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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维多利亚时代的“新女性”

2020-06-23王玲

牡丹 2020年8期
关键词:新女性维多利亚小说

19世纪的英国文坛出现了以简·奥斯汀、勃朗宁夫人、安妮、夏洛蒂姐妹等为代表的女性作家群体,她们以特殊的情感和真挚的人文情怀塑造了很多的女性角色,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20世纪90年代以来,英国现当代文坛也出现了一批女作家,她们在女性主义浪潮、维多利亚研究热潮和新历史小说复兴等因素的影响下,对维多利亚时期进行多维度、多层次和多方面的文学重构,创造了新维多利亚小说流派,塑造了不少重回维多利亚时期的新女性。本文将以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和萨拉·沃特斯的《轻舔丝绒》为基础,通过互文性的对比分析,来解读女性群体在两个时期不同的社会背景、文化风气和主流意識下的状况以及女性意识的发展,提出更加合理的解决方式。

维多利亚时期的英国,经济繁荣、社会进步、文化昌茂、国力强盛,但女性的地位却是被动和不平等的,女性在男权制社会里面处于从属的地位,男权制是将男性的生活模式和行为习惯视为规范和理想化的社会组织形式。在经济上,随着工业化的深入、城市化的加速、公共基础的完善和教育的发展,社会阶级划分更加明显。城市中产阶级开始壮大,底层工人阶级的生活却更加艰难。随着阶级变化,英国妇女的命运也随之变化。生存压力使社会底层的劳动妇女走出家门工作以补贴家用,而中产阶级女性却为了作为家中经济支柱的男性成员的面子,退隐到家中成为“家庭天使”,而她们所受的教育和自身经历又为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素材。她们的作品贴近生活、反映生活,又通过小说这一较为随性和充满想象力的体裁,来表达自身的期望和揭露社会弊端。

夏洛蒂·勃朗特的《简爱》就是这一时期女性文学的代表,女主人翁简爱经历了父母双亡、寄人篱下、受到虐待的童年后,来到女子学校接受教育,以善良克己、温暖高尚的谭波尔为榜样,立志成为“维多利亚淑女”,后进入罗切斯特家里当家庭教师,因为对真挚的爱情的向往,她勇敢地接受了身份悬殊的男主人的爱。但当她得知罗切斯特的疯前妻的存在时,又断然拒绝了她曾经向往的爱情。简经历了由自卑、等待、犹豫、期望、幸福到绝望最后变得坚毅等一系列复杂的情感,离开后的简爱以自身的力量生存,获得了经济上的独立和精神上的自由。最后,在得知罗切斯特家庭庄园的变故后,她又以高度的责任感和对爱情的忠贞回到罗切斯特的身边。简爱在文中的经历和成长,似乎就是当时的女性追求“自由、平等、独立”的象征。

在父权制文化长期占主导地位的社会,女性的形象是被界定的,女性只有两种身份,一是符合道德规范和社会需求的贤妻、良母,她们被认为是“天使”,另一类就是不符合传统规约的女性,她们被定义为“魔鬼”。女性的外观打扮、行为规范、爱情观念,都受到了社会制约。文中出身一般、长相平庸且无依无靠的简,并不符合父权社会“天使”的形象,而她却受到了上流社会罗切斯特的喜爱,其原因也有在与“魔鬼”的对比下体现出的优异。比如当与罗切斯特矫揉造作、爱慕虚荣的情妇布兰奇,懒惰无能、混天度日的情妇乔治亚娜,以及自诩高贵、傲慢无礼的前妻伯莎·梅森相比,简·爱勤劳朴实、善良大度、忠贞坚毅、追求幸福美满的家庭生活的形象,更加符合父权制社会对女性的规定。

追求自由、独立、平等的简,是处于“天使”与“魔鬼”之间的女性形象,与最后她甘愿服从男权规约,构成了矛盾综合体,呈现了一个具有反抗意识却又不能彻底摆脱传统观念的维多利亚时期女性形象。小说最后“自由、平等、独立”的精神被打败,世人赞美的婚姻成了她最终的归宿。在《简·爱》这篇小说中,作者塑造了一个有思想、有勇气的女性主体,传统父权制规约下女性的内涵和形象受到了挑战,这种尝试颠覆了女性被物化、被控制的命运,是女性话语权的一次全新的尝试,但由于当时社会的制约和女性地位的不平等,这种尝试并没有真正跳脱父权社会的框架,所构建的女性形象也仅仅是与同时代女性相比较得来的相对“新”的形象。

维多利亚的繁盛和兴旺,影响了英国后世文化,并构建了英国世界的文明。正如福柯提出的“我们是另一类维多利亚时代的人”,后现代文化对维多利亚时代的文化是一脉相承的。流行于现当代英国文坛的新维多利亚小说流派,将新历史主义与女性主义结合起来,摆脱了时代禁锢和传统历史观点的束缚,成为联系过去和当下的文化媒介。将维多利亚时代用后现代写作手法的小说形式呈现出来,既凸显历史又模糊传统,既强调真实又基于虚构,以戏仿的手法实现了历史时期与当代社会之间的重叠和对话。新维多利亚小说对维多利亚时期新女性的生活有着着重的描绘和书写,通过重构历史时期的语境来讨论在后现代社会仍然存在的女性被边缘化的问题。

