苗民族主义”最小化。据“俄罗斯之春”网14日报道，在全球疫情形势下，世界被分为两个阵营：一些国家试图向他国提供帮助，而另一些国家则希望利用疫情赚钱。特别是美国，医疗行业几乎完全被美国精英所控制，如果疫苗价格因垄断被抬升，这对许多贫穷国家的人来说将是一场灾难。

不过，俄罗斯远东联邦大学生物医学院国际生物安全科学研究中心主任舍尔卡诺夫近日撰文

说：“我相信，无论是俄罗斯还是中国，在向他国提供抗疫援助的时候都不会把疫苗的利润放在首位。”他还提到，中国领导人在第73届世界卫生大会视频会议上正式宣布，中国新冠疫苗研发完成并投入使用后，将作为全球公共产品。7月12日，俄罗斯宣布研发的新冠疫苗完成人体试验。14日，在俄统一俄罗斯党倡议召开、有欧亚和非洲等十多个国家政党政要参加的“疫情背景下负责任政治力量在维护国际安全中的作用”视频会议上，“新冠疫苗话题变成政治化”成为重要话题。统俄党主席梅德韦杰夫在致辞时表示：“一些国家把研发新冠疫苗的话题政治化，为他们的大选活动服务。某些国家奉行民族利己主义，在疫情防控和疫苗研制等方面制造国家间政治竞赛，既不利于维护民众健康安全，也不利于世界和平稳定。这非常令人遗憾。”

武汉大学医学部病毒研究所教授杨占秋告诉《环球时报》记者，疫苗是人类战胜疾病的武器，而不是战争或影响国际合作的政治武器。他认为，全球部分进入三期临床试验的新冠疫苗可以说已处于最后冲刺阶段。如果真的有哪个国家率先研发出疫苗，确实会在疫情防控上掌握话语权和主动权，但需要注意的是，不同地区流行病毒的基因型是不同的，中国或美国的疫苗在全球其他地区不一定有效。目前，还没有国家和机构在开发涵盖所有基因型的疫苗，如果真的有这样的疫苗面世，毫无疑问该国会获得很大的影响力。

选择——“自产+合作”

北京大学教授张颐武告诉《环球时

报》记者，虽然各国的疫苗最终都将为人类社会所用，但短期内，疫苗研发的国家竞争确实存在，谁先研发出来必然占有更多优势，西方肯定担心优势被中国掌握。“这种优势不仅体现在科研领先和公司收益方面，更重要的是，在经济恢复关键时期，谁先掌握疫苗，谁就掌握了率先重启经济社会的钥匙，谁就掌握了确保未来竞争优势的杀手锏。”在他看来，欧美一些国家经济重启是没有安全保障的“瞎重启”，是要出事的。

对更多发展中国家来说，研发疫苗也是头等大事。泰国国家疫苗研究院院长纳空近日表示，泰国有3种渠道可获得新冠疫苗：自产疫苗；与生产疫苗成功的国家合作，这样能使得泰国快速得到疫苗；购买疫苗，但面临着不知道何时才能购买到疫苗的问题。因此，泰国研发疫苗团队选择了“自产+合作”，其中重要的合作伙伴就有中国和美国。泰国朱拉隆功大学新冠疫苗研发团队12日宣布，该团队参与开发的一款候选新冠疫苗已成功完成利用猕猴开展的动物实验，将于10月进入一期临床试验，如果临床试验获得成功，有望于2021年第三季度末投入量产并面市。

对泰国作出的选择，张颐武表示，东西方国家对疫苗研发中有关“竞争”的态度有所不同，这固然与文化差异有一定关系——中国及东方文化向来主张“和”，而西方文化更强调竞争，但这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还是美国等西方国家近年来一直对中国经济、科技发展持防范警觉的态度，在疫苗研发方面同样如此。同时，美国应对疫情不力，如果疫情得不到有效控制，整个社会发展就会变形，因此更担心在疫苗问题上失去优势和控制力。

某种程度上，新冠疫苗的研发战比“太空竞赛”要复杂得多。谈到国际合作的话题，陈希告诉《环球时报》记者，中国疫苗研发在全球处于领先行列，已有两款疫苗公开宣布进入三期临床试验，但都需要送往国外试验，如疫情高发地巴西。陈希认为，即使进入三期临床试验，还要面对疫苗质量管控等问题。此外，由于新冠疫苗的接种量很可能是人类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可能会达到几十亿，这就可能会出现各种法律纠纷、索赔等，意识到这一问题然后进行立法工作，也会是个缓慢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