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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期间

2020-07-07郭苏华

短篇小说 2020年5期
关键词:卧室

◎郭苏华

疫情已经第八天了。每天早上,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手机看全国的病例增加了多少,江苏增加了多少,盐城增加了多少,响水有没有突破零。看完之后,总是要评论一番。这个时候,往往是每天早上的七点多钟。晴天的时候,太阳光照射在粉团花的窗帘上,卧室里就一派温暖祥和的居家好氛围。

这个时候,看完了,也总是都不想起床,贪恋着被窝里的好光景。小卿会叽叽歪歪翻过身去,搂着丈夫徐飞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飞,我好喜欢你啊。徐飞就势搂紧她的腰身,说,又骗人了,又骗人了。小卿继续哼哼,有点不满意,要纠正徐飞的话,说,真的,你不信就算了。徐飞也不往下连,两个人在被窝里,又温存了好一会儿,慢慢地几乎要睡着了。有时候,小卿会给徐飞讲刚刚做过的梦。飞,我做了一个梦。徐飞说,哦。小卿继续说,啊,跟真的一样。梦可不是往往就跟真的一样。小卿说,我梦见坐在一个男人的自行车后面,抱着人家的一个小小的孩儿。徐飞说,你看看,你做梦都想着人家。还坐人家自行车。小卿说,不就是一个梦吗?她想起自己读的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对梦的阐释,梦是现实生活的投影,是潜意识在梦里的投射。可是她不能把这样的话跟徐飞讲。她说,我坐在自行车上,看见儿子徐巍坐在我妈妈家的老房子门前,穿着紫红色的上衣,我大声喊了一句,巍。正在门前玩着的徐巍似乎看到了她,也不知道有没有说话,她就坐在人家的车子上,抱着人家的小小的孩儿很快乐地远去了。徐飞说,你坐的自行车上的主人是谁呢。小卿不肯说出来,脑海里却浮现出那个年轻的熟悉的穿着白色衣衫的男子,在梦里,这个男子的形象是多么清晰啊,这是小卿的初恋。

等到八点多的时候,小卿终于决定从床上起来,她看了看窗帘上的明媚阳光,说,起来吧,起来煮早饭了。可是,徐飞却一动也不动,在等她起来。徐飞说,你先起。每天都是这样的。小卿只好先坐了起来。

她上身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长及膝盖的睡衣,下面套了一条黑色的打底裤,又套了一件黑色的裙子,然后,就从床上跳到地下来。

她说,煮什么啊。徐飞说,随你呗。徐巍每天早上都不起来吃早饭,从他在大学里放假回来开始。每天都是白天睡到下午三四点,然后起来吃饭,这饭也不知道算早饭还是午饭还是晚饭,反正这个时间点,不伦不类。小卿非常恼火。不知道现在的大学生,年轻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她那天在网上看一个网友写了一个关于假期孩子放假的小段子,深有同感。说,第一天母慈子孝,第二天鸡飞狗跳,第三天,强颜欢笑……想想真是这样。可是,一年到头,就那么几天假期,这么大一个人,你说深了也不好。

那天回来,徐巍先到家的。小卿还没有下班。等小卿下班,一到家里,敲了门,一个高大的穿黑色羽绒服的大男孩晃晃悠悠给她开门,她又惊诧又开心,她嘴里说,啊,妈真的是想死你了。本来想走过去拥抱一下,想想真是有点矫情。徐巍笑了一下,接过她手里的包,说,你不要这么虚伪矫情好不好?小卿想解释一下,说,啊,我是真的。说完自己不由就笑了。平时自己那么多事情,真的从来没有思念过一次儿子。当然见面还是真的很开心,好像一件宝贝放在人家那里,忽然就物归原主了。

吃饭的时候,她目不转睛盯着徐巍。他们之间一直交流得很好。可是,到了大学里,徐巍总是说,功课忙,体测忙,各种活动忙。小卿没有读过大学,不知道大学里究竟怎么一个忙法。所以也不好过多打扰他。他们之间的交流仅限于生活,学习,徐巍的思想动态啊,真正的生活学习情形啊,其实她一点也不了解。

