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之岸

祁娟

一

冬天的岸是沉寂的，在我看来。我只看到一簇一簇的芦花，在风中。

在经过它们的时候，我禁不住停下了脚步，在草木凋零的季节，看到了它们白色的微光，柔弱坚韧，交错纠结，在和我的目光对视，在和这一拨又一拨的寒流对视。这沉默中的万物是如何征服骚动与缭乱，并且气贯长虹，一路长驱直入，最终汇入光源的流年锦瑟。不可否认，沉默与安静，对我有太大的吸引力。我在那岸边行走的时候，就看到了水里的自己，同时也看到不远不近的他。他和他的影子也在水里，安稳地垂钓。这世界的一切都有了灵魂一般的，即便都是沉默的，他们也在望着我。这让我有稍许忐忑，不大自在，因为我又看到了自恋的自己。我总坚信这片星空和大地，必然如我般沉静，也必然一同沐浴过甘露和风的安抚，否则何以承受长久坠下去的各种隐秘。这便是我向往的祥和与充裕，盛大饱满又风平静浪。然而实际上，仅仅是理想在欢腾，那些静只会在某个瞬间才能真正抵达。

其实他已经不在这里。那个沉默的老人，已经离开了这里。

多少个傍晚，我踱过一片蔚然的林木，踩着幽静小径上的落叶，闻着空气中的花香，一路走来。那些黄脆的叶子在脚底下，发出清脆的声响，响声绵延不断，感觉有些小虫的呢喃停止了，在侧耳倾听这声音吗？那个正钓鱼的老人，微微地转了头，用眼睛的余光望着我，片刻，又专注地盯着水面。我在距他不远的石块坐下来，看着他凸起青筋的手握着鱼竿，眼睛出神地盯着水面。那水是浅绿色的，鱼儿偶尔上钩，他抿着的嘴巴微微地上扬，阳光的余晖洒过来，染上他深刻皱纹的脸，带动了我的喜悦。我轻轻地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小塑料桶里的那条不大的鱼，它晃动着尾巴游动得忘乎所以，老人对它是没有威慑力的，他最后还是会放了这条鱼。我最初到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的僻静，能让疲倦与尘嚣暂时卸去。这个安静的老人，和父亲年纪相仿，衣着朴素整洁，头发花白，坐在那里脊背挺直，从黄昏到月上梢头。或许，我在这里可以暂时忘却一些所谓的不快。为什么会有不快和难过呢？我实在不够洒脱。

这里有垂柳，花海，碧波，还有钓鱼的他。周围静极了。能听到心跳声在氤氲升起的雾里，带些稳健的节奏。当我看到似曾相识的老人时，大脑迅速地翻滚了一下。他好像在我的记忆里出现过，但又想不起。那是奇怪的感觉，竟然使我连续多天走过去，坐在他不远的地方，看着水面，想着可有可无的心事，再看着他安定的侧影，他会偶尔转头看我一眼。一次，我看到有条可爱的小鱼顿在水草上，尾巴欢快地摇动，像在召唤我。我试图向那个倾斜坡度的水边靠近，我迟疑着靠近它，脚底却滑出好远，便大叫着闭上了眼睛……被他一把迅速地拽上去。他脸色涨红，情绪有些失控，冲我一通喊叫。

原来他不会说话的。我有些心酸起来。这个奇怪的老人，钓到鱼后，还会一次次虔诚地放生。他每天一个人在这个地方，坐到天黑，难道和我一样，孤独而无聊，和我一样，想在这安静之中将一些烦恼消耗掉？我无从知道。我只知道，我们已经形成默契，每天在那里，他钓鱼，我望着水面出神，发呆。当夜的黑席卷了周遭，我起身离开，他默默地不远不近地跟在我身后，穿过丛影密布的小径，听着小虫轻声地唱着曲子，闻着袭来的花香，走到一条大道上。我会回头看他，他握着鱼竿，提着空无一物的小桶，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跟我招手。

