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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角色成对理念分析《等待戈多》中波卓变成瞎子的隐义

2020-07-12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人文学院315000

大众文艺 2020年10期
关键词:贝克特弗拉基米尔戈多

(宁波大学科学技术学院人文学院 315000)

作为戏剧史上最著名的荒诞派剧作,《等待戈多》自1953年首演以来,被人们多次搬上荧幕。荧幕上的《等待戈多》大多数都是忠实于原剧作,无删减的。2004年,深受贝克特信任的德国导演沃尔特·阿斯马斯(Walter·Asmus)与来自贝克特家乡爱尔兰的都柏林“门”剧团(The Gate Theatre)合作的戏剧《等待戈多》被暗示为世界上最为正宗的“等待”,2016年保加利亚导演伊万·潘特列夫(Ivan Panteleev)为柏林德意志戏剧院导演的《等待戈多》虽然在台词之外的舞台语言实践方面有着大胆创新。但是台词忠实于文本。以上两者均竭力地忠实于文本,忠实于原著。

虽然《等待戈多》的第二幕和第一幕高度重复,但是不同于其他的一些剧作,若是删去第二幕中重复的部分或是直接删除第二幕,就会丧失《等待戈多》原作所能表达的一些意味。在第二幕中,贝克特将奴隶主波卓设置成了一个瞎子,将奴隶幸运儿设置成了一个哑巴。我曾思考是否能把这部分删除,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可删去。在思考的过程中,我对贝克特为什么要波卓瞎进行了一系列的猜测。以下将从角色成对理念角度分析剧作家贝克特要波卓变成瞎子的用意。

一、从上帝与耶稣的角度

贝克特的母亲虔诚地信奉新教,虽然成年后的贝克特抛弃了基督教,但是从小接受的宗教观念在他的作品中仍有众多的体现,如在《等待戈多》这部戏剧中,“忏悔”“福音书”“圣地”“救世主”“使徒”“地狱”等字眼反复地出现。在弗拉基米尔与爱斯特拉冈之间支离破碎的谈话中,我们能感受到《等待戈多》同《圣经》之间存在的密切联系。

当波卓和幸运儿出现时,爱斯特拉冈两次都将波卓误认成是要等的人戈多,也就是上帝。《新约》中说,耶稣为救赎世人的罪恶,宁愿钉死在十字架上,作为“牺牲”(祭品)奉献天主,因此耶稣通常又被教会称为赎罪羔羊,即替罪羊。而爱斯特拉冈将幸运儿的舞蹈叫做《替罪羊的痛苦》,把幸运儿说成是替罪羊,有意无意地将此同耶稣被钉十字架联系在了一起。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临死前说了七句话,被称为十架七言。其中一句就是:“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在剧本中,弗拉基米尔曾6次愤怒地质问波卓:“您想要抛弃他?”在这里,幸运儿被波卓所抛弃,就如同耶稣在十字架上被上帝所抛弃。这句出自弗拉基米尔之口的“您想要抛弃他”就如同耶稣喊出的“我的神!我的神!为什么离弃我。”

19世纪末,尼采喊出“上帝死了”,并且提出“超人哲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法西斯利用了尼采的超人哲学从而进行狂热的罪恶战争,给全世界人民带来了深沉的苦痛与灾难。波卓瞎了,也可以说是上帝瞎了。上帝看不见在沉痛与灾难中苦苦挣扎的人民,无法将他们从哀痛之中拯救出来。西方长期赖以为继的上帝死了,他们失去了自己的精神家园。贝克特要波卓变成一个瞎子,悲观地表现了二战后西方民众陷入空虚绝望的境地:人类丧失了他们的个性,他们的民族秉性劣化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变得艰难异常。波卓突然变成了瞎子,这引人深思。上帝“死了”,人们也应该积极地去寻求一种新的人间秩序,找到“上帝”来拯救自己的苦痛,还家园一片光与宁静祥和。

二、从受虐者与施虐者的角度

波卓和幸运儿出场的时候,后者就被前者用一根绳子拴住了脖子。除了大脑的思想,幸运儿全部的肢体动作都在主人波卓的指令下被动完成。波卓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勇毅坚强的主人,但实际上却是外强中干。他想要坐下,却一定要让爱斯特拉冈多次请求他坐下之后才坐下。他对幸运儿又是抽鞭子又骂他是猪,“猪猡,猪猡”地叫,近乎是虐待幸运儿,身体和人格上的双重奴役。但是幸运儿对此并没有任何的反抗意识,甚至乐在其中。当爱斯特拉冈想要替幸运儿擦擦眼泪的时候,他不仅不感恩,还狠狠地踹了爱斯特拉岗一脚。从中可以看出,波卓与幸运儿之间的关系是施虐者与受虐者的关系。

