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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建乡风世俗的努力

2020-07-14杜鑫

蒲松龄研究 2020年2期
关键词:契机聊斋志异转变

杜鑫

摘要:《聊斋志异》描绘了众多饱满生动的悍妒妇形象。这些文本的结尾,悍妒妇往往因各种契机如现实的惩罚、自我反省、官府的评判及佛道超自然的力量等发生转变,由悍妒走向了符合作者审美理想的“贤德”。这体现了作者对儒家伦理的拥护,饱含了作者改变乡风世俗的良苦用心。

关键词:聊斋志异;悍妒妇;转变;契机

中图分类号:I207.419    文献标识码:A

《聊斋志异》中塑造了两类反差极大的女性形象,一类是想象世界中的花妖狐魅,她们“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另一类则是现实世界中的悍妒妇,她们的言谈举止完全偏离了传统女性柔顺温良的形象。本文以《聊斋志异》中涉及悍妒妇转变的12篇文本作为研究对象,详细解读悍妒妇转变的契机,进而分析转变背后的深层意蕴,从而揭示作者的写作动机。

一、《聊斋志异》中的悍妒妇群像

《聊斋志异》中涉及悍妒妇的文本多达28篇 ① ,明确记述悍妒妇转变的有12篇 ① ,其中涉及纯妒女性形象和纯悍女性形象各1篇,分别为《恒娘》和《孙生》,其余文本中的女性皆悍、妒并存。由于纯粹悍妇、纯粹妒妇形象所占篇幅比例较少,因此本文不再对悍妇、妒妇进行区分, 统称“悍妒妇”。

许慎《说文解字》:“悍,勇也。从心旱声。” [1]263因此“悍妇”指比较勇猛的妇女。《说文解字》:“妒,妇妒夫也。从女户声。”“妒”揭示的是女性和丈夫的一种关系,含有女性对丈夫的嫉恨情绪。东汉班昭在《女诫》中对妇德、妇言、妇容、妇功作了详细规定:“幽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择辞而说,不道恶语,时然后言,不厌于人,是谓妇言。盥浣尘秽,服饰鲜洁,沐浴以时,身不垢辱,是谓妇容。专心纺绩,不好戏笑,洁齐酒食,以奉宾客,是谓妇功。” [2]12《女诫》加上《女论语》《内训》及《女范捷录》,构成了后世传统妇女言行举止的标准。“《女诫》强调‘卑弱,《女论语》强调‘和柔,《内训》强调‘妇人善德:柔顺、贞静、文良、庄敬,《女范捷录》强调 ‘慈爱。” [3]10而《聊斋志异》中的悍妒妇完全不具备女性柔顺温良、慈爱端庄的特质。

二、悍妒妇转变契机分析

12篇文本中的悍妒妇转变契机具体如下表:

悍妒妇的转变契机各种各样,我们经过分析可知:

(一)现实的教训是大多数悍妒妇转变的根本原因,由此而来的自我反省是悍妒妇转变的次要原因。学者更多关注的是前者,对后者鲜有提及。“反求诸己”是儒家思想的修身之道,遇到问题,反躬自省,从自身找原因。《论语》中“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4]3《孟子》中“行有不得者,皆反求诸己,其身正而天下归之” [5]492,指出反省的关键在于“身正”。《珊瑚》篇中,婆婆沈氏常无理取闹,大儿子生病怪罪儿媳珊瑚,“母谓其诲淫” [6]600,后休掉儿媳。而二儿媳臧姑比婆婆更为骄横凶悍,“母或怒以色,则臧姑怒以声”,“臧姑役母若婢”。沈氏积郁成疾,“委顿在床”。沈氏遭遇了精神和肉体双重“现实的惩罚”后开始反思,意识到臧姑远不如珊瑚,“诚不至夫己氏之甚也”。于媪的一席话“妇在,汝不知劳;汝怒,妇不知怨;恶乎弗如?”更是让沈氏认识到自身的错误。后来于媪道出实情“向之所馈遗而奉事者,固非予妇也,而妇也”。此时沈氏彻底醒悟,“我何以见我妇矣”,没有颜面面对珊瑚,“惭痛自挞”,用自我惩罚的办法弥补自己的过错。沈氏被臧姑折磨抑郁成疾,遭遇现实惩罚后自我反思,因此沈氏的转变是二者共同作用的结果。

