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化视野下的发展大智慧——访上海市奉贤区委书记庄木弟

文/《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 秦云龙

公元前444年，孔子的弟子言偃来到上海奉贤讲学，备受当地百姓尊崇。奉贤设县时，为纪念这位人民崇奉的贤人，起名为“奉贤”，为“敬奉贤人”之意。2017年3月5日，在全国两会期间，“奉贤”的含义再次被习近平总书记问起。近年来，奉贤区委、区政府深度理解总书记治国理政思想，将“贤美”文化内涵进一步放大，正在奋力创造“新时代、新片区，奉贤美、奉贤强”的新高峰新奇迹。

作为上海建设世界一流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新时代、新背景下，奉贤的发展如何谋篇布局？在城市建设、乡村振兴、社会治理等方面，又有哪些与众不同的地方？近日，带着这些问题，《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对奉贤区委书记庄木弟进行了专访。

“我看世界、世界看我”，审时度势谈发展、说定位

《经济》：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习近平总书记统筹国内国际两个大局，突出问题导向，运用辩证思维，科学回答了社会关切的一系列重大问题。在当前背景下，您对奉贤的发展有什么样的认识和思考？

庄木弟：通过今年的全国两会就可以看到，经过疫情洗礼的中国，人民更团结，意志更坚定，哪怕是不确定因素很多，但任何势力，任何情况都不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在这样的背景下，正如总书记讲的，“要坚持用全面、辩证、长远的眼光分析当前经济形势，努力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那么新机是什么，值得我们研究。在此，我想说两句话，第一句叫“我看世界、世界看我”。我们要有世界眼光，要向世界最好的对标看齐。但反过来说，我们也有一些非常突出的优势，比如这次疫情的防控样板，比如我们突出的制度优势，但反过来说，我们也有一些非常突出的优势，比如这次疫情的防控样板，比如我们显著的制度优势。在整个经济和社会发展过程中，当我们脚踏实地的把事情做成一种样本、一种范式、一种典型，那么世界为什么不能向我看齐？第二句叫“开新局”。怎样开新局？我认为首先要以确定因素、确定优势、确定力量，来对冲不确定因素，来营造发展的好环境，要把大事把握好，顺应发展的大趋势。在这种指导思想下，奉贤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新的起点上、新的条件下，立足“四个放在”，用好上海“五张王牌”，重新审视我们的发展。正如总书记所言，要全面、辩证、长远地看，要有定力，要持续下去。

正是在这样的思想指导下，我们奉贤提出了发展的三大目标，第一，要成为上海自贸区新片区的西大门，我们不能“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而是要融入国家战略，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在大环境中直面挑战，寻找机遇，求得发展。第二，总书记提出上海要建设成为卓越的全球城市，并给上海交办了几大任务，为此，我们要完成好这些任务，所以奉贤提出要建设成为南部上海的城市中心。第三，长三角一体化，连同“一带一路”，融入全球一体化是国家的一个大布局、大谋篇、大开篇，在这样的战略布局下，奉贤要建设成为长三角活力城市。

将奉贤建设成为新片区西部门户、南上海城市中心、长三角活力新城，这既是定位，也是发展目标。有了这样的定位和目标，我们按照什么样的逻辑关系去推进工作？第一，谋篇布局，一张蓝图绘到底，要在实干中夺回时间，赢得未来。第二，一分部署，九分落实。第三，力戒形式主义、官僚主义。第四，在危机中育新机，开新局，加快动能转变，在科技含量上，在对“人民至上”理念的贯彻落实上，实现高质量发展，寻找新的增长点，新的兴奋点，新的活力点，进而转化为新的增长点。

变项目开发为产城融合，做好经济容器的“奉贤设计”

《经济》：所谓“新”与“旧”是比较而言的，在推动经济发展方面，奉贤有哪些新举措、新模式？

庄木弟：在很多地方，传统的产业推进是以单个项目开发，或创建工业园、开发区的方式来推进，我们则是构建平台和空间，建设四梁八柱，以产城融合、综合性的城市开发为主。打个比方，我们要建的是“飞机场”，“机场”一建起来“航空公司”自然就来了，而不是一家一家地去找“航空公司”。正如总书记所言，在新的形势下应该创造出新的机会，要有新的模式、新的发展，这是我们必须思考的问题。

