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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当代新媒介技术的“四维”诠释与反思

2020-07-12

新媒体研究 2020年1期
关键词:理性媒介民主

人类在享受新媒介技术带来之便捷的同时,也面临着新媒介技术所带来的侵犯隐私、新闻专业主义缺失、社交媒体用户非理性表达、媒介伦理丧失等诸多问题。

媒介环境学派独特的人文关怀为我们思考新媒介技术提供了一个非常好的视角。尼尔·波斯曼提出了理解媒介时应当考虑的四个维度:一种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有助于理性思维的应用和发展?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有利于民主的进程?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使人获得更多有意义的信息?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提高或减弱了我们的道义感,提高了我们向善的能力?[1]45

首先,理性是人类重要的思维方式。一个缺乏理性思维的人往往容易被情绪所控制,而被情绪控制的人往往会做出不利于朋友、不利于社会的行动。

其次,民主是所有国家关注政治的焦点。如果新媒介像当年希特勒政权下的广播媒体,媒介不仅不能促进民主,反而会成为极权主义的帮凶。那么,当代新媒介技术究竟是扩大还是减小了民主?这个问题值得思考。

再次,随着信息社会的发展,信息对人们的生活越来越重要,人们对信息的依赖也越来越高,思考这个问题有助于人们在信息社会的生存。

不言而喻,失去道德代表人性的堕落。假若一种媒介使人类丢掉对道德的信仰,其结果必然是整个社会的没落。

1 跨越还是跌入信息鸿沟

新媒介技术在诞生之初,带给我们最显著的影响是海量信息的迅猛增加。但问题是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能够使人获得更多有意义的信息?

随着新媒介技术的更新迭代,巨大的信息潮涌而来,使得无论是精英还是专业机构都难以控制如此巨大的信息量。这样一来,人们获得了更多的信息自由。如今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人们便可随时随地接入互联网,在信息的海洋中冲浪,不仅可以浏览、下载,还可以转发、评论,从而给信息的流动带来了方便,跨越信息鸿沟的两端。

当新媒介提供给了我们海量的信息,但若我们无法从这些信息中提取出更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就不能说我们掌握了更多的信息。

在新媒介环境下要能够从如此繁多的信息中,提炼出有价值的知识,那就需要利用更强信息处理系统,如大数据或云计算等。然而,通过这些计算所获得的信息不是经过人们思考的结果,是机械思考的结果。机械思考的特点是按照特定程序,程序往往以当前的价值来判断信息,把不符合当前价值的信息丢弃,这些被丢弃的信息中有可能隐藏着对未来更有价值的信息。而且,人们一味地获取大数据推送的信息,未免有一种信息被大数据垄断的趋势,因为一切信息都出自大数据之手。

人们往往借助互联网看新闻,但是一进入新闻网站,人们就会发现新闻太多了,目光在不同的标题间跳动,却迟迟不去点开链接,难以决定去看哪条新闻,每一条新闻似乎都如此有价值,每一条都想看,但最后也许放弃了,任何一条都没有看,因为已经花了太多时间。人工智能大数据推送似乎很好地解决了这一问题,但数据的判断代替了人的判断,不仅剪掉了信息的加工过程,而且过多推荐人们喜欢的内容只会让用户形成“信息茧房”,他们只关注喜欢的信息,而不会去获取新的知识。那些不被加以利用的信息只能成为垃圾。

新媒介也为没有实际意义的垃圾信息提供了孳生环境。垃圾信息和有用信息混杂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难以分辨,我们的信息环境正受到污染。借助波斯曼语言污染指数的比喻,我们不妨也问问今天的信息污染指数是多少?在新媒介的环境下,有时候我们会发现找到宝贵的信息成为了非常困难的任务。

2 民主的动力还是阻力

进入Web2.0时代,新媒介技术的重要特征就是广泛的参与互动性,而民主正是建立在人民群众广泛参与政治的基础之上。那么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有利于民主的进程呢?

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每一种新的媒介被发明与普及,都带来了民主的跃进。文字进入口语时代,打破了原始部落氏族首领对知识和权威的绝对掌控;印刷术的发明,推动了宗教改革、文艺复兴、资产阶级革命,使得民主观念深入人心;今天,开放便捷的互联网、移动互联网渠道促进了政府信息的公开,人民言论表达渠道的扩大;虚拟现实技术,实现每一个人都能够参与到人民代表大会的舞台;人工智能也会帮助没有时间行使合法权利的人们,代替他们行使权利。

新媒介为人们的民主参与权加权,冲击着传统的权力中心,正如麦克卢汉所言“处处是中心,无处是边缘”。在非集中化新媒介的空间中,传统精英离线,没有权力的金字塔,极权失去了基础,独裁失去了意义。

