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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体验》中体现的大江健三郎现代派艺术风格

2020-07-14刘洋

青年文学家 2020年18期
关键词:大江健三郎

摘  要: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的主人公名叫鸟,他因为妻子诞下脑部残疾的婴儿而陷入究竟要舍弃孩子还是留下孩子的心理格斗。在作品风格上,这是一部把萨特存在主义和传统日本荒诞的心理描写相互融合,通过怪诞的情节来表达的小说,体现了大江健三郎的现代派艺术风格。

关键词:大江健三郎;个人的体验;怪诞

作者简介:刘洋(1988.2-),女,汉族,黑龙江绥化人,硕士,讲师,研究方向为日语语言学和日本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18--03

大江健三郎于1964年发表了《个人的体验》,该作品是大江健三郎的主要代表作之一。这部作品发表后立刻引起日本文坛的高度关注,平野谦对该作进行了大力表扬。该作之所以得到文坛知名评论家的盛赞,主要是由于该作品不仅是主人公、作者、全人类的共同体验,而且作品中的心灵苦斗深深地吸引着人们。从艺术风格上来说,这也是一部把萨特存在主义和传统日本荒诞的心理描写相互融合,通过怪诞的情节来表达的小说。

一、作品梗概

作品中主人公是鸟,27岁,是一所补习学校的英语教师。因为外观上有些鸟的特征,所以被称作“鸟”。他的妻子为他生下一个头后面长了一个大瘤的婴儿,这个怪物婴儿的出现让鸟非常的痛苦与羞耻,于是他不敢面对,就想逃避,丢下他那产后不适的妻子在医院里,丢下他那等待治疗的婴儿在医院的保温箱里,任其衰弱而亡;鸟本人则躲到旧日情人火见子的卧室,陷入爱河欲海之中,期待着怪物婴儿衰竭死亡。火见子是“天使”又是魔女,她给鸟安慰,使鸟忘忧,也诱使鸟不断堕落。鸟本人经过漫长的心理纠葛,终于醒悟过来,把应负的责任扛在自己肩上,勇敢地并坚定地走下去。

二、大江的现代派艺术风格

(一)存在主义

大江在大学阶段酷爱存在主义文学,“尽管在教室里学习十六世纪的法国文学典籍……可只要一回到寄宿的房间,我绝对只读萨特。”研究大江的人都知道,大江小说的审美体验是一种现代派风格,特点是严肃内容与荒诞形式相结合。总体而言,大江健三郎文学创作的基础是现实主义,特色是强调心理体验,其文学创作的风格以怪诞变异及夸张变形为主。这种艺术风格形成的原因一方面是由于西方存在主义哲学和现代主义文学思潮对大江健三郎的深刻影响,另一方面是由于大江健三郎作品中体现的当代社会和人类心理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大江小说的现代派风格,在艺术形式上主要表现为怪诞人物和怪诞情节,而人物与情节的怪诞性又与思想内容的严肃性形成反差与对照。

从整体来看,描写处在生存困境的人类形象是大江健三郎一以贯之的主题;从个体来看,大江健三郎通过描写各种形象从而暴露了人性的弱点。描写人类生存困境和人性的弱点时,作者均以作品中体现的存在主义怪诞意识为核心,这种意识一直渗透到人物的行为、习惯、性格、心理、经历、命运之中,使人物不同程度地呈现出怪诞性的特征。

(二)怪诞

1.怪诞性格的角色

在《个人的体验》中,大江健三郎把主人公安排在一个荒诞的现实背景中,男主人公鸟与女主人公火见子的生活充满“人生的悖谬”。首先,关于鸟,在精神上,利己主义思想经常困扰着他,使他感到羞耻;在体力上,“未老先衰”这个词很好体现了鸟的无力感。虽然不到三十岁,但鸟的握力和拉力明显与年龄不符;在自我评价上,鸟自己也经常为自己的混乱迷茫而自责,经常进行自我否定,“他知道自己是不值得信赖的卑怯的人”;他觉得自己的一切行为在社会与他人眼中为只是在演戏。不仅自己在演戏,妻子和岳母也都在演戏。