我为这秘而不宣的默契兴奋着。每天脚步轻快，把他当做一个心底温暖的依赖。但是，他终究离开了那个地方。我们最后一次分开，是在寒冷的街头，我正要转身往回走，他快步走过来，掏出一张纸，然后用手势比画，我大致看懂了。我低下头看他写那些字：孩子，我明天不去钓鱼了，你一个人千万不要再去那个地方，水边和走夜路，我不放心。我要去另外的城市生活了，我女儿生病了，我去陪伴她。

我定定地站在风里，看着他的背影，他又突然回头，给我摆手。他走路的时候也是挺直了背的。心底忽然就涌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觉，在这感觉里同时捕捉到父亲的样子，我眼眶发热。我有多久没有见到父亲了。原来他对我的吸引是来自于父亲，他们有相同的挺直的背，他们有相同的沉默，有看似若无其事的沉默，背后是细致的关爱。而我总觉得，他给我的感觉是那么的和蔼，慈祥。而父亲于我，总是那么的严厉，让我望而生畏。

二

我站在窗口的地方，望着外面夜色中的灯光，窗口面向北，猜度着他所在的方向。那些灯光在风中闪烁，它们给了我一个错觉，它们给了我一个迷幻般错觉，是他的目光在黑暗中，牵引了我。所以，我总向那个方向望去。那里有一条不大的河。尽管，此刻冷冷的夜，冷冷的河边并无一人。河边的树都披上了夜的颜色，在灯影下沉郁思索。世界如此安静，我没有想到过的安静，连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被无限地放大，我正在适应这种波澜壮阔的联想。我在房间里，除非一些工作，除却一些遥远的电话，除非看书，除非听点音乐，就是一个人长久地看着窗外。从黎明的阳光铺开某个角落开始，再到黑暗一点点浸湿眼睛。一天之中的所有，思绪辗转反侧，情感排山倒海，几乎围剿了我全部的大脑。我知道，这安静只是表面。也许，我真的误解了父亲，他对我的严厉和挑剔，是另一种方式的爱。他的目光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我怎么偏认为，我和他之间的间隙无法逾越了，我在这距离中僵持，不再跟他说话，不接他的电话。我以自己惯有的冷静无声地抵触，无声地冷落他，那么久。如此残忍。

我固执地在别人那里寻找他的影子。我不舍得那个灯影下的挥手，我享受着岸边和钓鱼老人的安静时刻，岸边的花被一阵风吹得四处飘荡了，落在水里。柳叶渐渐地黄了，太阳把玫瑰的颜色铺满在水面，那些游动的小鱼浮出玫瑰色的水面，看着我微笑。

那河岸，有些树没了叶子，密密的枝丫相互交错，在无风的水边，想着什么，也许在想叶子繁茂时的风光。想飞来落在叶片上跳跃的鸟，那一声婉转的唱。冬天，是适合安静的，适合收敛的季节，收敛起所有的躁动和狂放。在这时刻，我忽然就想念起父亲了，想念那个故作严肃的老人了。但我却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去看他。

往事再度被掀起。

那个貌似风平浪静的下午，父亲的态度如火山爆发，小鹿，把那些不属于你的退回去，马上。一副不容我辩解的口吻，他因愤怒而表情扭曲，瞪着眼睛看着我。我转过头看阳台上一盆秀丽的文竹，看文竹绿雾缭绕的样子，借此掩饰自己的不安。自记事以来，父亲第一次发这么大火，让我攥着的手心汗水涔涔。我能感觉到，父亲还是直直地盯着我，他一定觉得我堕落，贪财。我似乎无地可遁，因为，他在我旁边踱了一周，又站在我对面，望着我。我抬起眼，看到他有些松弛的眼皮绷紧了，还在看我。那目光里有责备和失望，心痛。他年轻时多么英俊，双目明亮而柔和，每当给我和弟弟讲故事时，那熠熠生辉的眼睛，生动有趣。如今，我竟不敢面对他的眼睛。父亲曾经是一名军人，常以军人的作风要求我。我叹了口气，将所谓的胜利战果悉数还去。

