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2020-07-04
驱车出吉木萨县县城,绕过大龙口水库南行十公里,车轱辘拐进一溜黄土山的弯臂,就可以看见我家的老房子。具体位置在木塔寺村的下韭菜园子四队,再往南,是东西绵延的天山。目光迎着中午的太阳微微上抬,一年四季都可以看到横卧山顶青白明亮的积雪。
柏油路像一条墨色的带子,左右飘动,将县城和村庄连在一起,路边的草木随着渐渐开阔的视野越长越高。房屋沿村道而建,阳光穿过树枝的缝隙斜斜地照在车窗上。倏倏而过的树影让眼睛发胀,闭目躲闪的瞬间,红橙黄绿的光影迅疾又稳妥地衔接了过去和现在。纵横交错的土地相间着铺开,黄色的土层上浮着薄薄的水雾,一片片麦苗正在一团湿气里拔节。记忆中的一溪流水依旧叮咚作响顺着村子东边的黄土路流淌,十几户人家居在此处。远远地望去,仿佛有一缕暖暖的氤氲把过往的点点滴滴无声地糅进了眼前的一切。
毫无疑问,老房子的影子还没有走远,连接它的记忆也没有走远。西北的冬天,枯寒,冷得不近人情。那样的年月,日子过得艰难,一餐一饭都得仔细琢磨。听父亲说,他们小的时候,奶奶的老房子里一家人挤在一面大炕上,黑毛毡下边铺了麦草隔着炕面上的灰土。窗户上新年的浆糊摞在旧年的浆糊上,几张报纸撑开了立在窗前,挡着挤进窗户缝的寒风。落雪的夜晚,西北风从房顶上吹下来在院子里转几个圈儿,又疯疯癫癫地卷起雪花贴在窗户纸上。
在我残存不多的记忆中,奶奶身材不高,清瘦,能干,快言快语,面貌言辞里既有老辈人的固执,又有长辈不善表达的那种源自血脉的慈悲。在我真正到了可以记住一些事情的年纪,几个大伯都已娶妻生子,各自立了不大不小的门户。季季轮回,他们像奶奶扬手撒下的一粒粒种子,虽是隔着三里五里的距离,寻常的日子却都是围着奶奶的院子转。
树大分枝,在小叔叔用大马车娶小婶子回家不久,父亲带着我和母亲搬出了奶奶的院子,众人帮忙在离奶奶最远的韭菜园子四队盖起了三间房,算是开始自立门户。至于分家单过的原因父亲总是不愿意多说,母亲更是不愿意提及更多,只说分家时除去三口人就是一口锅三个碗三双筷子。
最初的房子,只有三间,一明两暗,坐北朝南。三间房刚盖起来时,没有院墙。四面墙壁刚干透就搬了进去。新房子空旷,没熏过烟火,人在屋子里说话还有回声。一面连着锅灶的土炕占了半间房,两个大红柜、一个穿衣镜是母亲的陪嫁。父亲趁着空闲去野地里割了榆树枝条依着一圈木桩围成了院墙。篱笆门开在东边,早晨的阳光越过篱笆墙把长长的影子投在院子里,太阳西下时影子又挪到了门外边。
家有万难,不能难倒母亲。我从小到大的印象中父亲始终是理解体谅着奶奶的。经年的光阴里,大家庭里谁遇到什么难心事,都是父亲出面调停安抚。用父亲的话说,一大家子人,只有他上了学,当了医生,识文断字不能忘了娘亲兄弟。寡言的母亲在大家和小家之间,有委屈也是忍着,让着,日子照常一餐一饭地过着。
父亲兄弟六个,没有姐妹。排行老五的他在爷爷早逝奶奶独自撑家糊口的日子里,奶奶对他有偏爱,也有冷落,唯一没有被忽略的是让他读书识字。其实,父亲读书上学只到高小毕业。饥荒年月,奶奶操持着一家大小的日子,父亲小小年纪就跟着大人干活。有一天,做大队书记的表叔说乡里有一个培训卫生员的机会,想让头脑灵活的父亲去试一试,奶奶没有一句托辞的话,就答应了。深知机会难得的父亲学习刻苦,最后通过考试不但被乡医院留用,还幸运地遇见一位医术精湛的老中医愿意收他为徒。
父亲带着母亲和六岁的我分家单过的时候,他已经跟师出徒,通过层层考核做了乡医院的医生。生活给他艰辛的过程也是命运善待他的过程,工作顺风顺水,生活却是艰辛不断。
乡医院离我家有二十多里地,父亲上班来回骑自行车得三个多小时,每天出门披星戴月回家时已是夜色青隐。晚上煤油灯亮起来,玻璃灯罩干净透亮,桔黄的灯火下母亲纳鞋底儿,我偎依在她身边等父亲回来。父亲脾气耿直,禀性固执,好胜心强,心思宽敞;母亲性格柔顺,话少,面善,有耐心,遇事想的窄。