萨拉·沃特斯是英国当代文坛举足轻重的女作家,她创作了被称为“维多利亚三部曲”的《轻舔丝绒》《半身》和《荆棘之城》三本小说,被誉为当代最好的二十位英语小说家之一。其中,《轻舔丝绒》是她第一本以维多利亚时期为叙事背景的小说,被BBC改编成三集电视剧《南茜的情史》,其对女性生活,尤其是女同性恋情节的描述使这部小说备受争议和关注。女性在维多利亚时期的社会地位低下,更遑论女同性恋者,她们生活在主流文化和主流观念的夹缝之中,处在被忽视、被抹去、甚至被迫害的情形之中。虽然未被书写,或者未被认可,她们却是真实存在的。

主流文化对于女同性恋的沉默,让她们所经历的艰难和困境更加难以被追溯、回应或者批判。《轻舔丝绒》着墨于维多利亚时期女同性恋经历的书写,填补了主流文化中对其描绘的缺失,对当时的文化进行重新审视和挖掘。维多利亚时代的女性在现代人眼中,除了《简·爱》这类文学作品中呈现的相对“新”的形象以外,大多停留在拘谨、娇柔、优雅的“缎带女孩”和“家庭天使”之上,而萨拉通过呈现她脑中维多利亚时期的新女性,进行一次坚定的女性主义尝试。历史上不乏向主流社会制度和统治阶级发起挑战的底层革命,但只有女性主义才是向男权制度本身发起挑战的。

萨拉·沃特斯的挑战从南茜开始,来自英国海边小镇惠特斯特布尔的少女南茜,偶然被在剧场进行男装丽人表演的巴特勒吸引,并一路追随巴特勒离家到了伦敦,也开始了音乐厅男装丽人的表演。通过这种身份,她得到了小部分人的认可,获得了心理上的安慰。在遭遇爱人的背叛后,南茜流落街头,乔装成男性的身份从事性工作,最后在融入女性自助群体后,她慢慢接纳自己,转变为支持社会主义和社会革命的演说者,认识到了人生的意义。她对性别身份的认可,经历了从懵懂无知、躲躲藏藏、痛苦无助到最后公开挑战男性性别霸权的成长过程。读者跟随离经叛道的南茜,成为游走在城市和主流之外的边缘人,体会到了禁锢和歧视之下的同性恋的悲惨,观察了下层人的真实生存状态。

南茜同她后来认识的一群女性自救组成员一样,都是被排除在主流文化之外的另类维多利亚人,萨拉·沃特斯对她们的描写,不仅是对被历史书写遗忘的这类人的简单窥探,还将她们置身于对话、互文的位置来重构历史文本,是对女性另类的重塑。文中以男装麗人为代表的新女性的形象,挑战了男性性别的权威性,对性别的等级制度产生了威胁,在父权制社会因有悖于既定的性别规范而受到了攻击和唾弃。但这样的新女性,在维多里亚时期开始,就越来越多地参与到社会事务之中。她们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来源,独立于社会生活中;她们拒绝父权制性别规范里女性对男性的从属关系;她们追寻表达独立、自由的话语权。南茜最后的恋人弗洛伦斯就是萨拉笔下新女性的代表,她热心公众事务信仰社会主义,不仅为女性还为底层的工人阶级争取权利,通过不断的学习和潜移默化的影响,南茜还逐渐独立,敢于正视自己的优缺点,敢于对社会不公平现象表达自己的声音,敢于在社会主义宣讲台上公开演说,成为一名不依靠男性,并且有自己的思想和主张的新女性,社会意识与自我意思都开始成熟。

《轻舔丝绒》于《简·爱》相比,虽时间背景同处于维多利亚时期,空间背景也是基于伦敦城及周边展开,故事情节也不乏对庄园、家庭、女性成长史和社会风俗面貌的描写,但《轻舔丝绒》作为一部新历史主义和女性主义小说,围绕阶级压迫和性别歧视等话题来展开的描述更加深刻和入骨。萨拉·沃特斯通过研究历史事实和发挥想象力虚构历史角色,不仅再现了维多利亚时期女性的境况和遭遇,也映射了当今社会依然存在的女性边缘化等问题。这样的书写使得另类维多利亚女性的生命经验浮出历史,她们与身处当代同样被边缘化的群体的关联显示出来,使历史与当下在文学的范畴内实现了边界的模糊,使被历史文化中被忽视的群体得以赋形和重视。

与19世纪的女性作家和她们笔下的女性形象相比,受到当今女性主义思想和后现代文化影响的作家们,借助历史文本的重构,以借古讽今的形式,对父权制社会进行更加深刻的揭露和反抗。女性在实现了独立和自我意识苏醒后,对自身的命运和选择都不再依附于男性社会规范,而是遵从自己的内心,做出了更加有利于社会平等、有利于社会进步和有利于自身成长的选择。读者通过对新历史文本的解读,得以反思自我和世界的发展进程,从而认清在特定的文化中建构社会秩序的方式,必然存在缺陷和不足,必然需要进行不断的修正和努力才能实现进步。小说文本的形式在激励那些被忽视、被压迫、被剥削的边缘化群体通过自身力量来寻求更加可行的、坚定的、完全的反抗中,是一次颇具意义的尝试。

(成都师范学院外国语学院)

作者简介:王玲(1989-),女,四川成都人,硕士,助教,研究方向:英国19世纪及现当代文学对比研究、欧美文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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