父亲毫不客气的指责，他认为我的灵魂不够纯粹，认为我的变化让他不适应。感觉和他已经有些隔膜，我自小被他放在农村，跟随祖母相依为命。后来又去外地上学，在南方工作生活多年，再回到他身边的城市，有些说不出的陌生和距离感。虽然，这城市里有我熟悉的味道，本地土语，热气腾腾的馒头，大声讲话的邻里，热情得一见面就紧紧地抓住手，鹿啊，长成大人了。我在这样的境遇下有点无所适从，不知该说些什么。还是自小养成的木讷个性，让我总是在他们面前，不知说些什么。父亲也话语极少的。可他经常会挑出我的毛病来。你回来这会儿工夫，洗手不下十次了。来个客人也不够礼貌，人家问一句，你答应一句。你能不能坐有坐相？对我满心欢喜拿回去发表在报刊上的文章，也是淡淡地说，放在那儿吧，我闲了看。

我悲哀地发现，我和父亲的关系正明白地疏离着。他不再是那个经常担心想着我的父亲了。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光，常常是相顾无言，空气里充斥着尴尬。他每次给我训话的时候，总是不自主地挺直了脊背，目光肃然。于是我怀疑自己，我不顾一切地离开已经有了深厚感情的南方，回到这个城市，回到他的身边，是个错误的决定。为什么我们之间无话可说了呢？是他长了年纪，不如年轻时开朗，还是我的确变得世故了，令他看不惯？我没有答案。

我已经有三个月没去见他，没有和他联系，纵使我们之间住的并不远，不过十分钟的路程。他在天山路口，我在张衡东路。我和父亲在冷战。他打给我电话，总是响几声，我故意不接，他又挂断，他肯定想让我打给他，让他作为父亲有点尊严。他应该知道的，我在闹些情绪，但他就想端着架子。我自作聪明地认为，长大了的自己翅膀硬了，不需要他的爱，不需要他的怀抱。又一次我没有忍住，接了电话，他刚叫了我的名字，我借口正忙就挂了他电话。我能够想象电话那端的父亲，表情是落寞而难过的，我竟然有些得意。但渐渐地，心里颇不是滋味，为自己藏着的鄙陋，我怎么会固执地认为，我的怯懦和寡言是父亲造成的，是他把我的童年置放在农村，没有玩伴，没人理，还总遭受欺负。初中才回到城市，我暗暗地携带着怨言的。本来给我的爱就欠缺，还对我严厉，我把这一切归结于父亲。我是多么可笑，多么鄙陋和狭隘。在他那一声喑哑和近乎乞求的话语中，我深深地责备了自己。他说，还在生我的气吗？想你回来啊，鹿。我们一起去万正牛肉汤馆，你爱喝那里的牛肉汤。每次，你总能喝上满满一大碗，喝完了总是满足地拍下肚子，好饱。牛肉汤暖胃，你胃寒的，经常喝些，会让你像牛犊一样健壮。父亲陶醉在那些场景。我和他面对面坐着，每人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白色汤汁里，薄薄的牛肉片，碧绿的蒜苗和香菜，味觉尽情地舒展。在他的描述下，我的思维活络起来，想起他有时还会故做可怜状地伸出手，给我点钱花，没有钱买烟了。或者说，请我喝牛肉汤去，听说你干了票大单。我怎么就忘了，这老人有这么可爱呢？

想起父亲送我回程的背影，他不多说些什么，也就经常重复的那一句，堂堂正正地做人。他还是挺直了背走路，虽然上了年纪，仿佛如此，才是正确的姿态。然后，他经常会偷偷地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走远。

三

今年过年，人們只能躲在房间里，关闭了一些热情，一些期盼，每天都会滋生出的焦灼和惊恐。城市瞬时消失了喧哗，街道空空。我关紧了窗子，然后靠在窗边，搜索那些不着边际的、看不见摸不着的记忆。