盖房子的地方是生产队废弃的撂荒地,一大片石头滩上长着可以数过来的几十棵苦豆子和骆驼草。新房子空旷,比新房子更空旷的是房子周围的野地,一场西北风从远处吹到门前,含着细沙的黄土像波浪一样卧在窗户底下。举目远望,几里地看不到一户人家。
住进新房的第三年腊月大妹妹出生,添丁进口的家里多了几分热闹。那时候父亲已经享受国家政策转成了吃商品粮的城市户口,母亲仍是落户农村。家里几亩地种了小麦和蚕豆,出院门下坡的地方父亲挖出一片地,平整好施了羊粪浆养一阵子种了菜。西北的天气干燥多风,每年种进去很多种子收获却不多,西红柿、辣椒、茄子都长得瘦小,勉强可以吃几次。
西北的天空和大地,在每一个季节都会呈现出没有尽头的宽阔和辽远,从哪个角度看去,人心的窗户都是宽敞明亮的,像极了乐观坚强的父亲。母亲忍耐力强,没有刀子嘴却有一副豆腐心。独立门户的喜悦没几个月就被日常的琐碎和劳苦所代替,苦和累都默默地熬着。像所有的父母一样,他们对我们的宠爱总是多于对自己的疼惜。
新房盖起来后,父亲用一圈篱笆墙画出了家的外部形象,房前屋后的空地上栽了小榆树苗,每天早起星星还在闪烁,他就去几里外的地方挑水回来浇树。这些榆树苗在我小学毕业时已经长出粗壮的枝条和高大的树冠,炎热的夏天地面上印着大片大片的阴影,叶片之间蓄满了凉凉的风。那时候,篱笆墙已经换成了半人高的土墙,一堵接一堵的黄土墙让这个家多了几分气势和威严。一棵棵榆树绕着院墙伸展枝条,父母的脸上虽然添了几道皱纹,但一家人的生活仿佛天天都被浓浓的绿意和希望覆盖着,细水长流的日子透着清淡温润的气息。
黄土院墙是父亲和母亲起早贪黑慢慢垒起来的。两头用细檩条固定好宽度,中间夹了粗直的椽子,一锨一锨地加土,再用石锤一下一下砸瓷实,然后,一层一层垒积起需要的高度。一圈院墙断断续续垒了几个月,父母心疼我和妹妹,不让插手那些灰土大的活计,顶多让我们帮着烧烧茶水,准备一些简单的饭菜。
母亲用玉米面和白面两掺蒸馒头。出锅后留出现吃的热馒头,其余的都掰了小块儿用柳条筐装着,挂在房檐下风干,干活乏了烧壶茶水就是一顿饭。茶水是西北人的家常必备,西北人喝茶,是骨子里带来的一种饥渴和欲望,来自娘胎。山山水水走一程,绕几个圈圈回来,喝上几杯茶,依旧是心头好,眼中福。少年的记忆里,家家都有一把茶壶。壶肚肥圆,壶身染了烟火气,黑中透灰,灰中透黑。早起柴草引火,续上烧炭,满壶凉水坐在炉板上,加一把茶叶,等水开。过日子精细的人家喝湖南产的砖茶,长方形,裹着牛皮纸。伏茶松软,手掰了直接入壶入水。另外一种板子一样硬,要放在炉板上加热才能如愿熬茶。
所谓熬茶,也是熬时间。开水不响,响水不开,熬的是人的耐性,时间的影子。熬一熬,天光明亮;熬一熬,夜色青隐。茶熬开了,满屋子香气。一口滚茶滑过嘴唇,滋溜溜咽下去,洇开一天的光阴,收拢四时的汗水。院墙慢慢地垒起来,酽酽的茶水一碗一碗喝下去,劳累一天的父亲在沉沉的夜色里躺下去,梦里都是轻风细语。
房子是时间的印记,里边养着一家人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以及生命深处不可回避的欠缺和盈余。随着时间的流逝,少了无言的妥协,光阴的厚度一天天凸显出来,浸满父母的面颊,润养着我和妹妹的四肢百脉。我们渐渐长大的日子里,父母在立起三间房子的地方埋下了更多绵延不绝的希望之根。
住新房第五年小妹妹出生时,院墙已经扩出去一大圈,三间房变成了一院房。坐北朝南五间正房,东西两边的是那个年代流行的钥匙头,实际上又扩出一间房的空间。东边一间是厨房,西边一间盘了半截土炕留给奶奶时不时过来住。中间几间有客厅,有卧室,不多的家具占着各自的位置。地面是父亲仔细铲过的,平整细腻的黄土母亲每天洒水清扫,有浅浅的土腥味儿,却是踏踏实实的一份好。每间屋子都有木制的大格子窗,那时候玻璃稀缺,父亲千方百计想办法才买到。夏天,母亲在窗台上养着月月红,花儿一束接一束地开。冬天的早晨,一圈一圈的冰菱花随着屋子里火炉生出的温暖慢慢变幻形状,最后积聚成水气从玻璃上流下来。