亨利·詹金斯提出了参与式文化的概念,他认为发达的网络促进了参与式文化。“粉丝与其他消费被邀请去积极地参与新内容的创造与循环,媒体权利的来源被集团的智慧所取代。”[2]

尼科·卡彭蒂耶认为,媒体的参与式文化,体现了决策过程中平等的权力关系,在媒体技术、内容、组织背景下共同决策,促进了参与式的民主。由此可见,新媒介是民主的酵素,在很大的程度上推动了民主进程。

但是,如今这些发达的媒介手段也有可能催生出一种“懒汉行动主义”,人们把借助在网上的参与代替了现实的参与,他们虽然借助手机、电脑发出了自己的声音,但却不会积极地投入到有关民主的社会活动中去。莫罗佐夫指出:“如果人们可以在虚拟的空间中高调地参加运动,何必静坐抗议?又何必冒各种风险?”未来我们也许独自在家用人工智能写的政治性文章发表在网上,就认为自己影响了政治,而不是和别人在现实中交流和讨论。

从政治参与方面来看,新媒介的发展,为每个人参与政治拓宽了渠道。但并不是所有的用户都有参与政治的热情,国内外大量的统计数据显示,互联网政治参与的人员主要集中于城市中家庭经济条件较好、受过良好教育的中青年男性,其他的人或许是因为经济问题无暇顾及或政治修养不高等因素,很少参与到网络中的政治活动中,这表现出了网络政治参与的非代表性和不平等性[3]。此外,在互联网中,政治性的内容相比与娱乐性的内容,其关注度更少,被关注的往往是有地位、权势、财富的人或组织的内容,真正被广泛关注的草根群众其实少之又少,由此可见体现在网络中的阶级差异。

学者吕正兵指出,在智能媒介广泛应用的时代,人们的数据价值凸显,而智能媒介正是以这些数据为驱动力,在不断地收集数据中,这些数据汇聚到少数更庞大的专业机构或组织中,生成一种新的基于数据的权力[4],利用这种权力使得这些机构或组织能够利用这些数据实现其盈利的目的,然而这些数据的真正生产者却对此一无所知,成为这项权力的鹰犬。这种新集中的权力,无疑是对民主政治的冲击。

因此,要发挥好新媒介在促进民主方面的进程,还需要提高用户的媒介素养,培养他们的政治参与意识和热情,才能更好地利用新媒介营造民主的社会环境。

3 理性回归还是迷失

何为理性思维?按照马克思主义哲学的观点,理性思维是建立在感性的经验之上,经过判断、推理逻辑方式去认识事物的一种思维方式。现代汉语词典对理性思维有两种解释:一是属于判断、推理等活动,与感性的活动相对;二是从理智上控制行为的能力。

印刷媒介可以促进人们的理性思考,是因为理解文字需要动用更多的脑细胞,文字比较抽象,并不是直观地把其意义表达出来,需要人们根据语言文字符号去推敲,也就是“咬文嚼字”,从而促进人的理性思维。印刷时代,人们崇尚理性,鼓励思考,提倡科学,理性得以战胜迷信。到了电视视频时代,生动活泼的形象直接刺激人的视觉感官,让人们更容易理解信息的内容,不需要进行深度的信息加工,也就越来越少地进行思考,人们的理性也在一定程度上被“形象”给压抑了。

新媒介技术无疑是现代科学与智慧的结晶,这些高科技,必然是人们经过深度理性与逻辑思考的产物。而且,通过利用新媒介技术,能够让人们获得更多的感性经验信息,而理性的思考就是建立在大量收集感性经验的基础之上形成的。新媒介本身所具有的技术理性正是为服务人类而诞生的。如大数据就是为了帮助人更好地决策,人工智能就是为了帮助人更高效率地完成任务,不同于阿多诺和霍克海默在其“文化工业理论”中批判的“异化理性”,那是一种以工具化理性的外表去奴役人,使其成为资本的营养品[5],可见新媒体是对这种“异化理性”的修正,在这方面也象征着理性的回归。对于理性来说,新媒介具有积极的方面。

但是,新媒介其技术的特点之一就是便捷、快速与智能,以互联网来说,当你遇到不懂的问题,你只要上百度,就能迅速找到答案,而且随着大数据智能算法的应用,还支持更多的高级查找。在图书时代,人们要查找一个问题的答案,往往会思考这个问题属于什么学科,什么书里面会有这方面的内容,如何去找到这些书或文献材料,这应当是一个思考推理的过程。然而在新媒介技术下,我们却省去了这一过程。长此以往,我们对查找到的内容往往也不会去做更深入的解读。

