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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丏尊:开明书店前期的灵魂人物

2020-06-24章雪峰

爱尚书香 2020年3期
关键词:弘一法师方针教科书

章雪峰

夏丏尊是开明书店前期的灵魂人物,也是开明书店史上值得大书特书的中心人物之一。夏丏尊(1886-1946),名铸,字勉旃,号闷庵,别号丏尊,浙江上虞人。我国著名文学家、教育家、出版家。早年曾入上海中西书院、绍兴府学堂学习。1902年中秀才,1905年赴日本留学,1907年辍学回国,开始其教书和编辑生涯。1908年应聘任浙江两级师范通译助教,曾与鲁迅等人一起参加反对尊孔复古的“木瓜之役”,在浙一师积极支持校长经亨颐提倡新文化,被誉为“四大金刚”之一。“一师风潮”后离开一师,先后在湖南第一师范、春晖中学任教,曾在湖南第一师范与毛泽东同志共事。1946年病逝于上海。夏丏尊人生的最后一个工作岗位,就是开明书店的总编辑,任职长达十九年。

李叔同(1880-1942)

夏丏尊在这一年还向章锡琛引见了一位终生挚友——弘一法师。弘一法师(1880-1942),就是大名鼎鼎的李叔同,我国著名音乐家、美术教育家、书法家、戏剧活动家,中国话剧的开拓者之一。弘一法师出家前,曾在日本留学,回国后担任过教师、编辑等职,于1918年39岁时剃度为僧,法名演音,号弘一,后被人尊称为弘一法师。1929年2月,在夏丏尊介绍下,弘一法师的《护生画集》第一集由上海开明书店出版。书中50幅护生画皆由大师配诗并题写,大师在跋中曰:“我依画意,为白话诗;意在导俗,不尚文词。普愿众生,承斯功德;同发菩提,往生乐国。”并云:“盖以艺术作方便,人道主义为宗趣。”同时,夏丏尊还将所藏大师在俗时所临各种碑帖由开明书店出版,名为《李息翁临古法书》。为了出版这些图书,弘一法师曾亲到开明书店,并留下了下面这段美好的记忆:

弘一法师到上海,有时会住在章锡琛家里。一天黄昏后,弘一睡觉了,而夏丏尊和章锡琛却在厢房里偷偷吃螃蟹,他们互相警告:“嚼轻些,不要给法师听见了!”后来大家每在一起持蟹饮酒时,夏、章两先生常常提起,引为笑话。

在夏丏尊之前,开明书店的总编辑是赵景深。1927年夏天,施蜇存和戴望舒一起去开明书店送译稿,见到了赵景深在开明书店的工作状态:他们找到上海闸北宝山路宝山里一幛半西式的屋子,见到门口挂着一块小招牌:“开明书店”。两人推门进去,却看不出是一个书店的样子。“一位青年来接待我们。互相请教了尊姓大名,从此定下了一辈子的友谊。原来这位青年就是赵景深。他当时是开明书店的编辑,专管审阅文稿,也兼做校对工作。”1927年秋,章锡琛正式聘请赵景深为开明书店第一任总编辑。由于赵景深与鲁迅的文学交往很深,通过赵景深,当然也通过周建人,章锡琛与鲁迅的交往在这一年频繁起来。鲁迅就分别在这一年的10月12日和10月18日的日记里写道:“访章锡琛,遇赵景深、夏丏尊”“夜章雪村招饮于共乐春,同席江绍原及其夫人、樊仲云、赵景深、叶圣陶、胡愈之及三弟、广平。”

这年9月,开明书店发行所迁往望平街165号。也就是在这一年,尚处于草创时期的章锡琛,借鉴商务印书馆的成功经验,开始着手建设开明书店的内部图书馆:“在创办开明书店后,立刻在有限的资金中,拨出专款作为购买图书资料之用。”年底,赵景深因别有怀抱辞去了开明书店总编辑的职务。

夏丐尊(1886-1946)

