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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树”与“急流”

2020-07-13张剑平

大众文艺 2020年14期
关键词:致橡树急流舒婷

孙 瑛 张剑平

(湖北工业大学,湖北武汉 430068)

《致橡树》和《我愿意是急流》两首诗歌的写作相距130年,但都对中国当代读者产生了较大影响。本文拟通过两首诗的创作背景、意象、主题对比分析,探寻二者爱情观及其表达上的差异。

一、创作背景对比

《致橡树》是我国著名诗人舒婷(1952—)的成名作,该诗写于1977年,全诗从女性的视角表达了平等相爱的爱情理想。

1977年,正值“文化大革命”刚结束,动乱后的人民,尤其是知识青年更渴望解放自我,积极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作为其中的一员,舒婷也有了全新的思考。她从女性的视角出发,细腻而真实的抒发了自己对爱情的全新理解和向往。舒婷在与诗人蔡其骄的一次交谈中,了解到男性对自己的另一半的向往和期待,从而引发她的思考:女性同样也有对自己伴侣的向往和期待。在《致橡树》中,她正是表达了这样一种男女平等、独立而又相互支持的爱情观。身处恋爱中的男女,除了是爱人还应是战友,在生命的长河中共进退,与爱人携手并肩,共担风雨。这是一种理性、平等的爱情观,对传统的爱情观进行了反拨。

《我愿意是急流》写于1847年,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1823—1849)献给恋人的一首诗。整首诗用“我愿意”和一系列对比强烈的意象反复表达了自己对恋人的深情。同年,在《我愿意是急流》之前诗人写下了《爱情与自由》,但从《我愿意是急流》可以看出诗人对爱情的理解有所提高。

1847年,整个欧洲陷入经济危机,匈牙利也被波及,这使得农民和工人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而站起来进行反封建运动。当时只有24岁的裴多菲领导人民进行了一系列的反封建斗争,并于3月15日签署了实行资产阶级改革的《十二条》政治纲领。这段艰难的反封建斗争经历极大地改变了裴多菲的思想,对于爱情也有了更深的认识。裴多菲是在一次乡村舞会上认识了尤利娅,并深深地爱上了这位美丽又可爱的女孩。但一个是屠宰场农夫的儿子,一个是伯爵的女儿,由于两人的社会身份地位悬殊,使得两人的爱情在一开始时就受到了世俗强烈的反对。但裴多菲没有放弃,他仍热烈地追求尤利娅,为她写下许多情诗,在诗中,他毫不遮掩地表达了自己对尤利娅诚挚而又热烈的感情。尤利娅崇拜裴多菲,被他的才气和坚强斗志所打动,最终,她冲破了家庭的反对与束缚,与裴多菲成为伴侣。

二、意象对比

意象是指寓“意”之“象”,对诗歌的创作与欣赏至关重要。《致橡树》和《我愿意是急流》二诗均包含取自大自然却又意蕴丰富的意象,但两首诗对意象的运用又不尽相同。

《致橡树》中的意象具有单方面投入的特点,如“凌霄花”依附于“橡树”,“鸟儿”依附于“绿荫”,以及“源泉”“险峰”“日光”“春雨”等,从侧面烘托了诗人自己对独立、平等爱情的向往,对于依附式的爱情是不赞同的。其中,“木棉”作为《致橡树》的主要意象,有三层象征意义:英雄、爱人和珍惜幸福。诗中用“橡树”与“木棉”这两种具有极强生命力的意象进行对话,这一绿一红两个意象比肩而立,就像爱情中的男女守望相依,描绘了独立平等相爱的画面。把自己比作“木棉”,爱人比作“橡树”,两者都是作为“树的形象站在一起”,构思巧妙。就像生活中的情侣、夫妻,共同携手渡过生命中的一道道阻碍,彼此相爱又彼此独立。只有两个足够成熟的灵魂才能在一起才能有更大的力量,没有彼此的时候自己可以过得很好,有了彼此可以更好。表达诗人认为女性在爱情中的独立性,在与男性的相处中不迷失自己,有自我的价值和尊严。

《我愿意是急流》中,并没有出现华丽的意象,而是取自自然的事物,更加体现了诗人所表达感情的真挚。这些意象有积极的、美好的,也有凄凉的、萧瑟的,如“废墟”与“常青藤”,这两个意象之间反差极大,一个残败萧瑟,一个潮气蓬勃,而这极大的反差则恰恰承载了诗人想要表达的情感。其中,“急流”作为《我愿意是急流》的主要意象,是汹涌、激烈又朴素的形象。把爱人比作“小鱼”,“小鱼”需要水才能欢快地游走和成长,自己比作“急流”,愿意在保护爱人的同时经历困难和危险。第二节中诗人依旧把自己比作寂静而凄凉的“荒林”而把爱人比作在林间嬉戏的“小鸟”,“小鸟”累了要在树上休憩。诗人甘愿做“荒林”在守护“小鸟”的同时,经历风雨的冲刷。同样的,诗人还运用了“草屋”和“火焰”“云朵”和“夕阳”等意象,这些意象都围绕一个中心,寄托了诗人对爱人毫无保留、心甘情愿地爱,和为爱人牺牲一切的强烈意愿。

