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材料绘画中“物”与“心”的关系
2020-06-28王爱英
王爱英
摘要:本文结合个人的创作,试从创作观念、材料的选择及运用的角度谈谈综合材料绘画中“物”与“心”的关系。
关键词:综合材料绘画“物”与“心” 关系
“走神”的创作与“走心”的表达
我“爱”走神,时不时会精神与身体完全脱离,游移的思绪带我神游万仞。在与人的交谈中都会“神离”,倘若有朋友在我面前滔滔不绝,我的“神”也常会失去了耐心,偷偷溜走,但这绝非我意。创作亦然,我无法中规中矩地去描摹传统图式,亦非有意回避规范,而是这种心性和思维习惯使然。这个缺陷是怎么甩都甩不掉的,也是无法改变的。
这种走神,与其自我苦恼,不如为我所用。于是我可以酣畅地表现天马行空的幻象,任思绪游移漂浮。我的创作一般不画草图,因为它会影响我流动思维的扩展。创作起笔时,我会找到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点下手,然后逐渐扩展开来,思绪也跟着一起扩展,运笔运色都是凭直觉。于是在表现对象的色彩上,会部分或完全脱离对象的固有色或表象色,而由心衍生出“随心所欲”的色彩表达。这是此时此地的“心象”,也可称为“非物象性”色彩。作画时,我非常“好色”,透明、鲜亮、富有光感的颜色总能让我激情万丈,当然这与我在云南受少数民族色彩观的影响密切相关,我会把瑰丽的色彩自由、随性、以我心中的秩序缠绕交错更叠,形成变幻莫测的心中物象。运线喜欢盘根错节,时断时续,交揉缠结,混杂融合,仿佛一切处于非理性“走神”的失控状态。然而这一切又都在我直觉的感召下互生互长。
我喜欢表现有生命的物象,无论花或鸟,我总迷恋表现其斑驳似化石或碑拓式的肌理,像烙印或魔咒,牢牢束缚、蚕食、腐蚀着这些生命,使它们异化、挣扎。另一方面,我又希望以自身的爱与温情,赋予它们蓬勃灿烂的生命,它们闪烁着忽隐忽现的光芒,似乎能够通达自然中某种原初的神秘,参透超自然的玄机。这或许也是我作品的两级性,这种并置,交替着或同时经验着恐瞋与希望、毁灭与重构以及永远天人合一的梦想。
既定程式的消解,潜意识情感的触发
在我的画面中,传统意义上的花鸟画概念似乎已被消解,花不再是美丽的,鸟不一定是舒展的,鱼虫的形状是随心所欲的,它们由各自细胞群组成,如同X光线照射下,一鸟、一花、一虫呈现的内部构造,生物的物理属性被展现,完全消解了中国画赏心悦目的意涵。解剖学上的观念被挪用于艺术创作,这种方式或许也隐含了我对花鸟画象征含义的质疑。
传统花鸟画中,以景托志、借物言志是常规,上千年画下来,许多花鸟画有了固定的程式化的象征性,这种状态导致花鸟画艺术发展陷入一种呆板而缺少生命力及创造性的绝境。在我看来,丑陋不堪的鸟和毛虫皆可入画,它们或许毛发倒竖,神情诡异,不合比例,没有了典雅和谐的生命表达,但同样可以让人触动,因其更突显了真诚的可贵。我笔下的生命首先要选择能触动我自己的,它们可以承载我的痛,释放我惴喘不安而压抑心头的纠结的能。它们常常不是具体的鸟虫或正常的花,而是蠕动如原始细胞一般的生物体或是游弋的气状物,这是我个人化甚至略显残酷的魑魅世界。这其中的虚幻、不可言状的莫明诗意与传统的那个花鸟世界是完全迥异或背离的。
弗洛伊德把心灵比喻为一座冰山,浮出水面的是一小部分,代表意识,而沉睡在水面之下的大部分,则是潜意识。他认为人的言行举止,只有少部分被意识控制,其他大部分皆由潜意识主宰,而且是主动地运作,多数人都难以觉察。绘画于画家而言更多的是一种本能,这种本能里有原始的冲动,本身即是非理性的。有人从我的作品里解读到女性主义,解读到生命繁衍,细想我的创作过程确如显微镜下细胞在不停生长、分裂、繁殖,而一个形里面又有另外一种形,好像物种在蔓延进化变异,而且一切随心随性,这种生命繁衍感或许更能被女性的潜意识敏感体验到。严格意义上来说,图像的本质是不能被语言解释的,创作的情绪也是此一时彼一时,每一幅画甚至每一笔都是那一刻的情绪和感觉。从这个意义上看,往往个人对自己创作的体验与解读也不过是种误读。
经验自我情感,熔铸温度
艺术创作倘若过于遵循各种理性概念的引导,会消解艺术中人性的内涵。不管再好的经验,如果与个人体验无关,便少了温度,缺失了生命力的磅礴。
我畫花,不是把花单纯视为一种花、一种植物,而是视作一个与人类一样的活生生的生命,它有肉,有血管,还有毛细血管,有毛发,有触须,这是我理解的花,是经验我自身情感的表达,当然我要交付所有真诚,把我的纠结、压抑、创伤、悲痛、挣扎熔铸其中,使它成为有情感有命运的花,历经极致晦暗,再到极致绚烂……
约定俗成的规范,往往只是某种意识形态的意旨,却常常被人们当作必须恪守的指令。我的创作没有宏大叙事,没有对传统图式和西方当代艺术的膜拜与仿效,也没有对国家意识形态的诘问,我表达的是个人对一切生命的敬畏和对现实世界的感知。这或许跟我与生俱来的倔强性格有关,我不喜欢做重复的事,无论是重复別人还是重复自己,也不喜欢追逐潮流,只愿沉浸在我的“自留地”里,探寻属于自己的却又不自知的言说方式。石涛说,无法而法,乃为至法。在艺术创作领域里,通常没有一成不变的法则,“无法至法”是艺术家亘古不变的真理。
我在创作时常常会陷入一个个自己感兴趣的局部不能自已,对每个点都不舍得放过,使百分百的“蛮力”,最后却忽略了“虚”。笪重光说:“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宗白华曾说:“以虚为虚,就是完全的虚无,以实为实,景物就是死的,不能动人;唯有以实为虚,化实为虚,就有无穷的意味,幽远的境界。”所以我应力求在创作过程中有收有放,有紧有松,要让气息流动起来,这很重要。另外,创作出真正有冲击力能直击人类灵魂的作品,要在合乎时代精神诉求的基础之上释放自己无限的创造活力,这也是我需要认真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