1927年的开明书店,年度出版图书达100多种。这个数据的统计口径可能不确,可能包括同一时期出版的杂志。因为据《开明书店图书目录(1926-1952)》统计,1927年仅出版图书5种:分别是《山中杂记》(郑振铎著)、《鸽与轻梦》(席涤尘、赵宋庆合译)、《法国名家小说集》(徐蔚南译)、《西洋美术史》(丰子恺著)、《子恺漫画》(丰子恺画)。假定算上同期出版的杂志,前说的年度出版图书100多种为确的话,那么根据《民国时期总书目》统计,商务印书馆、中华书局、世界书局在1927年三家共出版图书1323种,全国出版界共出版图书2035种。换句话说,刚刚诞生一年多的开明书店,其1927年出版图书品种,已可约占商务印书馆等三家的7.6%,全国总量的4.9%。开明书店在成立的第二年,就已开始步入发展正轨。

1928年初,在章锡琛的邀请下,夏丏尊成为开明书店第二任总编辑,同时也是在开明书店史上第一位产生重大影响的总编辑。因为,他第一个明确提出了开明书店的出版方针:以青少年学生读物为出版重点。此后,开明书店的经营工作即按此次第展开,比如《中学生》的创刊、开明版教科书的出版等等,一直到开明书店的招牌摘下,从未改变过。夏丏尊本人,也因为这一出版方针而成为开明书店的灵魂人物,被誉为“从事编辑工作的教育家”。

这一出版方针的制定,对于开明书店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首先,这一方针适应了开明书店的经济实力。开明书店经济实力较弱,不适合在所有出版门类全面出击,否则轻则资金捉襟见肘,重则资金链断裂。这在当时出版业是有先例的。商务印书馆在创业初就曾极度缺少流动资金,“起初一二年中接到生意,最感困难的事,是临时添办材料……[商务]没有现钱由余担保。……又得各方之信用,经济逐渐宽裕”;亚东图书馆的汪孟邹也曾被流动资金短缺压得喘不过气来。日记中常有“社务乏款,焦急之至”“暂借到五百元,真正可感”“芜款未到,焦灼万分”之类的记载;中华书局则表现得更加严重,“开支均现款,财产增加均非现款,故结果财产日增,现款日少”。在此情况下,中华书局在编辑环节,“编辑进行太骤,现存各稿非二三年不能出完,稿费不下十万。”创刊8种杂志后,又因财力不够而停刊7种,仅剩《中华教育界》。在印刷环节,1916年底的中华书局华文制版印书规模,仅亚于商务印务馆。 在发行环节,中华书局在1916年的分店已增至40处,遍及全国各地。种种因素迭加,终于酿成中华书局史上被陆费逵称之为“绝大之恐慌” 的“民六危机”,几乎破产。中华书局尚且几乎破产,经济实力相对薄弱很多的开明书店,在创办初期,就制定明确的出版方针,明确自己的目标读者和细分市场,更有利于集中力量,重拳出击,从而避免了摊子铺得过大、战线拉得太长的破产陷阱。

其次,这一方针发挥了开明书店在作者和编辑方面的天然优势。章锡琛本人办过学校、教过书,在青少年学生读物方面驾轻就熟。而其所在的立达学会,原本就根基于“立达学园”这样一所中学。其中以夏丏尊为代表的会员们,或亲身参与开明书店工作,或边执教边帮助开明书店。对于这些会员们而言,为了加强对自己学生即青少年学生的教育,为学生们准备更好的更具针对性的读物,他们既有思考,也有实践。至于后来由商务印书馆转到开明书店工作的叶圣陶、周予同、王伯祥、宋云彬、郭绍虞、顾均正等,几乎都有过早年在小学、中学或大学执教,后转入出版机构编写教材教辅的相同经历,这些人出入活跃于教育、出版两界,既能写,又能编,对于贯彻开明书店“青少年学生读物为出版重点”的方针俨然如虎添翼。所以说,夏丏尊“以青少年学生读物为出版重点”的方针,迎合和放大了开明书店在作者和编辑方面的天然优势,奠定了开明书店形成市场竞争优势,进而独立成为大书店的基础。