想来，每个人都像一棵树，经历多少阳光，多少风暴，才能繁茂。我也像极了故土的那棵桃树。我曾经认为我是她，她身姿俏丽，一些粉红和纯白开在春天里，我认定自己是从一个丑陋且黝黑的样子变得漂亮，比如冬天的时候，桃树的模样是不堪的，她没有叶子，没有绿色来装扮，没有香气四溢的一串串圆圆的花瓣，而春天来临，我脱掉笨重的棉袄，我修长且染上金色的光晕，我就是那些树。记得祖母笑吟吟地将书包挂在我肩上，大学生了，多读书，多见世面……

我在故乡的版图上，站定，回望她召唤的声音。祖母的身影不在了。那些桃树和槐树还在，还依然在该开花的季节，让明媚照耀着每一个身边的人。那些树如我一样沉默，树是不会说话的，可那些晨起的朝露，被一阵风吹过，落下的水，会不会是心酸的泪。树是会哭的，记得村子里爱玩飞镖淘气的晓仔，用飞镖划过树干，得意地望着痛楚的我笑，我看到桃树的表皮慢慢地渗出些清澈的泪，骤然心疼不已。我以为，他划过去的是我，我是那棵树。我曾经对祖母说，我要看好那棵树，她是我，看好她就是看好自己。实际上，无论我多么小心翼翼，多么顽强而努力地生长，总免不了有些时候的受伤和绝望，我也挡不住一些疾风骤雨，挡不住和我一起生长的其他生命的陨落。所以，年轮和伤痕会深刻在树们的皮肤上，让新一天升起的阳光去拥抱，去抚慰支离破碎的却永远坚韧的灵魂。

这世界此刻的安静是不正常的。我向往的不经世事的纷扰，我向往祥和的沉寂之美，基本禁不起生命的再三离去之痛。

我愈发不说话，甚至写不出一个字，我毫无表情。我的痛说不出。有时是想聆听而不语，有时是想表达却又讲不出。混沌且明亮着的大地，混沌且明亮的自己，到底沉入万劫不复的难过，这难过彰显了我的脆弱。我该怎么做？我能做些什么？我能说些什么？他们的豪情和感言每天都在上演，我只能在有限的窗口，望着华灯冷寂的街，想着他们的眼睛，他们温暖的笑容，想着一些消失的生命，彷徨，窒息感……有空前的惶恐。

故鄉的城市，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我仍然一个人读书，写字，工作。我试图关注遥远的他，他发出的那些动人心魄的故事，他淡淡的侧影，让人着迷。只是此刻，全世界仿佛都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害怕。我们要在这安静中等待，等待黎明的曙光冲破暗黑。

此刻，我竟然莫名的怀念，他们底气十足的吵闹，大声地制造出令我不安的声响。我看到一些生命正在顽强地挣扎，在漆黑般的隧道里和时间奔跑，而黑暗是没有声音的。正如凛冬的风，无声无息，没有颜色，在大雪降落之前，穿过楼道，穿过窗口的隙缝，在房间里发出巨大的怒号，这种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令人惊讶，令我正视它们起来。风来的时刻，会有雪跟着降落。那么黑暗来临，黑暗伴随我们的时候，会发生些什么？

长成少年的子烨，一如当年的我，话语不多。他比我倔强，比我好动。做完功课的时候，爱骑着单车飞奔，飞起来，阳光下，乌黑的发在风里飘扬。他贪玩忘记写作业的那一次，我没能忍住，拿皮带抽了他几下。他抿着嘴巴半天都不语，表示跟我抗议。我口干舌燥地讲了一堆道理，我如母亲或者父亲般那样，反复强调那几句话，不学习，长大就无用。无用之人是不受人尊重的。他冷冷地看着我，压低了嗓音说，你以为我打不过你？