到目前为止，在奉贤注册的中小企业多达40万家，全中国每新注册100家企业，就有1家在奉贤；全上海每新注册100家企业，就有25家在奉贤。我们在不断强化实体经济发展的同时，也在数字经济、网络经济、流量经济等新业态上持续发力。奉贤要成为国家级水平的中小企业科创活力区，实体经济发展壮大的重要承载区。目前我们要重点培育“四个一百”企业，即100个成长企业、100个科创企业、100个规上企业、100个行业领军、产业领航、企业家是领袖的“三领企业”。以东方美谷为例，前十几名的化妆品企业目前全在奉贤；新中国成立70周年阅兵式上女兵使用的口红全部出自奉贤；市场上的4片面膜中就有1片产自奉贤。我比较自豪地说，现在奉贤是中国化妆品产业之都，再过5年-10年，奉贤一定会成为世界化妆品产业集聚的地方，成为世界化妆品品牌、产业、研发、销售的承载区，成为世界化妆品之都。

国际化大都市背景下，乡村振兴的“奉贤方案”

《经济》：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实现之年，是全面打赢脱贫攻坚战收官之年。脱贫攻坚任务完成后，我国将进入全面实施乡村振兴阶段，作为直辖市辖区，奉贤的乡村振兴有什么特点？能否分享一些经验和做法？

庄木弟：我认为很多地方的乡村振兴还存在不少问题，比如涂涂刷刷，就农业谈农业，就农民谈农民，就农村谈农村，这些方法、措施、办法还是比较滞后。奉贤农村的情况，让我总结的话就是“一个宅基，两个老人，一个梦想”。家家都有一块宅基地，80%的家庭都有两个60岁以上的老人，但他们的梦想就是要动迁。事实上不可能全部动迁，总书记说要记得住乡愁，我们讲既要记得住乡愁，还要看得见发展，所以在记乡愁和抓发展上，我们在着力推进。

奉贤的乡村振兴是国际化大都市背景下的乡村振兴，所以我们提出的广告语是：国际化大都市背景下的乡村振兴新样式。新样式是什么？那就是既能记得住乡愁，又能看得见发展，农业强、农村美、农民富，这就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怎么实现这个目标呢？我们提出一种解决方案，就是建设“农艺公园田园综合体”，通过打造“三园一总部”（一个庭院，一个总部；一个庄园，一个总部；一个公园，一个总部），把一产、二产、三产链接起来。我们广告语也很简单：投我一个总部，还你一个庄园。这样做最终解决了什么问题呢？那就是引进工商资本，植入城市文明，挖掘农耕文化，通过“三位一体”的建设，实现自然村落向美丽乡村、新市镇、新城乃至现代化大都市的“三级跳”。借助这种模式，未来几年内奉贤就会消除集体经济收入1000万元以下的村，就会出现一批税收达到1亿元的村，农业产业就会做到千亿级的规模。

除此之外，乡村融入城市，必须按照规律办事，城市化必须是以人为本的城市化，于是我们推出了乡村振兴的“政策超市”，广告语也很简单，叫“总有一款适合你”。老百姓想要种地，我们就让他们把地种好；要进城就让他们进；要就业、创业，我们就要创造好空间。

为了便于理解，我举几个案例。第一，为了做好就业，激活劳动力，我们推出了“梦圆小康就业券”，就业困难群体可以凭券就业，就业后低收入的家庭，政府给补贴。第二，加快宅基地、承包地、集体建设用地“三块地”改革。以宅基地为例，我们要通过宅基地流转来完成“三园一总部”的打造。目前看来，我们的实践是成功的，成功的标志是老百姓跟着走，如果去动员着走，肯定失败。第三，我们要把农村沉睡或者使用效率低的资源、资金、资产，通过城市化的进程来激活它的潜力，并使它增值，把农民变成真正的资本家、股东、产权管理者，大大增加他们的收益。我们要以宅基地股权化助力农民增收，把股权转化为物业和经营性产权，促进乡村产业由一产为主向三产融合转型，乡村功能由单纯居住向多元复合转化，集体资产转变为工商资产，农民身份转换为产业从业者。回过头来，振兴的乡村和富裕的农民，为奉贤的经济发展又注入了新的活力。第四，打破行政边界，我们创造性地成立了一个“百村公司”，这个公司的股东是区内的100个经济薄弱村，目前我们“百村公司”的系列资产已达20亿元，拥有物业20万平方米，近5年为100个经济薄弱村累计分红3.2亿元，今年每村可分红95万元。去年，上海市考核乡村振兴，我们奉贤排名第一。5年之后再看奉贤，一定会出现这样一种场景：一个庄园就是一个总部，村民不再是农民，而是庄主、产业工人，或者是管理人员；原先沉寂的乡村变成乡村里的都市，田园牧歌式的新农村从蓝图走入现实。