第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一方针也契合中国教育在当年的实际情况,也就是契合了当年的市场实际。统计数据表明,到1930年,全国中等学生数为515000人左右,中等教育普及程度约为每万人口11人,约1‰强。相比较而言,高等教育普及程度约为每万人口0.9人左右,不足0.1‰。 可见,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中国教育的现状是,中等教育的学生数量规模超过高等教育10倍以上,而且中等教育的发展速度也大大高于高等教育。这一现状,为夏丏尊为开明书店制定的出版方针,提供了广阔的市场。

于是,在以“青少年学生读物为出版重点”方针指引下,开明书店开始涉足中小学教科书出版。这也是夏丏尊影响开明书店发展历程的重大决策之一。没有进军中小学教科书出版市场这一决策,开明书店不太可能进入大书店行列。因为无论后来的“五大”“六大”还是“七大”,都是官方根据当时这些书局在全国教科书市场上的份额来排名的。而出版中小学教科书能够为出版机构带来丰厚的利润,也是行业共识。开明书店就是依靠这些中小学教科书的畅销,积累了足够的经济实力。据《民国时期总书目·中小学教科书》统计,自1926-1949年,开明书店共出版中小学教科书117种,占开明书店总出书量1500余种的9%左右。 开明书店的中小学教科书虽然品种不多,但其所占总营业额的比例却非常之大,“据1949年统计,教科书的营业额占全部营业额的62%,所以只要春销或秋销一季的营业,就可坐吃半年”。 可见,中小学教科书后来也成为了开明书店的“吃饭书”。而开明书店最初进入中小学教科书市场,是在1928年左右,由夏丏尊和章锡琛共同决策的。

文学图书方面,开明书店在这一年初版了朱自清的散文集《背影》,解放后进入中小学教材的,脍炙人口、传诵一时的散文名篇《背影》和《荷塘月色》均出自此集。此书初版之后,又陆续印行了十余版,亦成开明书店的畅销书之一。

1928年7月,为了进一步加强产品宣传,开明书店还创刊了一个业务宣传月刊——《开明》。创刊这个刊物的目的,是为了加强图书宣传,同时加强与读者的交流。因为开明书店每出版一本新书,都会附一张给读者的“调查表”,征求读者对书籍的批评和意见。而读者们的反应,也很踊跃,寄回的调查表为数甚多,同时还寄来很多很好的读后感。开明书店为了答谢读者,就不定期地印刷单张的《开明》,发表这些文字。后来干脆扩大为32开本,用小5号字及6号字印刷的,每期可容纳五六万字的月刊。解放初期曾主持上海图书发行公司后任上海新华书店副经理,在工作经历上与开明书店并无多少瓜葛的毕青,对于这份《开明》有一个第三方评价:“看过去的开明书店怎样编这种业务性刊物的。现在的出版社不出这类业务性宣传刊物,有,也是千篇一律,一张单页的书目广告,看了使人生厌。”

《开明》作为一份业务宣传刊物,能够办得不使人生厌,主要还在于内容和形式的创新。在内容上,只用约1/3的版面刊登开明版图书广告,而2/3的版面,则刊登以下几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刊登学术性很强的有份量的大家论文,如丰子恺的《艺术的亲和力》、钱钟书的《中国诗与中国画》、孙福熙的《艺术的态度》;二是刊登人物评传或作者自述,如郑振铎的《耿济之先生传》、朱光潜的《记朱佩弦先生》、赵景深的《我写诗的经过》;三是刊登大量的书评,不仅评介推荐开明书店的本版书,还介绍、批评其它出版社的外版图书,如吴晗的《读<二千年间>》、叶圣陶的《读<石榴树>》;四是刊登有关出版业的信息知识,比如《从写稿到出书》《世界各国出版图书统计表》《书价贵贱审别法》等;五是刊登读者对开明版图书从内容到形式各方面的意见,其中有些还是相当火辣的意见。

《开明》在开明书店的同人们口中,“习惯于称之为‘小《开明》’”。 早期的编者是索非一个人,出了38期之后,于1932年淞沪战争爆发后停刊;1947年由徐调孚主持复刊,欧阳文彬协助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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