大门依旧在东边,是木门。父亲用粗檩条架了横梁,蓄了门框,两扇门板开开合合之间我们进进出出。院子西边盖了仓房和炭房,车棚子下边搁着三伯给的木架子车,车棚转角靠着南墙根有羊圈和鸡圈,还有一间和正房高矮相对的小厨房,过年过节时母亲在那里蒸馒头,炸油货。等到院子里里外外都有了严丝合缝的气势时,鸡和羊的鸣叫奔跑让日子有了更多的生机。最热闹的时候是母羊的产羔期,十几只卷毛小羊羔要么在房檐底下躺着晒太阳,要么抖着浑身的软毛咩咩叫着满院子追着花母鸡跑。这个时候,羊妈妈们正在羊圈里嚼着青绿的干草,为他们蓄积着产生奶水的能量。
新疆的春天来得晚,羊的哺乳期一般都在二三月份,冷空气还有残留,大地上残存着成片的积雪。那些萌发早的小草只是零零落落地活着,隐隐地绿着,等待春天的到来,也诱惑着羊的视觉。产羔之后的母羊都有一颗想随时四处走走的野心,青黄不接的季节里却只能依赖干草度日。好在父亲前一年秋天做了充分的准备,苜蓿和粉碎的玉米粒掺着喂羊,产羔期既收获了欢蹦乱跳的小羊羔,时不时地母亲还会给我们煮馨香的羊奶喝。
一家人的日子过到有羊有鸡满院房子的时候,父亲买了一辆幸福牌摩托车,每天骑着去乡医院上班。我和妹妹们上学,母亲在家操持家务。在我眼中,父亲和母亲过日子,除去对我们事无巨细的关照,更多的是那一代人自然贴切的默契。虽然也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拌嘴使性子,但他们都会用最大的忍耐将事情平稳地压下去。印象中,出生于上世纪50年代初的父母特别像两壶茶水,风平浪静的时候,冷了热了都是自己熬自己喝。当我们口渴的时候,他们会立刻将两壶茶水兑到一起,在炉板上煮到合适的温度及时送到我们手中。
那时候,但凡有工作有机会的人都在追逐一种更体面的生活,吃商品粮是那个时代的流行语。父亲的性格有着天生的固执和后天的客观性,现在回头想或许也算一种有远瞻性的个性。
在对待我们姊妹上学的问题上,按照母亲的想法,有条件有机会一定要先把户口转了,这对我们多少有一些鼓励。父亲却不这么想,他对我们的要求只有一条,就是好好学习。学习好,考了好学校,按政策户口问题自然就解决了,凡事都得自己努力。退一步讲,如果学习不好,户口在农村,还可以回来种地,有这一院房子在,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别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之后的日子里我们姐妹上学的思路都是沿着父亲指明的道路一步一步走下来的,直到我们考进自己心仪的学校,困扰母亲的户口问题也先后得到解决。那时的父亲给我们指出了一条铺满荆棘的路,一点儿后退的余地都没有,我们有怨言也不敢说,只能揣着一股狠劲儿往前走。母亲总是觉得我们姊妹几个心里委屈,周末回家时,变着花样的用饭菜喂养我们的身体,用暖心的话安抚我们的心。
渐渐长大的我们在经历了一些事情,尤其是走上工作岗位之后,慢慢地开始理解父亲耿直的性格里那些最朴素的真理。凡事自己努力,才能收获理想的果实。其实,父亲那样做也是把最大的宽容留给了我们。一院房子,是他和母亲用汗水和苦累盖起来的,每一铁锨的泥土里都有深深的期待,无论我们选择走哪一条路,路途所遇虽有艰辛,但只要努力,都不会太差。
我刚参加工作时和父亲在一个单位,父亲依旧骑着摩托车早出晚归,母亲在家操持家务,我住单位集体宿舍,两个妹妹都在市区上学,几个月回一次家。
周末和父亲一起回家,摩托车绕过西山梁慢慢走下坡,远远地就能看见我家那一面掩映在绿树丛中的白石灰墙。房顶上竖着电视机天线,灰白的炊烟一缕一缕地飘出烟囱,随着风和前后院邻居家的炊烟一起游向远方。
我家的地势比较低,两山夹一沟,蓄满南北通透的风和从天山北麓顺势而下的流水,是韭菜园子大队几个小生产队里少有的风水宝地。光阴流转,日复一日,韭菜园子这条沟已经被电线和炊烟从南到北沿着山边串了起来,站在山坡上看下去,一窝树围着一户人家,中间的部分是农田。早起时,一层薄薄的烟雾沿着树梢缓缓地游走,深灰变浅灰,水墨一样隐入天空,把东西两侧的土山洇湿压低。房子隐在绿树中间,仿佛树木的枝叶都是从白墙的缝隙里长出来的,枝枝蔓蔓渗着清气。