2.怪诞的行为

大江描写的人物行为充满怪诞。如前所述,作品中的主要人物都是在作戏。主人公鸟有时不愿虚伪地作戏,却放纵虚无的自我,一次“竟醉了七百个小时”,成了漂浮在酒精的海洋里的“烂醉如泥的鲁滨逊”;还有一次,鸟喝酒后走上讲台,在众多学生面前屈膝跪地,把十指张开的双手放在地板上吐起来,大声呻吟着,像伏地的青蛙一样。鸟呕吐的时候,像是伸长脖子吃东西的猫,内脏给绞拧着,似乎是个阎王脚下痛苦挣扎着的小鬼儿。鸟在生活中的所作所为充满怪诞和荒谬。女主人公火见子也大同小异。临毕业前,火见子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怪物,她的细胞的百分之几过于发达、变形,最终她动作迟缓表情呆板整天忧郁寡欢。火见子临毕业前和一个研究生结了婚,虽没离婚但生活凄惨,结婚后不到一年她丈夫就自杀了。一人独住的火见子无论冬夏白天都躺在昏暗的卧室里思考什么极神秘的事。不停地吸烟,屋子里弥漫着人造雾。丈夫的自杀使火见子充满痛苦,无力自拔。

3.怪诞的情节

大江说自己在这里主要采用了通过想象“用虚构来晕染现实”的手法。需要强调的一点是,大江在作品中体现了复杂的思想。这种思想是存在主义之上的人道主义。为什么会提起人道主义,这和主人公选择让残疾弱智儿生活下去有直接的关系。面对先天头盖骨有缺陷的孩子,选择了给他治病,让他继续活下去就选择了人道主义,选择了人类友爱,一种父子之爱。人道主义与人类爱,跟利己主义和逃避现实、逃避责任是格格不入的。作品中鸟和火见子都想去非洲旅行,究其原因,是因为两人原本都有前往非洲一睹非洲风采的愿望。更重要的是,到了非洲就等于逃避了现实,鸟可以在旅行非洲期间忘记孩子的不幸,火见子则能通过非洲旅行忘记丈夫的自杀。后来,经过一番精神苦斗,鸟终于认识到前往非洲终归是逃避。在小说结尾,他恢复了对残疾儿的责任感,决心“把他抚养长大”;他给孩子动了手术,手术中“反复输血的时候,鸟几次提供自己的血”,而且知道“为了孩子将来的生活,我必须努力工作”。这与残疾儿“共生”、自我“更生”的理想,才是踏实的、现实的。这是时代的主导精神与人类的希望所在。

以夸张变形的荒诞形式来装载严肃的思想内容,这是大江小说的艺术特点之一,这样做可以更突出而鮮明地表现现代人的生存困境,呼唤人类的普遍更生与人类爱。大江笔下的人物,无论在行为上还是性格上,怪诞、荒谬的一面使人印象深刻,但在深层却在进行着走出心灵炼狱的极严肃认真的苦斗,荒谬的外表下掩盖着的是内心的痛苦,当然也不乏希望与理想。这就是大江笔下的人物作为现代人典型的真实性与艺术魅力之所在,也是《个人的体验》这部杰作作为当代小说的现代派风格之所在。

三、影响“鸟”发生蜕变的两个因素

(一)火见子

在《个人的体验》中,火见子是男主人公鸟的女友,是对男主人公有着治愈作用的人物形象。大江健三郎在作品中对鸟和火见子的交往进行了详细的描述。两人从单纯的性伙伴一步步地发展为相互取暖的恋人关系。