《吕无病》中王天官之女王氏,对待丈夫“时怒迁夫婿” [6]323;对待丈夫小妾吕无病“笑啼皆罪”;对待继子“毒挞无算”,幾乎虐待致死;为了报复丈夫,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掐死。官府“判令大归”,王氏“悍名噪甚,三四年无问名者,妇顿悔”,现实的惩罚给王氏这位悍妇当头一击。“妇率一婢,窃驴跨之,竟奔孙”,“迎跪阶下,泣不可止。孙欲去之,妇牵衣复跪之”,“妾窃奔而来,万无还理。留则留之,否则死之”,王氏用行动乞求丈夫的原谅,这是反省之后的猛然回头。现实的惩罚是王氏改变的根本原因,而自我反省,端正自身、痛改前非是王氏彻底改变不可或缺的一环。《段氏》中连氏妒忌行为得以改变,与现实中遇到的挫折及“反求诸己”也有着密切的关系。

(二)悍、妒并存的女性转变比较艰难,转变历程较为复杂。12篇作品中女性形象“悍妒”并存的有10篇 ① ,转变契机有两种或两种以上有8篇 ② ,仅有一种转变契机的有2篇 ③ 。另,女性形象纯悍和纯妒各1篇 ④ ,均为一种转变契机,如下表:

国内外的学者在研究“疗妒”或“驯悍”方法时,往往对各种方法进行分门别类 ⑤。其实单纯的分类一定程度上较笼统,因为一位悍妒妇存在多种“疗妒”或“驯悍”的途径,而且这种现象存在于多篇文本中,与此同时也忽略了悍妒并存的女性形象转变的复杂性。《邵九娘》中金氏将丈夫的前两任小妾虐待致死。对待第三任小妾邵女,首先是暴力鞭打“鞭之至数十” [6]657,其次是“烧赤铁烙女面,欲毁其容”,“以针刺肋二十余下”。金氏的彻底改变共经历四种契机:其一,在其折磨邵女的过程中,见仆人痛哭,事后反思“自知身同独夫,略有愧悔之萌”;其二,金氏患有打嗝病,愈来愈重“腹胀如鼓,日夜浸困”,邵女“侍伺不遑眠食”,终于打动了金氏;其三,金氏的自我反思,“泣曰:‘妾日受之覆载而不知也!”其四,邵女治好了金氏的“心口痛病”,自此金氏彻底转变,“弥自忏悔,临下亦无戾色”。

《大男》篇中,申氏虐待丈夫奚成烈的小妾何氏,并累及丈夫“虐遇何,因并及奚,终日哓聒,恒不聊生” [6]422,奚成烈离家出走。申氏转变悍妒形象的过程较为曲折:首先,何氏被申氏强行卖于他人,辗转三次却遇到丈夫奚成烈,从此身份由妾变成嫡妻。而申氏两次改嫁,也偶遇奚成烈,却成了妾。其次,申氏看到“大男贵盛”之后开始收敛自己的行为。再次,申氏之兄贪图大男的富贵,打官司为妹妹争夺嫡妻之位,结果官府查清实情,“贪资劝嫁,去奚已更二夫,何颜争昔年嫡庶耶!”从此,何氏与申氏的名分确定了下来。最后申氏自我反思,“初惧其复仇,至是益愧悔”,可见申氏悍妒形象的转变一波三折。