可是,这个晚上,小卿看出了一点什么。徐巍总是吐吐沫,其实,也不是吐吐沫,就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似乎心理上有了一点什么障碍,要通过这个动作来释放或者掩饰自己。小卿的心忽地往下一沉。她看着徐巍,徐巍站在哪里,说,妈,我要告诉你,我又出问题了。小卿知道他说的就是这件事。小卿说,你是不是学习很有压力,很不适应?徐巍说,有可能。小卿想起徐巍在读小学的时候,因为学习压力,因为自己也给了他不少压力,好像自己总是对他的学习不满意,然后,徐巍就有了这种掩饰自己的习惯。有时候,徐巍上课的时候,会把脚边水泥地上吐一大滩子白色的令人作恶的吐沫。除了小卿,从来没有人注意徐巍的这个习惯。小卿那时候,在乡下做老师,带初中的语文,非常的辛苦。婆婆不给她带孩子,她自己要强,自己带孩子,还带初三毕业班。结果,小卿就把自己的压力都转化到徐巍和学生身上了。她自己也玩命工作,直到得了心脏病,差点丢了命。

为了徐巍这个毛病,小卿曾经叫徐飞带徐巍去南京的脑科医院看过。可是,也没有看出什么来。小卿想起自己的二哥,曾经得了抑郁症,在四十二岁的时候,就死去了。她自己的父亲也曾经被人认为神经有问题。小卿怕这样的病会有基因上的遗传。

不知道什么时候,徐巍的这个毛病消失了。

小卿也就忘记了这件事。可是,这个晚上,徐巍又旧病复发。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卿看着徐飞好像无动于衷,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小卿到厨房里,把米淘好了,放在电饭锅里。她说,等粥好了,再炒菜吧。她吧嗒着拖鞋走过徐巍门口,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知道他是不会起来的。昨晚不知道熬到什么时候才睡。他每天晚上都玩游戏。小卿每次都表示不屑,玩游戏的人,就是低级趣味。徐巍立刻怼她一句,你懂什么捞。小卿说,我不懂,你玩游戏能当饭吃,我看你以后靠游戏过日子。徐巍也不理她,继续在电脑上神游。

一般都是玩到夜里两三点,还听到那边有徐巍咳嗽或者吐吐沫的声音。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自己才上床睡了。

早上肯定是喊不起来的。中午有时候会起来吃饭。那是小卿喊了多少次,并且一再说,今天中午做了徐巍喜欢吃的,他才会起来。

母亲的房门也关得紧紧的。母亲自从夏天腿被摔了之后,一直到现在,几乎大部分时间都需要人照顾,虽然可以走了,但是,离不开拐杖。

小卿走到卧室去了。

现在疫情期间,他们只能都宅在家里,哪里也去不了。小卿倒是喜欢这种状态,每天看到徐飞在自己眼前,虽然,从心里说,她并不爱徐飞。可是,他是一个可靠的男人。至少,他是不会背叛她的。虽然他长得不怎么好看,还过早就谢了顶!可是,这对于一个快五十岁的女人来说,难道还是重要的吗?重要的是,他们一起搀扶着,往暮年走去了。他们就像彼此的拐杖。

可是,不知怎么的,小卿却还会做那样的梦,有时候,竟然会梦见跟别的男人做爱,而那个男人自己从来都不认识,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昨天晚上,她居然梦见跟自己的初恋情人一起骑车走了,怀里还抱着人家的小孩子,那么开心地走了。

那么,就是说,她对于自己的婚姻并不是满意的。可是,这种不满意,她根本说不出来。晚上,徐飞会搂着她,那么甜蜜的,白天的时候,徐飞大部分时候也都在做事情。

她坐到床上去,对徐飞说,粥已经煮了,菜你来烧啊。徐飞说,为什么是我来烧?小卿说,分工明确嘛。徐飞说,我不烧。小卿说,你不去就算。小卿不太在意他去不去,也许过一会,他自己就主动去了。

果然,小卿坐到床上来看书的时候,徐飞就穿了衣服到厨房去了,不一会,就传来哗哗的洗菜的声音,切菜的声音,滚油在锅里炸开来的声音,然后,浓烈的生姜和葱香味就飘到卧室里来。小卿感到了一种懒洋洋的好像漂浮在阳光下的海面上的温暖舒适的感觉。她想,这大概就是自己一直贪恋着,敷衍着自己一直在这样的婚姻里呆下去的原因。