火见子是一个一直沉浸在幻想里的角色。丈夫自杀后,她白天冥想,晚上驾驶赛车满街彷徨。靠沉湎于性爱和她自己发明的多元宇宙论的幻想里来摆脱孤独,逃避现实。

小说的第三章,鸟的儿子被医院下了诊断书,说这个孩子没有正常发育的希望。鸟受不了这个晴天霹雳,他无处发泄,只好买了威士忌,连续近一个月喝得烂醉如泥。在苦恼之际鸟首先想到的是火见子,并把情况告知火见子。在得知鸟想逃避畸形儿的时候,她表示强烈地支持,并运用自欺欺人的多元宇宙论来寻找理论基础,说婴儿死后会生活在另一个宇宙里。

火见子在作品中一开始就被設定为一个落魄之人。她“不管夏天和冬天,白天总是随便躺在一个黑暗房间的床上思考着极其神秘的事情。”她在房间里不停地抽着烟,只有在天黑以后才出门。因为在婚后不到一年丈夫便自杀了,火见子内心异常痛苦,变得无法自拔。但是,火见子却是鸟的心灵慰藉所在。鸟在火见子面前总是能够表现得自由豁达,不加修饰,不用伪装自己。鸟在恐怖心理和罪恶感加重时,对火见子的依赖越发严重。两个同样遭受过不幸的人,只有通过自我欺瞒来聊以度日。

鸟通过火见子这面客观的镜子,逐步认清了他与火见子都陷入了自我欺瞒之中,而且火见子甚至要胜过自己。可以说,火见子的存在促使了鸟从自我欺瞒的幻想中走出来,使鸟回到现实中,面对不幸、迎接挑战。

(二)菊比古

在《个人的体验》中,菊比古跟鸟的关系谈不上密切。但是他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觑。鸟能够驱散内心的阴霾,跟菊比古的出现有直接关系。在关键时刻,菊比古将男主人公从道德的边缘拉回现实,使得鸟没有做出抛弃孩子的傻事。鸟与女友火见子在一酒吧遇见菊比古。菊比古原本是地方都市的一不良少年,是男主仍道德上伤痕的见证者。当年他被鸟背叛,人生轨迹彻底改变,成为男同性恋者。鸟的妻子生下孩子后曾想给孩子取名菊比古,就是打算让鸟不要再犯跟以前同样的错误。菊比古的存在使鸟开始反省:我从孩子这个怪物那里多次恬不知耻地逃掉,究竟是为了保护什么呢?菊比古回忆当年的男主人公时,极力称赞他当时勇敢无比,同时也指出现在的鸟正遭受一种恐怖的袭击,并讥讽他为此而“害怕得夹起了尾巴来了”,鸟听后坦然承认。在鸟的潜意识里,菊比古是“逃避、抛弃、卑怯、负疚”的代名词,所以鸟从他的称赞的话语中强烈地感受到逃避和承担责任对他们各自人生所产生的截然不同的结果,从菊比古的讥讽中,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他不承担为畸形儿做手术、将其抚养长大这一责任,而像菊比古那样半路逃脱的话,那么的下场就会与菊比古一样,此后的生活必将走下坡路。鸟一定是从菊比古的身上看到了“逃脱者”的下场和自己未来的影子,于是决定面对现实,决定从堕胎医生那里取回孩子为其做手术。

正是鸟与菊比古的相遇,才使鸟最终认识到逃避责任、让孩子衰弱而死是没有出路的,进而使鸟勇敢地直面现实。现实在与虚幻的搏斗获得胜利。

四、现实与虚幻相交织的文学世界

《个人的体验》是作者在极端苦闷之中创作的一部以自身经历为背景的长篇小说。1964年大江的第一个孩子 “大江光”出生,遗憾的是孩子头盖骨先天性缺损导致脑组织外溢,从出生直至秋天一直处于危险状态之中。以往文学作品中虚构的存在主义的困境成为活生生的、无法回避的现实,大江不得不面对着无法逃避的选择——要么放弃为将来注定要成为智力残疾的幼儿进行手术治疗,任其幼小的生命结束;要么勇敢承担起父亲的责任,积极抢救这个将来注定要成为智力残疾的可怜婴,大江最终选择了后者。这一凄苦而独特的个人体验使大江得以进一步拓展自己的创作主题,关注所有边缘人乃至全人类的生存状态。畸形儿的诞生对大江来说无疑是不幸的。但这却使他获得了一次独特的个人体验。大江健三郎本人也承认:“随着头部异常的长子的出世,我经历了从未感受过的震撼。我觉得无论自己曾受过的教育还是人际关系,抑或迄今所写的小说,都无法支撑起自己。我努力重新站立起来,即尝试着进行工作疗法,就这样,开始了《个人的体验》的创作。”