(三)当悍妒妇的行为极端恶劣,或悍妒行为无法解释时,往往借助佛教、道教等超自然的力量进行转变。《江城》中的女主角江城喜怒无常,高生稍有反驳便“挞逐出户” [6]712;当江城怀疑丈夫与奴婢私通时,便“缚生及婢,以绣剪剪腹间肉互补之,释缚令其自束”。江城的转变契机来自两件事:一是江城前世为长生鼠,被高生所杀,高生之母须诵100遍观音咒。二是一高僧将清水喷在了江城的脸上,说“莫要嗔,莫要嗔!前世也非假,今世也非真。咄!鼠子缩头去,勿使猫儿寻”,自此悔悟。江城悍妒形象的转变带着因果报应和轮回转世的佛教意味,这也正是佛家的内涵所在。“众生今世不同的业力在来世可以获得不同的果报,贪、嗔、痴等烦恼可造成恶业,由恶业招感苦报,苦报之果,果上又起惑造新业,再感未来果报,往复流转,轮回不止。因此轮回贯通前世、现世、来世三世,包摄六道、四生。” [7]4

运用道教法术对悍妇进行惩戒是悍妇形象改变的又一手段。《马介甫》中,尹氏对于丈夫杨万石“少迕之,辄以鞭挞从事” [6]612,对待公公“齿奴隶数”,逼死小叔,毒打小妾。马介甫三次施行法术:第一次施法“马指妇叱曰:‘去,去!”结果尹氏“妇即反奔,若被鬼逐,裤履俱脱,足缠萦绕于道上,徒跣而归,面色灰死”,这种法术类似咒语。“道教法术可以分为两个大的类别,即与修道有关的内容……另一类则是建立在道教的救济和驾驭自然的宗教观念之上,是一些更为外化的内容,如符箓、咒语、灵图、雷法、降妖、摄魂、禁术、禹步等。” [8]279第二次施展法术,“有巨人入,影蔽一室,狰狞如鬼。俄又有数人入,各执利刃,妇骇绝欲号”,“巨人乃以利刃画妇心”。后来听到杨万石来了,巨人和各执利剑的几个人“纷然尽散”,这些类似变形、分身和隐身的道教法术。第三次让杨万石喝下“丈夫再造散”,结果“万石以足腾起,妇颠去数尺有咫。即复握石成拳,擂击无算”,又“割股上肉,大如掌,掷地上”。马介甫三次施法,一定程度上暂时抑制了尹氏的彪悍行为。

同样,在作品《阎王》中,李九常之嫂的手足被钉在门上。来自佛教的地狱和地狱之主阎罗王及后来的“地狱十王”等观念在经过与中国民间信仰和道教等观念融合后,演变成为“三教”认同具有广泛影响力的观念。 [8]189

三、转变后的悍妒妇形象所隐含的文化意蕴

尹氏、江城、臧姑等这些在儒家看来离经叛道的女性,与儒家传统女性的柔顺温良、慈爱端庄等特质相去甚远。但在文本结尾,悍妒妇往往痛改前非,转变为符合作者审美理想的形象,如善待丈夫、孝顺公婆、妻妾和美等。悍妒妇的转变反映了蒲松龄对家庭伦理的关注与思考。从下表中我们不难看出,悍妒妇普遍走向了儒家伦理的轨道,由此得知,蒲松龄对儒家伦理的忠实拥护与真诚呐喊。学者在研究过程中往往更多关注悍妒产生的原因 ① ,而忽略了“悍妒”女性最终转变为“贤德”之后的表现及背后的深层意蕴。

悍妒妇具体转变情况详见下表:

悍妒妇转变后,往往夫妻恩爱。《孙生》中孙生娶辛氏进门后,辛氏“拒男子不与共塌” [6]717,“床头常设锥簪之器以自卫”。夫妻虽同在一个屋檐之下,却形同陌路,“积四五年,不交一语”。而转变后“琴瑟和好”。《江城》中转变后的江城“乃以手抚扪生体,每至刀杖痕,嘤嘤啜泣,辄以指甲自掐,恨不即死”,从此夫妻和睦。《吕无病》中王天官女转变后,和丈夫恩爱有加。夫妻为儒家五伦之一,可见夫妻是家庭伦理关系中重要的一环。“明末清初儒者张履祥说,家之六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唱妇随。” [9]86“夫唱妇随”,指的是“做丈夫的,要尽力取得功业而不放荡淫乱,尽力亲近妻子而又有一定的距离;做妻子的,如果丈夫遵行礼义就温柔顺从听命伺候他,如果丈夫不遵行礼义就诚惶诚恐而独自保持肃敬。” [9]87儒家的夫妇观是彼此尊重、相敬相爱、互相忠贞。