叛逆来袭。与我年少时的叛逆，如出一辙。我曾对打我的母亲说，再打我就还手。我对严厉的父亲说，我会离开你远远的……

这世界有时是疯狂的。而我和沉默的大多数，是无知无畏的。总会在某一个时间段，突然懊悔，懊悔不已。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相处，正在找一种恰当的方式，一种和谐的方式。上了年纪之后，越来越惧怕黑暗，并且总在黑暗里回忆花开的季节。凡事总归为平淡，万物再繁复也将化整为零。这些闭门不出的日子里，那些零碎的片段，和日常的联络，都在幻化中无声地靠近，再慢慢地流出。

我常常地卷进一个漩涡，以为安静的自己，已经到了不能再安静的边缘。

我听着一首俄罗斯歌曲，《多想活着》，他呐喊的声音在身边久久萦绕。活着可以看到红彤彤的太阳，可以看到爱着的一切。同时也想到大学时期，听到的英文歌曲《寂静之声》，他把黑暗当做朋友，来讲心事，当灯光亮起，遇到许多人，却很多话无从说起。

最近父亲的电话一遍一遍响起，我马上去接，他竟也变得絮叨起来，鹿，我梦到你小时候了，小时候真可爱，拉着你的小手，跟你讲武松打虎的故事，你歪着脑袋听得津津有味。鹿，那时候我多不舍得把你放给奶奶带，没办法啊，你没有郑州的户口，要回去上学。鹿，还记得初中你田径赛吗，下着雨，我跟在跑道外面和你一起跑。他变得爱回忆起来。一改往日的严肃，变得话多了。是因为我们根本出不去，见不了，而我，整日关在房间里，如一头困兽，烦躁，忧伤，本来话语就不多，现在更加安静到快要失声。父亲在开导我，还是他真的老了，变得喜欢回忆过去了？我又想起父亲松弛的眼皮下，那双凛凛的眼睛里，是藏满了爱的。

我想起了跑道外面淋得湿透了的父亲，鼓励着我，一起赛跑，也想起许许多多的人，想起倾注一切后仍然会反哺我们的灵魂之光，正热切地向孤独的我们伸出手。

楼下的小区有一个长长的圆弧跑道。我每天会在那里跑上一万多步，强壮自己。跑道旁的花木覆盖了些许灰尘，没有雨水，它们只能以这样的面目示人。围栏上的蔷薇开始抽出新绿。晴空如碧，院子的大门紧闭，我的目光淡淡地飘出去，探寻远方的消息。我习惯了这原地的坚守。

父亲的视频发过来，他在镜头里依旧苍老，眼袋明显，染黑过的头发又大面积地长出些白发来。我看着他，百感交集，父亲此刻紧紧地盯着我，在看他的小鹿是否安康。他昏花的双目又睁大了一点，似乎要看清我，有些时日不见了。我努力地冲他笑，父亲却急急地说，赶快回去，在外面，我不放心。啊？钓鱼的老人也说过这样的话，刹那间，一股热流自心底涌出，我给他眨了眨眼睛，关掉视频，上楼。我如父亲般挺直了背，回走，我知道父亲的目光一直在那里，望着我。

还得知父亲有一次傍晚，悄悄地走到我楼下，站在那里，抬起头望着我的窗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开。而那些日子，我拒绝他的电话，天天去河边，和那个钓鱼的老人陪伴在一起。得知父亲在背着我的时候，反复认真读着我发表过的文章，自豪地拿出去给他的老战友看，说，我家小鹿写的。

再度忆起幼年那些寒冷的日子，那个隆冬的等待，等待我的父亲归来。忆起父亲温暖的怀抱，忆起父亲归来看我，盯着我看的那双疼爱的眼睛。

世界空阔，我仍在底处。仍在和矛盾与激越相处，经历一些事情，经历一些波折之后，依然对明天和爱有所期待，并持有激情。我的思绪飞了多久，大脑有多乱，但最终还是平静地用文字表述出来。

美好和光源也都在岸，春天已经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