从“唯一”到“唯美”，文化使城市伟大的“奉贤实践”

《经济》：一座卓越的城市，不仅有强大的硬实力，同时也有雄厚的软实力。作为上海建设卓越全球城市的重要组成部分，奉贤在软实力建设方面，有哪些具体的举措？

庄木弟：我认为，不管是哪座城市，安全、稳定都是发展的基础，因此我们在全力打造平安奉贤、法治奉贤。与此同时，在文化教育建设方面，如何让人民群众更有获得感、幸福感，如何把经济发展转化为改善民生的强劲动力，是我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基于此，我们提出了将奉贤打造成南上海文化新高地的目标，让奉贤成为文化、艺术、教育的新地标，成为国际演绎新殿堂。为此，本着实现传统与现代对话、古朴与时尚握手、技术与艺术相融、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并重的理念，我们要做一个“总书记追问工程”，什么意思呢？公元前444年，言子到奉贤讲学，2017年3月5日，习近平总书记在全国两会上问“奉贤”的含义。“敬奉贤人、见贤思齐”是“奉贤”最古朴的文化内涵，在新时代，“奉信、奉贤、奉献”是奉贤的城市价值观，因此，我们全力推进“贤美文化”建设，实施“美育工程”，通过文化载体进行培养和教育，发现美、认识美、欣赏美、创造美，美美与共、与美相随。举个例子，坚持文化育人的理念，我们建设了“九棵树（未来）艺术中心”，这里不仅仅是演艺中心，更是教育基地。我们的文化教育不是简单的学历教育，而是要改变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倡导低碳生活，建设无废城市，以美育人，以文化育人。最近，我们还设立九棵树艺术基金，目的就是为美育工程提供坚实的后盾。

推进美育工程，既要锦上添花，又要雪中送炭，于是我们又创造性地提出了“圆梦行动”，说出你的梦，说出我的梦，梦梦相连，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什么意思呢？就是你有什么美好的理想和想法，我们可以帮你实现。比如这次疫情来了，学生在家里上网课，还有700多户家庭没有电视，那我们就给他们送电视；比如高考的时候，有的学生还没有手表，那我们就给他们送手表；比如有人想见诺贝尔奖获得者，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见。我们要通过政府兜底的方式，想方设法不让一个人在小康路上掉队，不遗余力增加人民群众的获得感。

通过打造文化新地标，建设演绎新殿堂，推进美育工程，让总书记的思想飞入寻常百姓家，落在小朋友、老百姓的心里边。从小开始，从娃娃抓起，美美与共，美美相随，我相信这是一个根本的问题。

让锦鲤说话，让飞鸟代言，国家生态园林城区的“奉贤样板”

《经济》：城市建设发展需要依靠人民，最终也是为了人民，奉贤在城市建设过程中，除了经济富民、文化惠民之外，在落实“人民至上”理念方面还有哪些新举措？奉贤又是如何推动自然、文化、历史等各种动能相互融合发展的？

庄木弟：近年来，我们奉贤正在加快构建“十字水街、田字绿廊，九宫格里看天下，一朝梦回五千年”的城市意象。城市建设发展归根到底是为了人民，为此我们一定要把几件事做好，首先是“九宫格里看天下”，我们提出了“生活驿站”的概念，打造15分钟生活服务圈，“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在家门口就能搞定，让生活在奉贤的人感觉到很舒服，真方便。其次，对于一座城市来说，把安全做好，把生态搞好是底线。奉贤申报国家生态园林城区，就空气质量来说，我们不讲PM2.5，只说“奉贤的空气有点甜”。我们的空气质量不是由科学家界定的，也不是由数据、表格来判定的，我们的衡量标准是“让锦鲤说话，让飞鸟代言”，一个地方有鸟，说明生态是好的，水里有鱼，说明水是好的，这是我们评判生态好不好的核心标准。如果说PM2.5很低，鸟都没有，说明空气味道或其他不行了；水是很清，但没有鱼，那可能是没有水生植物了。