悍妒妇转变后大多妻妾和谐是《聊斋》的伦理观。如《邵九娘》中转变后的金氏,“事必商,食必偕,即姊妹无其和也。无何,女产一男。产后多病,金亲为调视,若奉其母”。《妾杖击贼》中妻子得知小妾会功夫后“妻尤骇甚,悔向之迷于物色,由是善颜视妾,遇之反如嫡然” [6]560。《大男》中转变后的申氏以姊妹相待何氏,“申姊何,何亦姊之,衣服饮食悉不自私”。“聊斋爱情故事有个非常奇特的角落——光怪陆离的双美图……一般情况下,‘二美和谐、友好,全心全意让男人享受到嫡庶和美、多子多福的幸福生活。” [10]53封建时代是一妻多妾制,蒲松龄深受影响,在他的传统观念中,嫡妻应允许纳妾,容纳小妾,妻妾应融洽和美。

蒲松龄竭力塑造的悍妒妇形象,几乎有着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忤逆公婆,甚至虐待公婆。《江城》中江城在公婆面前殴打丈夫,而转变后的江城“自是承颜顺志,过于孝子”。《珊瑚》中臧姑像使唤奴婢一样使唤婆婆,转变后的形象却是“定省如孝子,敬嫂亦至。未半年而母病卒,臧姑哭之恸,至勺水不入口,向人曰:‘姑早死,使我不得事,是天不许我自赎也!”而这些转变后的女性奉行着“顺父母”、“孝”的儒家标准。同样,《吕无病》中转变之后的王氏,对继子倍加温存,这是儒家传统伦理“父慈子孝”的一种体现。

在这些篇幅中,悍妒妇形象的改变与延续家族香火密不可分。悍妒妇转变后,往往自己或丈夫的小妾产有子嗣,或替丈夫纳妾为延续家族香火做准备。《江城》中江城无子,悔改后,主动为丈夫迎娶芳兰。《孙生》中辛氏转换后,生一男两女。《段氏》中连氏在遭受了侄子抢夺家产后,终于醒悟说:“汝等志之:如三十不育,便当典质钗珥,为婿纳妾,无子之情状难堪也。” [6]398《邵九娘》中金氏不能生育,后邵九娘以德报怨,感动金氏,结局邵九娘与柴廷宾生了一个极其聪明的孩子。在《大戴礼记》中关于“妇有七去:不顺父母去,无子去,淫去,妒去,有恶疾去,多言去,窃盗去。” [11]1305转变形象后的悍妒妇多家庭圆满,其乐融融。孔子认为,夫妇关系肩负着继承祖先的事业和繁衍人类的重大责任,“合二姓之好,以继先圣之后,以为天下宗庙社稷之主” [12]30,孟子提出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13]213蒲松龄出生于贫寒的书香门第,从小接受儒家教育,终其一生都在为科举功名忙碌,对于儒家思想早已深入骨髓。无论是“夫妻相敬相爱”与“妻妾和美”,還是“父慈子孝”与“无后为大”等,均是蒲松龄根深蒂固的儒家伦理观念的体现。

四、悍妒妇形象转变的深层原因

蒲松龄之所以通过各种契机让悍妒妇的形象发生改变,是因为其想凭借一己之力净化、改变乡风,身体力行去做社会教化之事。而悍妒妇的转化所借助的各种方式如官府、配偶、亲属乃至超自然的力量等,其实也正是现实中重建乡风世俗的具体途径。学者们在研究悍妒妇问题时,多强调蒲松龄的儒家传统思想及由此而来的男权意识,对这背后所隐藏的改变乡风世俗的良苦用心却提及较少。

《聊斋》中出现如此多的悍妒妇形象,可能与蒲松龄的亲身经历有关。在《述刘氏行实》中,蒲松龄的妻子,“入门最温谨,朴讷寡言,不及诸宛若慧黠,亦不似他者与姑誖謑” [14]276,蒲松龄的母亲喜欢这个儿媳,却引起了刘氏妯娌的嫉妒,“时以虚舟之触为姑罪,呶呶者竞长舌无已时”,可见在刘氏的妯娌中有忤逆长辈的行为。蒲松龄把这样的事情写入行实中,可见他深深厌烦此类行为。