此外,经过新媒介加工的内容,往往以生动的音频视频特效,带给人们感官的刺激。又如当前先进的虚拟技术,人们往往不会重视虚拟出了什么,而是对这个东西被虚拟出来感到狂欢。此外,在新媒介中,信息传输的速度非常快,在5G网络中,数据传输速率最高可达10Gbit/s,一秒钟可以下载一部电影。但信息传递得越快,给人们反应的时间也就越少,人们也就越不会去作理性的思考,就像你的车开得越快,你就越没有时间去考率如何刹车。因此在新媒介影响下,人们更注重形式而不是内容,更注重言辞而不是逻辑,更注重情感而不是理性。

为什么现在许多人无法读懂18世纪、19世纪乃至更早时期的伟人的思想著作?原因是这些内容产生于文字印刷时代,理解这些内容就需要理性的思维。而新媒介时代,感性胜过理性,人们不习惯于理性的思考,也就不容易理解这些著作。看来,新媒介是否代表着理性的回归,仍需时间检验。

4 道德之花的绽放还是凋零

新媒介在多大程度上提高或减弱了我们的道义感?提高或减弱我们向善的能力?也就是说新媒介能否使我们变得更好?

人工智能技术已经开始逐步应用到新闻业中。2019年8月26日,新华智云正式对外发布了其自主研发的25款媒体机器人。这些机器人具有采集、处理新闻和视频转换等功能,而且能够24小时在在线工作[6]。微软的人工智能小冰第七代已经问世,此前,小冰已经加入了电视内容的生产,如上海广播电视台融媒体中心就在互联网新闻频道《看看新闻》中推出网络直播新闻栏目《小冰摇摇吧》。节目中,小冰利用大数据梳理热点话题、筛选网友评论,通过线上视频采访网友,并与人类主持人互动[7]。

艾吕尔在他的技术至上观点中提到,现代社会的复杂性必然导致技术地位的上升,技术带来的高效率能够使我们适应这个现代社会[1]72。媒体机器人加入到了新闻行业,它们所具有的运算快、工作时间长等特点,将极大地提升新闻的收集与处理能力,面对信息爆炸的年代,单靠人类生产者已经难以把握如此庞大的信息浪潮,而新的媒介技术,为人们带来了福音。

然而艾吕尔却断言由于当代大众媒介追求不断提高效率的渠道,所以它们增加对人的影响,瓦解民主,破坏批判能力[1]72。追求效率的范式,或者说把一切任务交给更加有效的技术去完成,将直接或间接地使人类社会失去人性。人们把许多任务交给了人工智能,打算把被解放的精力用来做其他的事情,但是人们也许会发现绝大多数事情都已经被人工智能完成了,能够做的事情就只剩下和机器人说话或者是提高人工智能的性能。米特尔施泰特在其著作《算法的伦理中》指出,操作参数由开发人员指定,并由用户根据想要的结果进行配置,这些结果优先于道德与价值观等因素①,在这些技术的结果影响下的人,是否还会去遵守着严格的社会价值规范呢?还是会逐渐地把这些规范忘记?

新媒介技术的发展,无疑使得人们的生活变得更加便捷。不管什么信息,人们都可以随时随地上传网络,无论这些信息是否符合道德价值标准。抖音App中,一条制作爆米花的短视频引起了某位观众的模仿,这位观众在模仿的过程中被机械炸伤,导致死亡。短视频的制作者没有对视频中活动的危险性做出提示,也没有提及在制作过程中采用的防护措施,只是为了吸引眼球的目的,可见其道德的缺失。

那将来会不会出现用人工智能去抢劫、去杀人?

马克思认为,随着技术高度发达带来生产力的提高和人们可支配时间增加,会推动人类全面发展,迈向“完全个体”。新媒介技术一方面虽然有利于提高人们的生活工作效率,但是人们的自由时间却越来越少,因为他们把更多的时间用在这些新媒介上,现在离不开手机,将来会离不开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人们把更多时间花在这些新媒介上,压榨其他活动的时间。

无疑我们正在享受着新媒介技术带来的许多美好,时间也许会消灭新媒介技术的负面影响,新媒介技术的正面仍然大于负面,媒介的生态环境似乎仍处于平衡。但在媒介技术如脱缰野马向前无目的地飞奔之时,绝不能忽视了其媒介技术的道德与伦理。缺少人文关怀,一味地让新媒介技术狂奔,也许有一天会奔向悬崖,跌入谷底。人类只有深刻地去理解新媒介的善恶两面,才能使其成为上帝的恩赐而不是一场浮士德式的交易。

注释

①Mittelstadt,B. D.,Allo, P.,Taddeo,M.,Wachter,S.,&Floridi,L.. The ethics of algorithms:Mapping the debate.Big Data & Society. (2016)https://doi.org/10.1177/20539517166796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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