可是,他们的婚姻从来不是这样温暖如春花一样的。

中午的时候,徐巍破天荒起来了,他去了一趟厕所。

出来的时候,对小卿笑了一下,说,妈,马桶又堵了。小卿立刻变色说,怎么又堵了。她的心情立刻就变坏了。眼睛看着徐飞说,都是你妈作的孽。带个孩子,八岁还不知道蹲着屙屎。徐飞也动了气,说,你放屁。小卿说,你才放屁。难道不是你妈?徐飞连说了两遍,你放屁。小卿说,你放屁。小卿提高了声音。母亲这个时候也站在桌子边,对小卿说,小卿,这就是你不对了,好好就赖到老奶头上。小卿说,你根本不懂。小卿想起从前那些年月,婆婆把徐巍扣在门鼻子上,徐巍坐在踏步车里,婆婆从来都不给徐巍把屎把尿,也不理徐巍,就一个人在门前菜地里做事情。导致徐巍八岁了,都站着屙屎。小卿不能想这一段事情,只要一想起这些闹心要命的往事,就感觉跟徐飞一天也过不下去。

这一天,徐飞再也不理小卿,走到哪里,都冷着脸。家里就充满了一种冷漠疏远压抑的气氛。徐飞这个人就是这样,遇到事情,就会冷战,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从来不会解决问题。要是小卿不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那么他会一辈子冷战下去。

一个下午,小卿都坐在床上看书,她一会看看手机。手机里那个人的头像一动不动,是两朵黄色的小花。背景却是青葱的绿色。小卿看了半天那个头像。上天跟寄荡刚刚吵过一架。原因还是那个原因。

寄荡要请小卿吃饭,他准备请四个女人,其中有医院那个跟寄荡一直过从甚密的小香。小卿说,我不去。寄荡说,为什么不去?小卿说,你明明知道有小香,我是不会去的。寄荡说,我们是正常交往。小卿说,你骗鬼吧,你明明知道我不去,还要请我。你就是虚情假意,顺水人情。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后来就好多天都不说话了。

为了这件事,他们不知道吵了多少回。这次,寄荡又说了一句狠话,寄荡说,我说句狠话,我跟小香关你屁事。小卿气得说不出话。,说,好,我服你。

可是,小卿还是忘不了寄荡。

这个双子座男人过年都五十四了,一个中学语文老师,长得其貌不扬的,实在没有什么殊胜的地方。要说有殊胜的地方,就是琴棋书画,写文章什么都有两下子。还有就是一个情种,会撩拨女人。他女人缘好得不得了。

可是,他年前离婚了。离婚了的寄荡准备找一个年轻的女人结婚。他一直在物色。甚至让小卿替他上上心。

小卿嘴上答应,可是,心里怎么舍得把自己喜欢的一个男人拱手送给别人。

小卿坐在床上,一边随便翻看着手机,一边想这件事。

她觉得相当的烦恼。

她知道,自己是不会离婚的。徐飞是那样好的一个男人,对她专心不二的。而寄荡那个人,花心得很,不知道手机里存了多少女人的照片和微信。那天在政协开会的时候,小卿一直观察他,发现,他的手没有一分钟离开手机的。一直在手机上划来划去,忙得不亦乐乎。小卿知道,他那都是在回微信。

小卿后来讽刺他说,皇帝每天都在聊天室里。真的不是一句夸张的话。

所以从一开始交往,小卿从来没有打算跟寄荡结婚,当然寄荡也不会要她做妻子。他们两个三天两小吵,根本就不合适。小卿知道,自己是天蝎座,天蝎座的女人占有欲和控制欲那真是太有点离奇了。关于这一点,小卿跟徐飞结婚之后,她从来都不了解自己会是这样一个人。因为徐飞自从跟小卿结婚之后,连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更不要谈跟异性的交往了。倒是小卿,自己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大,朋友也越来越多。小卿有时候也会问徐飞,说,徐飞,你没有朋友不孤独吗?徐飞说,不孤独啊,自娱自乐啊。的确,徐飞一个人就玩得很开心,读书,学习,一个人在自己的工作室里一呆就是半天。而且他基本上不发朋友圈。他说,那都是神经病。小卿说,徐飞,你没有朋友怎么受得了?徐飞笑了一下说,老婆不是朋友吗?小卿就大笑起来,说,好吧,老婆是朋友,这可以收到徐飞语录里面去。小卿还会问徐飞,徐飞,你挣了钱都不会花。又不买衣服,也不买好吃的。也不给你妈,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徐飞笑了一下说,给你和儿子花啊。徐飞说这个话的时候,正是春天,两个人走在校园里的一条小路上,小路两边开满了白色的芳香四溢的小花。小卿在这样的情形下,无意听到这样的话,真的是感动得不行。

