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色薰衣草
2020-07-10金舒苒
金舒苒
摘 要:每个人都被束缚在一张大网里,看不清外面的事物,所以变得自以为是,变得逃避,却不自知。
关键词:薰衣草;咖啡店;网
放假的一天,我在大街上消磨时光,走着走着便来到这家咖啡店。
咖啡店不大,一间小小的店面,端端正正地立在商铺间,有一种小巧而温馨的感觉。深咖色的木板、台阶与前廊,墨绿色的遮阳篷细心地遮蔽住每一寸照射在外廊上的阳光,绿色藤蔓缠绕着这家咖啡店的招牌,凌乱却美观。
我忽地觉得这咖啡厅眼熟得不行,苦想了半天却没有什么结果,索性一步子迈了进去。
于是一阵格外凉爽的风扑面而来。
这才想起外面已是30度的酷暑,蝉不停的聒噪声伴着我行了一路。可我却顶着太阳踏着发烫的石板不自知地行了一下午,顿感自己灵魂出窍。
我找了处空位坐下,点了一份热拿铁不加糖后,便若无其事地环视了一下四周。
咖啡店装修得很简约,门口挂着的那一大串贝壳风铃在冷风吹拂下“叮叮当当”地响着,虽然清脆,但听着莫名有些喧闹。
当老板端上咖啡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这家小咖啡店现在只有两个人。
于是老板就在我面前坐下了,當然,手上端着她一直在嗑的瓜子。我的心不知所措地惶恐了起来,所幸喝咖啡时水汽氤氲着整个眼镜,所以看不出眼神的慌张。
“学生?”她漫不经心地问道,边问还边嗑着瓜子。
“嗯。”我没抬头,只顾喝着自己的咖啡。
“唉,这儿已经很久没有学生来了。自从附近的学校搬走了以后,人就少多了,想想几个月前,还是那样热闹、生机勃勃……”她讲着讲着就停了下来,双眼放空地望着远方,似乎正在回忆着什么。
老板娘说话的时候头发微微向外翘着,洗发水的清香微微飘出,像那窗外飞来飞去翩跹起舞的蝴蝶。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长长的卷睫毛雀跃地舞蹈。就那一刻,眼前这个女人与脑中的那个人影重合,逆光下闪着太阳般的光芒。
老板娘喜欢花,咖啡店中总是插满了各式各样的花。每每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摆弄这些小玩意时,我总会端起我的热拿铁,对她喊一句:“老女人也喜欢花?”她挑了挑眉,走到我跟前,指了指我的热拿铁,留下一句话:“这回你得付双倍。”
我只好灰溜溜地跑到附近的花店包了一大束薰衣草来摆在自己的位置上,算抵了我的咖啡钱。
学校每天下午的自主安排时间,我都在这家小咖啡店里度过,有时我会带上点作业,而有时我则空手而来。老板娘端上拿铁后,总会微笑地坐在对面,有规律的嗑瓜子声应声而起。
她总会问些奇怪的问题,比如“你长这么高,有没有女生追你啊?”然后望着我可以低到桌子底下的头大笑。
但我还是喜欢把一些不肯告诉别人的事情告诉她。
她和我说:“每个人都被束缚在一张大网里,看不清外面的事物。所以我们变得自以为是,变得逃避,却不自知。”
说完这番话后,她偏过头望着对街拆迁的房子,夏日午后的阳光晃得人睁不开眼,可她就这么直直地望着,仿佛要将它看穿似的。
她嘴唇微启:“该离开的,还是要离开了呢。”
窗口的薰衣草在阳光照射下微微弯下了身子,像谢幕时的芭蕾舞演员,又像是盛开在对街废墟上的紫色小花。
我喝完了最后一口拿铁,悄悄地出了咖啡店。
脑中还想着那个下着太阳雨的燥热午后,我问她:“你怎么都只有一个人啊,你家人呢?”
她笑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我有个儿子,和你一般大,一般高,一般帅……”
我开玩笑地说:“那不就是我吗?又高又帅的。”
她没有笑,只是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再也见不到他了啊,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离开他,只是……只是我们都是网中人,没有什么可以自己掌控。”
我低着头快跑着去上晚自修,夕阳细碎地洒在身上,透过对街的废墟不规则地映在身上。那时的我只是低头跑着,没有注意到身后一幢亮丽的洋房在塌陷,变成与对街一样的废墟。
包括那个小小的、整齐的、凌乱而美观的小咖啡店。
以及望着紫色薰衣草的老板娘。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梦到自己看到了老板娘和她的儿子。他们有说有笑地在前面走着,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大包小包的包装袋。老板娘穿着袭地的红色长裙,身边的儿子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上戴着黑色的帽子,俨然一位绅士。我远远地朝他们呼喊,老板娘回过头来,惊叫了一声,她儿子也回过头来了,双眼瞪得大大的。我突然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儿子和我长得一般无二,无论个头、样貌或是眼镜。
我低头,发现自己也穿着黑色的西装。我猛地将颤抖的双手摸上头顶,手中正是那个黑色的帽子。
我惊醒,后背全是汗。
好不容易挨到下午自主安排时间,我背起书包就朝咖啡店跑去。我默默地对自己说,这是个噩梦,醒来后就是新的一天。
学校向右,街道的第三个拐角直走,中间的那一家咖啡店!
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奔跑,到了拐角口,我被人叫住了。
那是女班长,她喊住我:“你疯了?横冲直撞地要往哪去?你不会是忘了这儿修大路,店铺都拆了吧?”
“什么时候修的,昨天不还好好的吗?”我急了。
“三个月前修的,你没事吧。”老班关切地望着我。
我仓皇而逃。
“如果你是因为她才这样的话,节哀。人死不能复生……”
我脚步一顿。
“死……”我迟疑地问。
“是的,秦姨走了,拆店铺的那天楼上的玻璃砸下来,她避不及,走了。”女班长说。
“秦姨……死了……”忽然之间,我又歇斯底里地哭起来。
班主任拍拍我的肩,说:“哭出来好,哭出来好。我知道秦姨和你关系好,哭出来好。不要再把自己套在网里了。”
夏天的太阳炙热地照耀着大地。
每个人都被束缚在一张大网里,看不清外面的事物,所以我们变得自以为是,变得逃避,却不自知。
原来被网住的人是我,逃避的人是我,却不自知。
原来是我撒下的网将自己套住。
眼前废墟上仿佛盛开了一株薰衣草,仿佛是盛开在墓碑上的一样。
指导老师:吴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