蒲松龄的朋友中也有悍妒妇现象的存在。王鹿瞻是蒲松龄郢中社友,他的妻子将老父亲逐出家门,最终老人死在异乡旅店中。蒲松龄对于王鹿瞻听之任之的行为,直接进行责问:“兄不能禁狮吼之逐翁,又不如孤犊之从母,以致云水茫茫,莫可问讯,此千人之所共指!而所遭不淑,同人犹或谅之;若闻亲讣,犹俟棋终,则至爱者不能为兄讳矣。请速备材木之赀,戴星而往,扶榇来归,虽已不可以对衾影,尚冀可以掩耳目;不然,迟之又久,则骸骨无存,肉葬虎狼,魂迷乡井,兴思及此,俯仰何以为人?” [15]132蒲松龄规劝王鹿瞻速备棺木,安葬老人。《聊斋》中《马介甫》篇的杨万石就是以王鹿瞻为模型 [16]13。

耳闻目睹的悍妒妇现象,不可能不引起蒲松龄的注意与思考。蒲松龄的儿子蒲箬在《清故显考岁进士候选儒学训导柳泉公行述》中说:“而犹恨不如晨钟暮鼓,可参破村农之迷,而大醒市媪之梦也;又演为通俗杂曲,使街衢里巷之中,见者歌,而闻者亦泣,其救世婆心,直将使男之雅者、俗者,女之悍者、妒者,尽举而匋于一编之中。呜呼!意良苦矣!” [14]283“凡族中桑枣鹅鸭之事,皆愿得一言以判曲直,而我父亦力为剖决,晓以大义,俾各帖然钦服以去。”可见,改变悍妇的行为,正是蒲松龄努力改变不正乡风的一个缩影。

蒲松龄不仅是儒家传统伦理观念的被影响者,更是儒家伦理的践行者。蒲松龄即是孝子的典范。蒲箬在《清故显考岁进士候选儒学训导柳泉公行述》称赞父亲的孝心,“我祖母病笃,气促逆不得眠,无昼夜皆叠枕瞑坐,转侧便溺,事事需人。我父扶持保抱,独任其劳,四十馀日,衣不一解,目不一瞑;两伯一叔,唯晨昏定省而已。我祖母亦以独劳怜我父。一夕至午漏,灯光荧荧,启眸见我父独侍榻前,泪眼婆娑,凝神谛听,辄嚬呻曰:‘累煞尔矣”。蒲松龄在老母亲病危之际,精心伺候,毫无怨言。而蒲松龄的兄弟们只是晨昏定省,走走过场而已。蒲箬在此文中还提到父亲瞻仰祭祀长辈也非常虔诚:“我父邃于易理,元旦自卜不吉。至正月初五日,为先祖父忌辰。其日阴寒,不孝辈劝勿亲往,我父咄之,必躬率儿孙祭奠以返。”蒲松龄精于易理,自己占卜之后,在不吉的情况下依然亲自去坟前祭祀,足见其一片孝心。可见蒲松龄不仅对 “忤逆长辈”破坏儒家伦理观念的行为耿耿于怀,他自身更是儒家伦理思想的坚决维护者和执行者。儒家传统讲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蒲松龄谋求功名不成,无法从大处施展才华,也许退而求其次,从身边小事入手,努力改变周围的社会风气。

《聊斋志异》作为中国古代文言小说的高峰,蒲松龄在其中塑造了大批悍妒妇形象,这位天才作家妙笔生花,通过巧妙构思为悍妒妇形象的转变提供了可能的途径。而这些改变后的女性形象,最終却都走向了儒家伦理划定的规范与标准。由此可知,蒲松龄精心为悍妒妇绘制的种种转变途径绝不仅仅是为了展现绝妙的才华,而是这位作家在其笔端无时无刻不渗透着的儒家伦理思想,以及改变乡风世俗的迫切愿望。这是蒲松龄的独特匠心,更是他的良苦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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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谭  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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