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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上的浩瀚故乡

2020-07-14杨伯良

家长 2020年16期
关键词:新华字典笔名小人书

□杨伯良

正是由于家庭形成的读书氛围,我这个家才由持续了多少代的“普通农家”转变成了“书香门第”。

一直以来,总有人和我探讨如何读书,读什么书,怎么读书。我也就萌生了对自己多年来的读书历程进行一次梳理总结的想法。

说实话,这些年来,我确实读了很多书,古今中外,文学、历史、哲学、政治经济、军事、地理、医药、海洋、气象,等等,说得夸张一点儿,只要是文字,就会看一看。

说起来,我家祖上没有读书人,父辈祖辈乃至上几辈都是地道的农民,我的原始学历也只是初中,后来才拿了电大毕业证。不知为何,我从小喜欢读书。

回望我的少年时代,就像展开一幅老照片一样。那时新华书店还在县城老十字街东北角,书店不大,三四间房的样子,一溜柜台占了一半的场地,靠墙周遭是书架,书架上多是32开以上的书,柜台里基本都是小人书和一些新到的书。当时的我才十一二岁,身上根本没钱。作为班干部,我经常去中心学校开会,总要路过这个书店,每次都进去转一圈,看那些只需几分钱就能买到的小人书静静地摆放在柜台里,恋恋不舍地离开。一次,我肚子疼,母亲给了我两毛钱,让我去医院买药。正好路过书店,进去后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在心里盘算买不买,买哪一本。先是花五分钱买了一本《王二小放牛郎》,又花五分钱买了一本《三打白骨精》,手里就剩一毛钱了,可能买了两本小人书的兴奋感和满足感压住了肚子的疼痛,好像缓解了好多。心想弟弟成天吃不到白面,我不如用这一毛钱买一支小挂面给弟弟吃。主意打定,就在书店隔壁的供销社买了一支绿纸包装的小挂面。这次经历深深地刻印在我的人生履历中。

没书看的时候,我就到姑姑家去寻找,因为姑父是教师,每月都有一本《人民教师》杂志,我也不管里面是什么内容,甚至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字,但我总是从头看到尾,一篇不剩。再后来,有一位姓孙的城里干部,由于他们夫妻老下乡蹲点儿,就把他们家与我一般大的女儿寄养在我家。一次父亲带我去他们家玩,我发现窗台上有一本《新华字典》,就抓过来专心致志地翻看,直到父亲喊我回家,我非常不情愿地把《新华字典》放回窗台。那位干部见我如此喜爱,就把那本小开本的《新华字典》送给了我,那是我拥有的第一本工具书。

那些年,我读书可以说几近痴狂。比如,吃饭从不在饭桌上和大家一起吃,而是用碗拨一些,放到大躺柜上,坐个凳子,把书翻开,左手按着,右手拿着筷子夹口菜,放下筷子再吃饽饽,筷子经常夹到菜碗的边儿,两只筷子经常碗里一支、碗外一支。那时候没有电视,不论春夏秋冬,每天夜晚,没有串门的或者串门的走了,一般就睡觉。还隔三差五就停电,我只好点起蜡烛或煤油灯看书。坐在蜡烛或煤油灯下读书也是一种体验,因为看上一两个小时,用手一抠鼻子,手指那叫一个黑。到半夜一觉醒了,电也来了,灯泡就是10瓦,最亮的不过是15瓦。我每天钻了被窝都要捧着一本书,凭着年轻,眼睛很“坚强”,在昏暗的光线下一行行地浏览。父母虽然心疼电费,但还是舍不得催促我关灯,每天都是他们听到“啪嗒”一声,我手里的书掉在地上后,才关灯睡觉,这种坚持一晃就是好多年。

下地干活儿,带干粮的兜子里总会有一本书,在往返的大马车上,一车人都是嬉笑斗嘴,总是一阵阵哄笑,我就捧着一本书,在摇摇晃晃的车上一行行地看着,好多书都是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完的。干活的空档,我就在地头上用手把沙土碾碎、抚平,用树枝在平面上练字,写一遍,抚平再写。中午休息,别人都找个树荫铺开衣服倒地睡觉,我就倚在车轮旁或树边,捧起书本如痴如醉地看。

因为痴迷读书,我在村里落了个“书呆子”的外号。开始我觉得这个外号不好,可也挡不住人们这么叫,尤其是一些老人长辈,又不能反驳,叫就叫吧!

后来,我开始试着写一些旧体诗,写着写着胆子忽然就大了,就往报刊投寄,但寄出去基本都是石沉大海杳无讯息。后来就改写新诗,再后来写小说,断断续续地在报刊发表作品了。当时发表作品还很害羞,怕人知道自己写东西,就用笔名。由于自己在村里企业后勤做出纳员和仓库保管员,只要投递员来了,总是第一个上前接过报纸和信件,第一件事就是翻看一下是否有自己的退稿信。因为寄出时写的是笔名,退回时肯定也是笔名,如果有,则迅速地塞进办公桌抽屉,或者装进衣兜,被人见到怀疑有人给我写情书,我也不解释。后来报纸上陆续有我的文章,还有数额不大的稿费,我写东西发作品的事慢慢就公开了,再后来也就把笔名用做“真名”,这个名字一直叫了下来。

为了写诗,我下决心背那本《新华字典》,结果还真就背下来了。不久,也是为了写诗,我将那本《新华字典》按照音义进行了重排,那上面保留了我歪歪斜斜的字迹和单纯真挚的希望。

后来买书,有了书架,那可是全村唯一的书架,藏书达到了万余册,这些书给我带来了心理上的极大满足,每每驻足书架前,看那些面目各异的书脊并排站在格子里,心里就涌起一种满足的愉悦。因为发表了一些作品,出版了几本小册子,有的作品还侥幸获了奖,于是,便蒙得了一些荣誉,成了“作家”,还侥幸加入了了中国作家协会。

因为读书藏书,家人孩子都受到了熏陶。大女儿喜欢上了文学,也在报刊发表过诗歌,有的作品还获过奖。二女儿在读大学期间担任校刊编辑,在报刊发表了不少诗歌、散文作品,明天出版社还为她出版了一本个人作品集。两个女婿也受到影响,分别拿起毛笔练字。尤其是外孙女从小就喜欢书法和绘画,经常在我的画案上挥毫泼墨,她的儿童画和剪纸作品先后十几次获得全国儿童画一、二、三等奖,有的作品还被送到日本、韩国参加展览,几次参加作文比赛,也都获得了不同奖励。

正是由于家庭形成的读书氛围,我这个家才由持续了多少代的“普通农家”转变成了“书香门第”。

回顾自己走过的路,数数遗落在岁月中那些或深或浅或曲或直的脚印。无论春夏秋冬,或是严寒酷暑,我都在努力追寻深埋在心灵深处的文学梦,有朋友对我说你舞文弄墨多年,苦苦折腾,到头来官不官文不文,换不来经济效益。我说天注定我这辈子要跟文字结下不解之缘。我心里很清楚,读书与写作并不能用来养家糊口,我没那个水平,也没那个能力。这些年来,因心中有读书写作梦,这让我能够坚定执著地追求梦想,让我过得充实而无怨无悔。

读书,为我造就了一个精神上的浩瀚故乡。

读书,让我的生命履历变得坦荡如原野。

读书,让我的心神遨游于看不见的时空。

读书,让我苍凉的心里点燃灯火,照亮我无眠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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