你要一个男人做到怎么样呢。没有朋友。没有异性。眼里就只有小卿和儿子。连他妈都被他忽略了。

可是,小卿还是跟寄荡好了。

可是,寄荡这个人,只能像菜肴一样,美味是美味。可是怎么也当不了主食。他的生活太丰富了。她不能接受他那样的丰富,当然说到底,她只是他暧昧的女人之一。她不喜欢之一,她喜欢唯一。她是天蝎座。

一直到暮色爬到窗帘上,徐飞也没有进来一次。不知道一个人在外面的客厅里做什么。外面一点声音也没有。

眼看快要到五点了。小卿想,应该是做饭的时候了,可是,徐飞一点动静也没有。小卿知道,徐飞真生气了。一生气,他就像一个勤劳的家庭主妇,忽然就撂挑子不干了。

怎么办?每次小卿自己把事情搞成一团糟,然后,还得自己去收拾残局。

她又坐了一会,才下床来,准备去厨房做饭。

她一点都不喜欢冷战这种感觉。晚上睡觉的时候,徐飞也不再理她,而是不声不响拎起自己的枕头,睡到另一头去了。

生活怎么会这样呢。每当这个时候,小卿总是觉得生活就像跟她开玩笑,总是让她处在一个矛盾的境地。

她不能向前,也不能后退。她只能在原来的生活里随波逐流。她知道,自己并不满意徐飞,可是,她就满意寄荡吗?可是,她又爱着寄荡。她从来都不说爱。因为不能说。寄荡这个人,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呢。

可是,她就是放不下他。小卿对自己说,你都快五十了。可是,另一个声音却又对自己说,五十怎么样,五十也还是有爱啊,需要爱啊,不能不爱啊。可是,很多人都认为五十的女人是不配爱了。或者在男人那里,没有爱了。男人怎么会给一个五十的女人很多很多爱呢。难道你是王菲吗?

但是,有什么办法,自己就是这样固执地满腔热情地一厢情愿地爱着。卑微而且可笑。

就是因为这样,她才会莫名其妙就和徐飞吵了起来。她吵过之后,就会想到自己那样高大的刚刚上了大学的儿子。是的,为了徐巍,她也是不能离婚的。

而且,离婚了,谁会娶自己呢。自己又能看上什么男人呢,这些年似乎除了寄荡,就再也不能喜欢任何一个男人了。这可真是一件无比苦恼的事情。

也许换一换,要好一点呢,可是,感情这件事,怎么能由得了人呢。

她一直是活在矛盾里的。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一样,是活在矛盾里的呢。

像寄荡,在那么多女人中间游弋,是不是也很矛盾,怎么能让每一个都很开心呢。小卿已经把寄荡否定了一亿遍,甚至当面说他渣男,没有用,自己就是一看到这个渣男就全面沦陷了。

小卿走到厨房去了,她偷眼看客厅。那么冷暗的光线下,徐飞蹲在茶几边上,在看电脑上的不知道什么。小卿知道,肯定又是什么电脑知识或者别的。徐飞每时每刻都是在学习。他们两个人,的确每时每刻都在学习。小卿也是。在手机上看文章,或者抱着纸质的书,还是在看。不是看,就是在电脑上写。年前,徐飞在网上给小卿买了两个很大的书橱,几百个零件,亮闪闪的,和一大堆木头放在客厅里。小卿一看,头就晕了。过了两天,两个漂亮的书橱散发出木头的清香,矗立在小卿的卧室门前,小卿开心极了。说,真好啊,我每天往卧室走,一边走,一边就拿一本书到卧室去了。

而徐巍却从来不看书。对于小卿写的文章常常嗤之以鼻,说,小卿写的都是陈词滥调,根本没有人看。小卿为之气结。说,你高考连一篇像样的作文都写不出来,凭什么说我啊。

徐巍也不理她,继续坐到自己的电脑前奋战。

小卿自己淘了米坐到电磁炉上,打开火头,开始煮起来。然后,又洗了一棵大白菜。母亲在自己家里,总不能让她饿肚子。

又蒸了四个馒头。

等她把饭煮好之后,开始喊母亲和徐飞来吃。小卿没有喊徐飞,但是,她是这么说的,都起来啊,都出来啊,饭好了啊。

母亲先从卧室出来了。她虽然八十多岁了,却是一个明理懂事的老太太。她说,吃饭啦,乖。她是喊徐巍的。又喊一句,徐飞,吃饭了。她知道,女儿和女婿生气了。她要做和事佬。几个人坐到桌子前吃饭。

