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一种爱，在瓶中

积雪草

那天上班等车，我发现街边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家修鞋的小店，面积只有6平方米左右。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男人纯朴憨厚，女人灵巧勤快。

小店里的一个小方几上，有一个细颈的玻璃花瓶，瓶頸处系着淡黄色的蝴蝶结，在阳光下显得玲珑剔透。瓶子里插着一枝亭亭玉立的红玫瑰，在又小又暗的鞋店里，显得明艳照人，让过往路人不停地侧目——看不出这个男人，竟然有这样的浪漫情怀。

玻璃花瓶中的花常换。春天，男人会给花瓶里换上甜香如蜜的槐树花。夏天，男人会给花瓶里换上粉红色的合欢花。秋天，男人会给花瓶里换上白色或黄色的小雏菊，一朵一朵，仰起小小的脸。

我认定女人是个爱花的人，每次路过街口的修鞋店，都忍不住看看花瓶里又换了什么花，看看女人娇柔甜蜜笑得弯弯的眉眼。

转眼，冬天来了，街边的草枯了，花谢了，北方到处光秃秃灰蒙蒙的一片。路过街口的小修鞋店，特意往里瞅了几眼，花瓶里居然插了一根颜色鲜亮的胡萝卜，我忍俊不禁，真亏这个男人想得出，蛮有创意的。

那天，我心血来潮去海边钓鱼，海风很大，嗖嗖地往脖子里直灌，平常的那些钓友一个都没来，唯有海边那片湿地芦花，被风吹得摇曳生姿。

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鱼上钩，我看见一个人在湿地那边采芦花，怀里已经抱满了犹不满足。

我放下钓竿，大喊：“危险！”他似乎没有听到，继续往湿地深处走。我跑过去阻止，发现那人居然是街口修鞋店里的男人。

我说：“海边的冰只是冻了薄薄一层，看着结实，实际未必。”

男人愣住了，嗫嚅着说：“我只是想采几枝好看的芦花。”

我笑他：“因为老婆喜欢花，你连命都不要了？”

男人脸上讪讪的笑容凝住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命苦，生来就是个色盲，在她的眼睛里，这个世界是单调的。她不知道玫瑰是红色的，她也不知道树叶是绿色的。她看不见季节的变换，我只能让她用心来感受一下季节的味道。”

我半天无语，原来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爱是生长在瓶子里的，无关浪漫。瓶子里有春夏秋冬季节的变换，瓶子里有质朴无华爱的语言，还有心能够感受到的暖意融融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