他把内心的痛苦作为起点,通过传统的想象语言将虚构与现实完美结合起来,成功地把微小的、局部性的东西放大为具有普遍意义的社会典型。在作品中,主人公鸟的意识里,善与恶这两种内驱力在互相撞击,现实与梦境也在此消彼长。而正是在这种现实与虚幻的交替中,大江告诉了我们对于人生来说什么是最重要的,什么才是我们不可避免的归宿。阅读《个人的体验》等作品时,我们可以发现,作者在把现实引入小说的同时,也在致力于非现实性的虚构,即日本文学传统中的玄虚,两者之间既截然分明,又随意重叠,而将这两者巧妙结合起来的,则是大江从日本文学传统中继承下来、又具有浓郁个人特色的象征性表现手法。

《个人的体验》是有关一个重要概念的基本阐释,那就是始终出现在他的小说中的“畸形儿”的概念。较之《万延元年的足球队》的“白痴”孩子与《换取的孩子》的先天智障但却对音乐有极强把握力的音乐家孩子来说,长着像是两个脑袋的初生的畸形儿在形态或意识上都要残酷得多。因此,《个人的体验》中也就出现了比别的小说更为鲜明的逃脱家庭的语境。当然,这并非指绝对意义上的家庭,恐怕也指意识中的现实感——正如主人公鸟始终幻想去非洲那样,这种逃脱现实的幻想在畸形儿出生后展现得更为稳健。

畸形儿构成大江小说中固定的沉重话题,控制着一种被动的局势——对于家庭来说,主人公较为失望,但不失责任感;对于妻子来说,往往产生性冷淡以致男主人公与女友火见子更接近;然而更重要的是,大江的小说是问题主义式的,他在追问一个最终的解决方法,这往往是围绕人生价值来释放着的。

文章结尾处,为了孩子能够有依靠,鸟决定留在日本认真工作,而不再幻想着去非洲旅行冒险,这说明了鸟不再沉湎于痛苦,不再逃避现实,而是勇敢地接受现实,并脚踏实地地付诸实际行动,他这种为了孩子积极前行的态度值得肯定。鸟的岳父看到了鸟的变化,说具有孩子气的称呼“鸟”已经跟现在的男主人公不相符了,应该换一下称呼。至此,男主人公终于艰难地完成了心灵炼狱,不再幻想,不再懦弱,不再逃避现实,成为了敢于挑战现实与人生,敢于承担责任的勇敢之人,从而获得了新生。

五、结语

在《个人的体验》中,大江健三郎运用类似于第一人称的暧昧叙事方法,使作者和男主人公之间巧妙地保持了距离,将虚构和现实紧密结合,超越了传统的私小说。大江同时注重社会与个人的矛盾,重视个人自由和社会责任之间的平衡。大江文学在表达上的特点是象征性语言的使用以及想象力的运用。他在创作手法上注重东西合璧,显现出一种“冲突·并存·融合”的文化模式,使得自己的创作活动不仅面向日本和东方,同时也面对世界和现代。

参考文献:

[1]大江健三郎.《个人的体验》[M].王中忱译,光明日报出版社,1996.

[2]由同来.走出幻想、面对现实、挑战人生—论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J].解放军外国语学院学报.2004(02):96-100.

[3]魏善浩.小宇宙与大宇宙相结合的审美体验——《个人的体验》艺术谈[J].扬州大学学报(人文社科版),1997(01):43-48.

[4]邱运华.文学批评方法与案例(第二版)[M].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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