徐飞一直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冷着一个脸。这饭就很难吃。

母亲和小卿在说话。越是这样,桌子上似乎越冷清。小卿觉得受不了了,说,除了会冷战,什么都不会。这日子真是没意思透了。

吃了饭,徐巍赶紧回卧室。母亲也知趣地回卧室看电视去了。徐飞一句话不说,带上门出去了。

小卿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出去干什么。问他,肯定是不说的。

九点的时候,小卿打了一个电话,徐飞没有接。小卿知道,只要是冷战,生气,徐飞就不接她电话。她最恨这样的人。一个男人遇到事情,为什么不能说开了,或者跟自己吵一架也是好的,可是,他偏偏要冷战,要不理她。可是,她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又拿起书看起来,一边看一边等。她看了一会,耳朵却始终那么灵敏,好像一直竖着。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特别希望听到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和开门时门轴发出的吱扭扭的声音,还有关门的声音,这一连串的声音,多少年来,似乎给了她无限的欢悦。只要听到这样的声音,她的心就会安泰下来,好像一直悬在那里的心,轻轻放了下来。阳光从窗户里,洒进卧室,生活被阳光慢慢地包围了。

可是,这个晚上,迟迟都听不到这样的声音。徐飞真的生气了。每次都是这样,好好的因为一句话,就生气了。后来也没有多少转折,就在床上和好了。一次一次的。小卿多么希望这样的事情是最后一次了,以后的日子都是岁月静好啊。

时间到十点的时候,小卿按捺不住,又拨了一次电话。还是没有接听。小卿想,到底在做什么,就是不回电话。

等到十二点的时候,小卿再也受不了了。她起来穿衣服,然后,走到徐巍的卧室,对徐巍说,跟我去找你爸。徐巍说,干什么呀。小卿说,都十二点了,你爸还不回来。徐巍无动于衷,说,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你们不是一直感情不好吗?小卿说,不要说废话,你去不去,不去,我一个人去了。徐巍坐着不动。小卿摔了门,就出去了。

楼梯也没有灯,楼梯道的灯都坏了。她就摸黑往楼下走,一直走到小区的路上。手机忽然就响起来了。一看,是徐巍的电话。很失望。以为是徐飞打来的。徐巍在电话里说,爸在群里回话了,他在录音,马上就回来。你赶紧回来吧。

小卿站在小区的路上,刚从温暖的家里出来。穿了一件薄的羽绒服,这个时候,才发觉天好冷,浑身发起抖来,赶紧往家里走。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恨这个徐飞,怎么不早一点打电话。忽然想起,家里那个摄像头。徐飞一定在手机里看到她出来,才发了信息的。

徐飞在街上有一个录音棚,现在搞活动的单位多,一年也能挣一点零花钱。小卿不知道他晚上有录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约下的。小卿一般也懒得问这样的事情。

小卿往回走,一颗心放下来,却还是有点生气,又无可奈何。

十二点半的时候,小卿听到熟悉的开门关门的声音,心里又涌起那种温暖踏实的感觉。

她看见徐飞一根毫毛都没有少地走进卧室,心里是开心的。可是,徐飞还像掉进冰窟窿一样,浑身散发出逼人的冷气,不跟她说一句话。

她也只好不说话,脱了衣服躺下睡了。

徐飞却并不来她这一头跟她一起睡。徐飞也不要枕头,就倒头在另一头睡了。

很快,小卿就听到徐飞轻轻的鼾声。她自己却睡不着,翻了几个身,模模糊糊的不知道几点才睡着了。

早上醒来,太阳爬在窗帘上,又是一个明媚可人的早晨。

小卿习惯性地去摸自己的手机,发现手机被位移到左边的枕头上了。她习惯去看寄荡的微信运动,竟然没有看到他。她心里跳了一下。于是,去看通讯录,里面没有寄荡的微信。

徐飞坐在床那头,一言不发。小卿知道,肯定是徐飞删了的。可是,她没有揭穿他。她把手机随便往枕头上一扔,说,今天冠状病毒病例已经突破一万了,好恐怖啊。

疫情没有解除,他们还要继续在家里宅下去,要宅多久,没有人知道。

小卿掀开被子,钻到徐飞的被窝里。徐飞一句话也没说,就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两个温热的身体靠在一起,小卿感到自己就像泡在温暖的水流里一样,那么舒适,惬意,享受。

疫情虽然没有解除,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会像原来一样,像小鸟一样飞翔在城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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