三、主题对比

诗的主题即在主题、即诗意,是诗人的写作目的,通过诗来传递自己所要表达的情感、思想和意思。

《致橡树》强调的是在爱情中女性应保持独立、有自我的尊严,不要因为男性对自己的爱而放低自己的姿态,依附于男性。中国传统女性将自己在爱情和婚姻中的位置放的极低,传统的男尊女卑思想十分顽固,女性对男性表现出强烈的依赖感。而在《致橡树》中诗人用“木棉”和“橡树”这两种具有独立性、正面向上的意象来象征爱情中的男女双方。表达了在爱情中的双方应该在相对独立的同时相互尊重与扶持的思想,体现了现代女性对爱情的理性思考。这是一种女性自我意识的觉醒。诗人舒婷写作这首诗的起因是在听到蔡其骄老人说自己对女孩子的看法后,觉得这是一种大男子主义,她并不认同。而当时正值中国“文化大革命”刚结束之时,人们以往所坚持的信仰被颠覆,在这样的背景下,《致橡树》这首诗便诞生了。《致橡树》是舒婷冷静下来理性的思考、反思,她所倡导的平等独立的爱情在当前依旧具有教育意义。《致橡树》不仅多次在教材和影视作品出现,并且在各类文化活动中被当作朗诵保留篇目,可见其长久不衰的影响力。

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致橡树》发表后所产生的巨大影响,诗人后来又创作了《神女峰》来“纠偏”,从中可以看到诗人思想的变化。《神女峰》是诗人对传统婚姻的批判,“神女”被人们强加在她身上的道德观所捆绑,而不能再去追去世俗的而又是实实在在的幸福。诗人用一系列具有反差的意象来揭示主旨“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的肩头痛哭一晚”,鼓励女性追求自我,不要被传统的观念所束缚,女性有权利追求自己的幸福,是极现代的女性意识。

《我愿意是急流》是从男性的视角抒发对心爱之人的热忱、毫无保留的真心付出,愿为爱人牺牲一切,体现了真爱。全诗反复但又不重复地围绕一个中心来表达:在爱情的路上,虽满是荆棘,但自己会牺牲自己的一切来为爱人保驾护航。五个“我愿意”倾诉了作者对爱人愿意无私奉献的爱,甘心让自己饱受磨难来换取爱人的幸福,只要爱人能幸福那么身处泥泞的自己也会感到幸福,认为爱情比生命更为可贵。裴多菲和森德莱·尤丽娅一见钟情,但因身份、地位悬殊受到现实的阻挠。当时处于反封建革命的背景下的裴多菲写作这首诗,激烈的革命斗争非但没有击退他反而让他的意志更为坚定。值得一提的是,这首诗在女作家谌容的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在1982年被改编为同名电影)中被引用后,在当时引发“裴多菲爱情诗”热潮。

四、爱情观对比

《致橡树》和《我愿意是急流》均可视为爱的宣言,体现出中西方爱情观念差异。

《致橡树》中所呼唤的平等、独立的爱情值得每位女性去思考,在爱情里没有任何一方应甘愿依附于另一方,女性和男性在爱情中都应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的人生空间,应有自己所要追求的人生理想并为之奋斗;女性不应沉溺于男人宠爱中自甘堕落,不应只做男人成功背后默默无闻的牺牲者。相爱的男女双方应该是独立的、平等的,应该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的,而不是一方对另一方的附属品和牺牲品。

需要注意的是,《致橡树》所主张的爱情观不同于中国传统的爱情观。舒婷在《致橡树》中用“木棉”来形容自己。她想和她的爱人“像树一样”并肩站在一起,“分享寒潮、风和雷、雷电、薄雾、阴霾和彩虹”。这首诗不仅表达了诗人对平等人格、自我价值和尊严的理想爱情的向往,也表达了她对生活的理想和不甘愿做“攀援的凌霄花”的想法。由于中国的传统制度,人们固有的观念认为,女人应三从四德,默默地为家庭付出。而《致橡树》正是对这种传统的观念进行了大胆的反拨,认为女性应有自己的价值和社会地位。

朱光潜先生在《谈青年与恋爱结婚》说:“西方人重视爱情,并有‘爱情至上’的标语。在西方人眼里,爱是人生最大的快乐。没有爱,生活将失去无限的兴趣”。因为美好的爱情可以净化心灵,所以西方人称“宗教家庭的天堂”为“永恒的蜜月”。这种盲目的宽容,甚至是对彼此的含蓄的依恋,仍然是一种传统的爱情观念。

《我愿意是急流》中诗人愿为他的爱人牺牲一切,爱情比生命更重要这一承诺让女性更加期待和渴望爱情。裴多菲将爱情视作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用“急流”“荒林”“废墟”“草屋”“破旗”这一系列比较贫瘠、破败的意象来比喻自己,表现出自己愿将爱人的幸福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这种激烈、直接的表达爱意追其根源是由于西方人所崇尚的人文主义,认为人人平等,将爱情放在很高的地位,在爱情观念方面更为自由。

从中西方文学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同的地区和民族对爱情有不同的看法。无论是受宗教、传统文化还是社会变革的影响,人们对爱情的看法都不尽相同。中国人更注重爱和家庭,而西方人更注重自我。随着全球化的进程发展,各地域的文化相互交融,中西方均需接受爱情观的合理成分,共享幸福美好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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