波卓变成瞎子,这可以看作是对施虐者的一个惩罚,同时也可以看作是对只能依靠他人来确定自身存在的人的惩罚。存在主义以人为中心、尊重人的个性和自由。波卓对幸运儿的虐待,在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面前展现出自己高高在上的姿态,这些都不过是波卓为了用别人的卑下来彰显自己的存在,以暴露别人的弱点为乐趣。波卓的这些行为违背了贝克特所崇尚的存在主义。二战之后,西方人生存的处境变得尴尬,这给西方民众带来了深深的无助感、荒诞感以及迷惘感。他们感到孤独,找不到自身存在的意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又该如何去生活。由此在社会上不免产生了很多个“波卓”,他们自己用病态的心理去找存在感,通过其他人来体现自己的存在。他们的关注点是他人,而不是自己的独特性。于是贝克特要波卓变成瞎子这一现象来说明:若是一个人只能通过虐待他人来找到自己的存在感,那么他最终的命运就只能是匍匐在地,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

三、从物质与精神的角度

波卓和幸运儿之间连接的那根关系线的两端是人类的物质世界和精神世界。波卓要幸运儿拿的东西有一只沉重的口袋、一个折凳、一只野餐篮和一件大衣。在同两个流浪汉之间的对话中体现出的也是一副有钱有势的奴隶主形象。他追求的是外在的物质表现而不是内在的精神需求,他需要用幸运儿和爱斯特拉冈的卑下来反衬托自己的高大上。于此相反地,幸运儿则是内在精神的代表。幸运儿在剧作中展开了一大段的思想。善良,忠厚,真实,这些美好的精神品质在他的身上淋漓尽致地体现了。波卓想要抛弃幸运儿,也就是物质想要离开精神依托。在第二幕中波卓变成了瞎子。瞎了的波卓虽然有幸运儿牵着上场,但仍是时不时摔倒在地,这充分地表明了离开精神的物质是不可能单独存在的,若是离开了,就只能是葬送自己的生命。善良,忠厚,真实的幸运儿在波卓变成瞎子之后仍忠心耿耿地服侍他,也说明了精神是不能脱离物质而单独存在,两者是相互依存的关系。

在贝克特把波卓变成瞎子的设置中,他所要强调的是精神而不是物质。这也映照了一开始所说的人类寻找精神家园。二战之后,人们陷入的是精神的空虚,灵魂的孤寂,感受到的是深切的失落感和幻灭感,是一种大众精神“荒原”的景象。人们迫切需要的是改变精神贫困的现实,追寻精神信仰。但在精神信仰寻求的过程中,也是不能丢弃物质的。正如人类文明秩序的重建,需要制度的支撑。

同时对读者也有着深刻的启示:人的身体躯壳,就像一幢幢的房子。一样的房子里住着的却是不同的人,人的不同,不在于外表的不同,而在于人的精神不同。同样一个身体,从小到老是一个过程,但人的精神却是可以摆脱老到死的命运。既使是人年龄大了,精力衰退了,但精神仍可以不老不灭,也就是“人老心不老”,内在精神比身体去壳更长久。

《等待戈多》是荒诞剧的代表作,其中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基米尔的一切行为皆是无意义的动作,就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在无意识地行动,同时剧中人物的语言是无意义的,行为也是荒诞的。由此读者在剧本中感受到的东西与在一般剧作中感受到是不一样的。简简单单的一个现象,藏在背后的可能是十几个意义。我们需要做的是寻找到出发点,深入地分析,而不是浅尝辄止。像《等待戈多》这样一部著作,读者在分析波卓变成瞎子的隐义时,是不可能单纯地从表面去分析,作者不可能只是为了好玩而写成这样。波卓作为剧本中的一个关键人物,他的行为、语言以及与他有关的现象与作品的主题、作者的思想肯定是有着内在的联系。波卓作为其中一个重要出场人物,由第一幕中威风凛凛的形象变成第二幕中的可怜瞎子,其内在含义除了告诫人们不要依靠他人来确定自身的存在,还含有作品的主题的思想,即在惶恐不安里生活者的西方社会里的人们需要对未来有所思考,有所把握,有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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