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
2020-07-06严阳
严阳
對一件事的看法,我们往往是可以从不同角度得出不同结论的,并且这结论可能相去十万八千里。
南朝刘义庆的《世说新语·言语》中,记录了这样一件事:钟毓钟会兄弟俩小时候,一次正碰上父亲白天睡觉,于是一块去偷药酒喝。他们的父亲当时其实已经睡醒了,只是有意装睡,想看看他们怎么做。钟毓行过礼才喝酒,钟会只顾喝酒没有行礼。过了一会儿,父亲起来问钟毓为什么行礼,钟毓说:“酒是完成礼仪用的,我不敢不行礼。”又问钟会为什么不行礼,钟会说:“偷酒喝本来就不合于礼,因此我不行礼。”
对于钟毓与钟会两兄弟,可能知道的人不是很多;但要提起他们的父亲钟繇,知道的人不会太少。因为他可是魏晋时期著名的书法家,楷书的创始人。或许是因为继承了父亲的优良基因的缘故,钟毓与钟会两兄弟,很早就显示出了超人的智商。看,他俩偷喝了父亲的酒不算,他们在父亲的追问之下,居然还各自为自己找到了似乎相当充足的理由,而且一个个全都堂堂正正。
我们不能不承认钟毓钟会俩兄弟的机灵。但稍稍分析一下,我们便不难发现他们的机灵,乃是建立在对同一问题,从不同角度进行阐释的基础之上:钟毓是从酒的用途的角度来说明他喝酒之前,为什么要行礼的;而钟会则是从他们喝的酒的来源,不是那么很正经——乃是偷来的,于礼不合,所以,他没有行礼。——当然,他们之所以这么说,说到底,不过是为自己的行为寻找理由,为了避免可能受到的父亲的责罚;因此,从本质上来说,属于狡辩。
不过,钟毓钟会之举,却也给了我们这样的启发:这世界上的很多事,不同的人们从不同的角度去看,可以得出不同的甚至是截然相反的结论。举例说,在晋朝,面对臣子报告因为天灾,农业歉收,很多老百姓没有饭吃,被饿死了,正常情况下,做皇帝的应该询问灾害是什么引起的,灾情到底有多严重,眼下该如何应对等等。然而,那晋惠帝的回答却十分惊人:何不食肉糜?而他这一回答,让人的第一感觉是严重跑题了,答非所问;可换一个角度来说,或许它就是晋惠帝的一种策略:故意回避询问灾情之类,以免去更多的烦恼。
钟毓钟会太聪明了,所以,他们面对父亲的询问,能够变换法子给出似乎振振有词的回答。晋惠帝针对臣子的报告作出的回答,在一般人看来则似乎太过愚蠢了,但是,谁又能说这不是挺聪明的一种回答?因为他至少成功地回避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可以让自己继续得醉且醉。
在现实生活中,是不是也存在类似的现象?比如说,早些年面对严重的环境污染,有人不是从三废的排放管理不够严格,不少地方政府为追求GDP而不惜“先污染后治理”,对污染大户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方面进行问责与追责,而是强调所谓“厄尔尼诺现象”的作用,强调昔日某些国家也都曾走过这样的发展道路,竭力洗脱自身的责任。而这,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我们不知道,我们要说的是,即便是当事之人没那么明白,可作为旁观者的我们,其实看得一清二楚——一如对钟毓钟会兄弟俩的狡辩一样。
杨树山/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