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戏曲改编的经典之作——新编历史剧《香莲案》观后感

曹 颖

秦香莲的故事可谓家喻户晓，很多人是通过老戏《铡美案》了解的这个故事。故事讲述了家境贫寒的陈世美进京赶考，中状元后被招为当朝驸马。秦香莲久无陈世美音讯，携子上京寻夫，但陈世美不肯相认，并派韩琪追杀妻儿。知道了真相的韩琪不忍对秦香莲母子下手而自尽。秦香莲携带陈府的钢刀奔赴开封府状告陈世美，包拯找到人证物证，欲定驸马之罪，公主赶至阻挡，但包拯顶住压力终将陈世美送上虎头铡。传统剧目中，陈世美的薄情、秦香莲的坚持、韩琪的忠义、公主的娇嗔、包拯的公正，人物形象鲜明同时也具有一定的脸谱化。而新编历史剧《香莲案》，给了这个故事另一种精彩表述，每个剧中人物都实现了从传统通往现代性的重生，符合现代人的审美观，也使得人物形象更为鲜活，结局也更发人深省。

一、天理与私欲的取舍

在人们心目中陈世美是忘恩负义、抛妻弃子的反面人物，多少年来一直作为负心人的代名词。《香莲案》中则展开表现了陈世美在追求富贵路上人性逐渐泯灭的过程，从开始考中状元后想回报亲人的初衷到屈膝于权贵，为讨好公主极尽摧眉折腰且乐此不疲，令人唏嘘感慨。当陈高中状元后，手抚秦香莲临别亲缝的寒衣，再面对眼前的盛装官服时，从不知所措到得意忘形只用了一个瞬间，陈便把寒衣扔到一旁，从视之如珍宝到弃之如敝履只这一瞬间，而在锣鼓声中、在欢天喜地庆贺声中实现了自己人生仕途的突起和人性的坍塌也只是一瞬间。当陈世美夜访客栈夫妻相见时，陈闻听自己父母离世时的悲伤、想送给妻子金钱度日被拒绝后离开妻子时的回望和抖髯，都表现出其内心的矛盾，都使陈世美的人物刻画更为复杂和真实。

本剧另一创新是加入了店主人这个人物，这个设置至少起到了三个方面的作用：

一是剧情推进的链接点，陈世美考前投宿、中状元入赘驸马离开此店，三年后秦香莲寻夫入住此店。在陈世美指派韩琪追杀秦香莲母子之时，店主人更是舍身相救，说明事情原委并向韩琪下跪作揖，央求放过无辜的母子三人。这场救人一折如同《白蛇传》断桥上白娘子在青蛇剑下救许仙一样精彩。店主人一句“良心何在、天理何存”的质问，冬妹一句“再也不来找爹了”的哀求，满脸杀气的韩琪内心被刺痛，无家无所的韩琪一定难以理解自己主人陈世美的取舍，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父母妻儿更重要的东西，亲情都比不过荣华富贵？韩琪持刀单膝跪地泪如雨下，心如刀割，最终舍生取义。台下，我的耳畔仿佛回响起儿时看过的《咪咪流浪记》中“我要我要找我爸爸”的旋律。从“找我爸爸”的儿童天性，到“再也不来找爹了”的哀求跨越了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二是在道德评价中，店主人代表了大众的评判。在一般人心目中，古代的车船店脚、贩夫走卒都是见利忘义之徒，而剧中的店主人亲眼见证了全部的过程，在天理良心的感召下不惜放弃商人趋利避害的本能，为秦香莲伸张正义。

三是在对香莲案的庭审中，店主人又是证人。与老戏《铡美案》相比，《香莲案》不仅在人物设定上具有现代性，在案件审理上更为符合现代法学理念。《铡美案》秦香莲控诉陈世美第一项罪名是双亲亡故不戴孝，第二项罪名是不认发妻逼死韩琪。在指控中多少还是受到了封建礼教的影响。而《香莲案》中，秦香莲不再是证人身份，包拯指控陈世美犯下的是杀妻灭嗣之罪，店主人作为证人出现使得本剧的情理更为顺畅。

二、权势与公法的对峙

在陈世美罪行昭然若揭之后，权贵暴露出了真实的嘴脸。原来陈世美的杀妻灭嗣，都是在向皇家递交的“投名状”，只要对皇室效忠，能取悦公主，一切自有咱家担待。此时公堂之上的画面极度失衡，包拯的左侧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和雍容华贵仪表威严的皇家仪仗以及皇帝的圣旨，右侧是极度悲苦的秦香莲母子三人，但从道德天平来看同样是极度失衡，而倾斜方向相反。

剧中秦香莲最为可贵的是在权与法对峙的紧急情势下的让步，“民妇能忍一家怨，不愿人间失好官”，她不愿包拯为自己的冤情涉险，于是想要撤诉。这里体现了秦香莲为别人着想的善良，更能展现出包拯“正国法怎惜一身安”的千秋彪炳。

三、萍水相逢的告别

狄更斯在《双城记》中曾言到，“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当《香莲案》剧尾善恶终有报之后，秦香莲母子三人与店主人挥手告别。也许很多人经历过最亲近人的伤害，也经历过陌生人的扶助，如果从萍水相逢的人那里感受到本该亲近的人给予的温暖，一定会有种无法言表的绝望和希望并存的感触。本剧出场之时，秦香莲的一双儿女眼中寻找父亲的目光与落幕时望着店主人的目光，在跨越了整场的恩恩怨怨后竟无缝衔接。

据说有一次在高校演出《香莲案》，剧尾秦香莲与店主人告别之时，台下年轻的观众忽然齐声高喊“在一起！在一起！”这突如其来的“喜感”，令全场动容。这是现代观众的心声，他们读懂了台上的目光，观众在这出鞭挞人性丑恶的经典作品里，同样也看到了人性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