奉贤发展到现阶段，城市的概念还是要有，我们要打造南上海城市中心，而这个城市中心不是高楼大厦，而是城市空间和尺度，能让生活在其中的人，感到无比的幸福和安全，对这座城市有认同感和归属感。对于一座城市而言，建筑是文化的容器，到一座城市看它的建筑，就能知道一座城市的品位。我们本着“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人民管，人民城市为人民”的原则，要建设高质量、高品质、高水平的城市，具体推进过程中走了几步棋，第一，让老旧城市焕发新芽，充分挖掘传统文化，挖掘海国长城、冷江雨巷、良渚江海、明城新月、青村老街等历史文化遗存，再现江南水乡文化，打造城市文化名片。第二，创建智慧城市，提升现代化治理能力和治理水平，深化一网通办和一网统管，口号也很简单，叫“一网办好一件事，一网管好一座城”。第三，一座伟大的城市一定有伟大的企业，所以我们强化实体经济发展，企业可以使一座城市强大，但是文化可以使城市变得伟大，所以核心问题是一定要把文化的东西做出来。

小智治“事”，大智治“制”，社会治理的“奉贤智慧”

《经济》：城市治理是社会治理的重要环节，习近平总书记对城市治理高度重视，对完善社会治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有着深入思考。对于城市和社会治理，您有怎样的思考和认识？具体工作中又是如何推进的？

庄木弟：小智治“事”，大智治“制”。所以，现代化治理能力和体系的建设，关键在体制机制的创新，而体制机制创新关键要有效、管用，没有效率不行，有效率不管用也不行，这是一个辩证的关系。我举个例子来说明，现在的“村规民约”都是很厚的一本，但有多少老百姓知道？乡村治理怎么才能有效？我们就提出了三件事情，第一，创建“生态村组·和美宅基”，创建标准是“三清三美”，即清五违、清群租、清垃圾；河道美、绿化美、民风美。垃圾清了，家庭和睦了，“三清三美”做到了，每户人家给4000块钱，所以我们的农村都很美很干净。第二，政务公开都在外面张贴着，实际上也不管用，所以我们提出了“美丽乡村·美丽约定”，打造升级版的“村规民约”。都约定好了不能有违章，违反约定会遭受惩罚，很多问题迎刃而解。第三，乡村治理靠谁？当然要依靠人民群众，但同时也要依靠党员干部的引领，只讲一半是不对的。所以我们就提出了用党建的牵引力，来激发群众的创造力，进而让它转化为城市发展的生产力。现代化治理能力和体系的建设，要因地制宜地去做，包括公序良俗也是我们的追求，只有这样才能让人民群众生活得更幸福，对这座城市有更深的归属感和认同感。

总结起来，就是要有“我看世界”的视野和认知，也要有“世界看我”的自信和实力，要让一个地区出彩，让老百姓有更多的机会。其中，非常重要的是要坚持差异化发展，变“唯一”为“唯美”，比如说绿水青山怎样变成金山银山，就要找到最佳结合点；东方美谷怎么打造成具有世界级影响力的标杆，那我们就要引领标准制定，打响“四大品牌”。实际上，唯一唯美还不行，到最终还是一句话，那就是“人民至上”，就是将人民的满意度与幸福感，作为我们终身的追求。所以，我们最终要把奉贤打造成“新时代、新片区，奉贤美、奉贤强”新高峰新奇迹，也许我们不能做全能冠军，但是一定能做单项冠军。

采访手记：

在接受《经济》杂志、经济网记者采访的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庄木弟说了300多次“我们”。谈起工作，他说：“我们很少加班，我们要用最少的时间干最多的事，效率最大化。”谈及营商环境，他说：“无科层审批，马上办运作，‘店小二’服务，谋划抓‘超前一公里’，落地重‘最后一公里’，这是我们的服务理念。”谈起扶贫，他现场放起了一首自己写的名为《只有云知道》的扶贫歌曲，“你未曾相见，我已相知”“山一程水一程，相许一辈子”是其中的两句。他说：“扶贫结对不是一阵子，是一辈子，我们不搞一阵风。”

在庄木弟极富逻辑和感染力的讲述中，记者感觉他更像是一个城市管理艺术家，一个诗人，甚至是挥毫泼墨、书写城市辉煌与人民梦想的书法家。

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从对大政方针的深度理解到对奉贤发展的精准定位；从顶层设计、发展布局到工作抓手；从城市建设、社会治理到乡村振兴、烟火生活，庄木弟都是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在他逻辑清晰、金句不断的讲述中，城乡呼应、城村交响、无边界、有活力的奉贤，从记者的脑海中跃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