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细微处入手
2020-07-06蔡晓亮
蔡晓亮
摘 要:鲁迅小说《药》作为现代小说名篇,多次选入中学语文课本。本文尝试从小说的细微处入手,通过文本细读,挖掘那些看似简单、平淡的词语背后更深刻的含义。
关键词:阅读教学 文本细读 文学赏析
鲁迅的文章具有较高的艺术性和现实意义,从这篇小说来看,鲁迅将文学作品涉及的暗示艺术展现得淋漓尽致,其内容委婉含蓄,内涵丰富,让人回味。我们对《药》这篇小说进行分析,以暗示艺术为切入点,来回顾一下这篇文章的精妙之处。
首先,从题目入手。单单一个“药”字,何解?通读全文才知道原来是大有文章。药的作用是治病,全文贯穿的病症是华小栓的肺痨,而治疗肺痨的“灵药”是人血馒头,作者采用暗喻的手法,想要预示真正的病症其实是国民的“愚昧病”,而治病的良药则是革命者,只有革命者推翻黑暗社会,这层人群才能够真正痊愈。
其次,从线索入手。小说的故事发展是以线索为依据的,与普通小说的线索不同,《药》这篇文章有两明一暗三条线索。明线之一是为了治疗华小栓的病,华家花尽了所有财力为其购买了人血馒头,但最后人还是不明不白地死了;明线之二是革命者夏瑜被抓起来,在牢中仍然斗争不屈,最后被残忍杀害。两个主人公的际遇是可悲的,即使到死家里人都不知道为什么。暗线是利用华家和夏家的愚昧,预示着当时落后的华夏民族,只有采用革命这一条道路才能够解救民众,脱离旧社会的毒害。
再次,从主人公的名字入手。如上文提到的華家和夏家意味着华夏民族,华小栓暗示着封建迷信的传统封闭了人们光明的意识;夏瑜一名则是指在这黑暗无道的社会之中存在的一丝光明,意味着拥有革命意思的先驱者。
然后,从人物刻画上入手。华老栓散尽家财为儿子换来了“灵药”,却导致了华小栓的死亡,暗示着老一辈的愚昧会对子孙带来严重的影响;夏瑜虽然反抗了,但是仍然被处死,暗示当时革命者的艰难,难有出头之日;刽子手用夏瑜的遭遇和鲜血来开玩笑,并用人血馒头来赚钱,暗示统治阶级的昏庸无道,手段残忍;华大妈和夏四奶奶到儿子临死都不知道死因,暗示着当时人们的迷茫;茶客的嬉笑暗示着当时群众的习以为常,视人命如草芥。
最后,则是环境的暗示。环境在小说之中具有一定的渲染作用。从开头昏暗的环境描写,就能够判断出《药》是一篇悲剧色彩的小说,同时也对当时社会的阴暗和肃杀作了渲染。又比如在最后的内容中,夏瑜的坟头除了几点清白小花外,围着尖圆的坟顶还有一圈红白的花,这暗示着即使夏瑜死了,但是还有很多和夏瑜志向相同的人在暗处,残忍的手段是无法将先进的觉醒意识完全抹杀的,正如毛泽东所说的那样“星星之火,必然可以成为燎原之势”,只不过时机尚未常熟,还需要进一步发展。
这篇小说的高潮在第三部分—茶馆谈“药”,从内容上具体分析如下。
华家茶馆,作为一个开放场所,各色人等聚集,各路消息汇聚。“花白胡子”“驼背五少爷”“康大叔”“一个二十多岁的人”相继出场。
“满脸横肉”“突然闯进”的康大叔是茶馆会谈的焦点,他可以随意打断别人的话,他可以毫不顾忌华大妈对“痨病”的顾忌,他可以“提高了喉咙只是嚷”。而众人对这样一个不顾人情、蛮横无理的人,又是怎样的态度呢?“老栓一手提了茶壶,一手恭恭敬敬的垂着,笑嘻嘻的听。满座的人,也都恭恭敬敬的听。”“花白胡子一面说,一面走到康大叔面前,低声下气的问道……”众人的恭敬与低声下气使得康大叔更加得意,他“格外高兴”并且“越发大声”。在众人心中,康大叔是无所不知的,他可以向大家讲述夏瑜如何造反,如何被告发,如何在监狱里“发疯”,他知道大家想知道而又不知道的;康大叔又是无所不能的,他消息灵,他是华家的救世祖。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又是由康大叔的社会角色带来的。康大叔是刽子手,在统治者系统中微如秋毫,但在众人心中,他是官府的人,是朝廷的人。所以众人的毕恭毕敬、低声下气,实质上是对官府、朝廷的低声下气,那哪里还会有丝毫的不满与反抗呢?
众人认为夏瑜疯了,因为他竟然在监狱中劝管牢的阿义造反!竟然说阿义可怜!这打破了众人的常规认识,大清的天下怎么能是大家的呢?造反就是大逆不道!底层的民众,这些被压迫者、被损害者,不理解什么是革命,更不理解为什么要革命,在他们看来,革命就是造反,造反就是与他们为敌。所以即使是那个二十多岁的人,也认为“那还了得”,“现出气愤模样”。同样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为革命、为理想献出生命;一个如垂垂老矣的枯朽,身体强壮而精神早已麻木。先行的觉醒者总是孤单的、落寞的、痛苦的。正如《狂人日记》中狂人,也正如鲁迅在《呐喊·自序》中所言:“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
城外的坟地,被一条用人们鞋底踩出的路,分成了两边。右边是穷人的丛冢,左边是死刑和瘐毙的人。夏瑜的坟是在左边。夏瑜生前不被理解,死后也被排斥,在众人看来,他是没有资格埋入穷人的坟冢的,因为他是罪犯,是犯上作乱者。即使是夏瑜的母亲,来给儿子上坟,看到华大妈,“便有些踌躇”,“现出羞愧的颜色”。沉沉的丧子之痛中,为什么踌躇?为什么羞愧?夏四奶奶害怕见到人,更害怕别人对她指指点点,对她说你儿子竟然犯下这样的大罪。夏四奶奶同样不理解儿子的行为,且为之感到羞愧,但一个母亲对儿子朴素的爱,让她坚持认为儿子是被冤枉的,寄希望于乌鸦显灵。
那夏瑜的牺牲又换来了什么?年轻革命者的流血牺牲,带给自己母亲的是无尽的悲哀与羞愧,给华老栓的是不可能治好病的一味荒唐的药,带给刽子手的是一份诈骗钱财和炫耀能力的资本,带给看客的是一次欣赏杀人的盛举,带给茶客的是给生活增添了无聊的谈资。
《药》中,革命者的鲜血成为治疗肺痨的无效的“药”,既揭示了群众的愚昧、麻木,又揭示了革命者的孤独与不被理解的悲哀。部分人想做奴隶而不可得,部分人暂时坐稳了奴隶,对他们而言,小部分觉醒了的革命者都是逆贼,都是异类。
“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著,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药》揭示了社会的病症,而寻找救治群众的“良方”是鲁迅一直在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