杏树苹果树生长慢,白杨树长得急,几年功夫就高过房顶,午后,凉爽的阴影印满了半边院子。夜深人静时,隔着窗户可以听到靠墙那几棵叫鬼拍手的白杨树用叶片与声音饱满的风撕扯。这些树,是我们姐妹几个外出上学的那几年,父母利用空闲将房前屋后的荒地平整后栽下去的,一天天浇水,一天天等着成活,仿佛在守着我们小时侯他们在心里播撒的那些期待和希望。
那几年,家里已经不养鸡和羊,一院房子被各种树木围绕着,时间慢慢推移,我们姊妹陆续成家,只有父母住在那里。虽然,经过几十年的风吹日晒雨水浸透,房子的墙基部分已经开始风化,与左邻右舍的红砖房相比显出了陈旧,但是,爱干净的父母仍旧每年春天都用石灰粉刷一遍外墙,院子里种了大丽花和向日葵,早早晚晚地等着我们回去。
年复一年,我来北京的第三年,大概是2005年的夏天,小妹妹来电话说,父亲在她们的劝说下把那一院旧房子卖了,搬到县城和大妹妹住在一个小区。这样,方便照顾,有事情抬脚就到家门口,不用再着急上火地往旧房子那边跑。我自然是默许和放心。想着,离开家之后,夜夜牵挂,想念父母,想念那一院房子,身体内的那颗心总是悬着。毕竟,父母一年年苍老,像那处老房子一样在慢慢风化衰退,虽是根基稳固,却也禁不起太多的风吹雨淋。
房子卖给了远房表哥,也是以前的老邻居,是看着我们姊妹长大,看着父母辛辛苦苦盖起那一院房子的人。说是卖,其实是象征性地给了几千块钱,大大小小十多间房子,还有房前屋后的白杨树苹果树和杏树,父母几十年的心血归拢在一起都归了表哥。按照父亲的想法多少钱不重要,谁能把那一院房子和那些树照看好,能让他放心地交出去才是大事情。以后,他再去那个地方看的时候,心里才踏实才安心。
事实上,房子归了表哥之后,已经退休的父亲一次都没有去过。一家人在一起偶尔会提起一些关于老房子的事情,母亲总是低头不再说话,父亲也是三言两语就绕过去。后来,听小妹妹说父母这种态度是因为表哥做的有些事情让他们伤心。据说,那一院房子归了表哥还没有一年,房前屋后的树就被砍掉卖了钱。人是房子的烟火,因为没有人住进去,往日活泛的生活气息渐渐散去,一院房子变得衰败无比。得知消息的父亲表面上没有说什么话,但是家里人在他深深的叹息里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失望和痛心。
回家探亲时,我趁着父亲高兴提出想带他去老房子那里看一看。父亲先是沉默,过一阵子又对我说,去不去两可,那个地方在他心里已经物是人非了,去了多一份伤心,不去,心里干净。日子都是往前走的,过去的就过去了,人要往前看,往前奔。
背着父亲,我还是一个人去看了看老房子。没有走近,只是爬上山坡坐下来远远地看了一会儿。老房子已经被开发商夷为平地,取而代之的是一排农家乐。一面面红色的三角形小旗子迎风招展,没有鸡犬相闻,没有牛羊的身影,绿树丛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三五成群正在忙着烧烤的游人。
的确是物是人非,万事万物都像一场梦。
唯一没有变化的是村子东边的那条小河,天山雪水日夜不停地穿过它窄窄的河床。虽然,流水的身影瘦了很多,但是,清澈还在,青色的卵石还在,叮叮咚咚的流水声也在。停了车,赤脚进入水流在青石上坐下来,掬一捧水入口,浅浅的甘洌直抵舌根。
潺潺的水声漫过心底,恍惚中醒悟,这条小河曾经日夜不息地用流水清音陪伴着父亲母亲,陪伴着老房子,陪伴着我们的童年。此刻,在时间深处,在眼前明亮的阳光里,一河清亮的流水依旧不急不缓地流淌着。而失去老房子的父母几十年如一日,默默地穿过那些光阴的艰辛和劳苦,一天天拉扯我们长大,却没有丝毫的怨言和怠慢。如今,在日常的烟火下,父母俨然已是一座宽敞明亮端端正正的老房子。站在时间的门槛上,心手相牵,无论我们走到哪里,无论时间怎么转换,老房子永远都是我们内心深处的念想,是我们生生不息的根基和血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